萧容撅撅嘴,她可没那心思。
随着公子胜来到大堂,坐下来,泡上了一壶香茶,萧容才开了口:“小皇子遇刺的事,相爷可曾听说了?”
公子胜面色不改地轻轻吹茶,并不回答。
萧容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好,心想着莫非是方才她那样踢门,扫了他雅兴,因此这时才板着个脸?
萧容本还想趁机奚落一番,可如今对着公子胜这一张臭脸,她连奚落的心情都没了。
公子胜一向都是脸皮厚,骨头贱,一下子阴沉下脸来,萧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讲话了。
“皇后娘娘想趁机彻底扳倒琴妃,现下也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可是皇上对琴妃再三留情,因此皇后娘娘想请相爷出面,进谏劝皇上赐死毒妃,以保全皇室命脉。”
奚落不成,萧容只好说正事。却不曾想就连说正事公子胜也阴沉着脸。
“有了皇上的金牌御令,就敢擅闯本相的府邸了?”他冷冷说着,闭眼饮茶。
萧容暗自冷笑,只想说我有御令在身,别说是擅闯,就算是搜查,你公子胜也只能在一旁乖乖呆着!
可萧容终究没这样讲,她不敢忘了此番前来的目的。
“卑职擅闯,也是急事在身,皇后娘娘为此事烦恼不已,还请相爷早些定夺。”
公子胜这才嗤声一笑,放下茶盏,悠悠然地说道:“定夺?皇上心中自有主意,本相如何定夺?容儿明知此事难做,因此故意推到本相身上,是想看着本相拒绝皇后娘娘而被嫌恶,还是想看着本相贸然劝说而在皇上跟前碰壁而出丑?”
萧容脸色一变,原来不止是穆卿能看透他人心思。
她的确是这样打算的,这样的棘手的麻烦事自然要交给公子胜了,无论成与未成,她都毫不损失。
“相爷多虑了,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即使被戳穿心思,萧容也不会承认,立刻将这些推得一干二净。
提及皇后,公子胜依然是无动于衷,萧容不由得讥讽道:“莫非,相爷是想留在相府内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再不过问朝政之事了?”
想着方才撞见的事情,莫非公子胜真的是有了美人就无心理会其他了?
正想着,公子胜眼眸一抬,凌寒的光瞬间朝着萧容这边射过来,冷得她无端寒噤。
为了不显落败,萧容继续笑道:“莫非相爷也想娶妻了?想必那位姑娘定是绝色佳人,否则,如何入得了相爷的法眼?”
公子胜这才终于露出轻浮的笑意,反问道:“容儿对她很感兴趣?不如本相将她叫过来,让容儿仔细地瞧个够?”
萧容一听,顿时双眼发亮,“能见到未来的相国夫人,那也是卑职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她倒想看看,能抓住公子胜的心,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如果能找到公子胜的弱点,以后想要牵制公子胜,也就有迹可循了。
公子胜似乎瞧出了萧容的心思,浓眉微蹙,轻笑反问:“你真的想看?”
萧容的脸僵了僵,觉得公子胜这样的笑似乎有点诡异,但是见一下又能有什么事?于是萧容再次笑笑,点头:“那是自然。莫非相爷还舍不得了?”
公子胜闭眼抽笑,笑得比什么都讽刺。
不知为何,萧容反而觉得不安起来。
公子胜低声对身旁的婢子吩咐道:“去把红鸢叫来。”
那婢子显得有些为难,压低嗓门说道:“相爷,红鸢姑娘还躺着……”
萧容静静听着,这女子名叫红鸢?红鸢,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家闺秀的女子名,反而像是哪个花柳巷的头牌。而那婢子所言的还躺在软榻上,大抵也是因为方才受了公子胜的摧残吧。
萧容正欲开口说不予强求,却不料公子胜立刻沉下脸,冷声斥道:“那就让她起来!”
婢子这才得令而去。
萧容被公子胜那一声吓住了,缓缓神儿,再看着公子胜不悦的态度,便猜想着,这个女子似乎并不会是未来的相国夫人呢。
这时,公子胜举举杯:“容儿还是先喝口茶吧,可以压压惊。”
、第328章 又见如璎
萧容皱起眉,心想应该压惊的明明是公子胜才对,刚才她突然踢门而入,定是吓得不轻。公子胜现在这般阴阳怪气,指不定就是被吓出了怨念。
虽这样想着,萧容也并不拒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然后她就后悔了,这都是什么茶啊,又苦又涩,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哀怨地瞪着公子胜,好想质问他这该不会是什么飘着茶香的毒药吧?
可她还没有质问出口,就见到公子胜示意性地瞥了瞥门口。萧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顿时惊呆了,以至于嘴里的苦茶都不自觉地咽了下去。
“夏……夏姐姐?”萧容呆愣地站起身来,看着迎面走进来的女子。
虽然眼前这女子的服侍和夏如璎相差甚远,但是萧容很肯定,她就是如假包换的夏如璎。
且不说外貌,单凭那一双清冷的双眼,萧容就能确定。
可她却并不理会萧容,缓缓走进来,立在堂中央。
公子胜唤了一声:“红鸢,这位是萧大人。”
她这才抬抬眸,平静地看了萧容一眼,微蹲行礼,轻声道:“婢子红鸢,见过萧大人。”
“红鸢?”萧容嗤声笑起来,快速上前去逮住她的艳红色的衣袖,使劲摇着,“夏姐姐,是我啊!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你不是……”
萧容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甩开了手。
“萧大人认错人了,婢子叫红鸢,不是萧大人的姐姐。”她看着萧容,眼中一片陌生。
萧容苦笑起来,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是我姐姐,但是你是夏姐姐啊,你是夏如璎啊!”
“够了!”公子胜突然大喝一声,跨步走上前来,将萧容从红鸢面前推开。
“容儿。你闹够了没有?”公子胜脸色森白,指着外面,“闹够了就立刻离开!小皇子遇刺的时候只有你在场,当时情况有多危急,也只有你才清楚。皇上要不要处置琴妃,这不该是你的职责吗?回去转告皇后娘娘,本相已经仁至义尽。”
萧容懵住了,公子胜这是在发火?一向故作温文儒雅的公子胜居然毫无礼数地发起了火?
萧容不由得想出门去瞅瞅外面,是不是太阳要打东边儿落下了。
又一想,公子胜这句仁至义尽。是想说他真的再也不想理会朝政之事了?
萧容一头雾水。正欲上前追问。却不料公子胜退后一步,对红鸢说:“去告诉她,相府不欢迎她。”
红鸢很听话地上前来,萧容的气势瞬时降到了冰点。
“夏姐姐……”萧容轻声唤着。甚至带上了乞求。
萧容不肯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什么红鸢,她分明就是夏如璎!犹记得当初将夏如璎送上马车那日,她的脸色虽然略显苍白,还噙着泪水,可是她的眼中是藏不住的喜色,那种终于重获自由的喜悦。
可如今眼前这个人,她的眼中一片空洞,好似一个已经绝望至极的人。
听得她木讷地开了口:“你走,相府不欢迎你。”
萧容心底微微酸起来。她摇摇头,甚至不愿再看眼前这个冷漠的人。
“公子胜,你究竟给她吃了什么毒药?”萧容开始朝着公子胜吼,几乎失控一般。
公子胜却嗤声一笑,不予理会。
萧容再次上前逮住她。“夏姐姐,你一定是受他控制了,我带你走,我会带你走的!”
萧容说着,挽住她的手往外拉。她一个不稳,就被萧容拉出了好几步。
“红鸢?”
公子胜低沉的声音响起,然后她就挣脱了萧容。
“我说了,我不是你的姐姐。相爷不欢迎你,你还不赶紧走?”她脸色如冰,好似看着一个极其厌恶的人。
萧容很受伤地看着她,急得眼眶都红了,“夏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落到他的手里?你告诉我,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萧容想着方才踢门而入所看到的一切,心里猛地抽痛起来,转过身去吼道:“公子胜你这个畜生!你究竟对夏姐姐做了什么?”
萧容这样问着,自己心底却已经有了答案。公子胜许是给夏如璎下了药,让她忘记了一切,然后就将她收为婢女,还兽性大发地占有了她。
可是夏如璎嫁入大帅府已经是大错,好不容易出来了,她就应该去找董樊胜才对啊。
萧容不能看着夏如璎落在公子胜手里,立刻将她护在身后。
“公子胜,我不管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我告诉你,夏如璎是你不能碰的人!我要将她带走,你休想阻止我!”萧容警告一般地指着公子胜,然后转身去拉住她的手。
公子胜却依然嗤声一笑,悠然开口问:“红鸢,你真的要走吗?”
萧容顿住,拉了拉她的手,她却冷漠地抽了回去。
“萧容,我不走。”
她的声音带着沉痛和坚定,一字一顿击打在萧容心底。
原来,她并没有失忆,她还记得她是萧容。
“夏姐姐你……为什么?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红鸢,你是夏如璎啊!你为什么不跟我走,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公子胜他是不是抓住了你的把柄?他是不是……”
萧容正欲问,他是不是将董樊胜抓住了,然后逼得你这般。可萧容没机会问出这一句,便觉眼前一花。
她扬起手,一巴掌打到萧容脸上,清脆响亮。
“你走。”她依然这样说着,似乎不痛不痒。
萧容从没想过,夏如璎的手劲居然都能这么大。这一巴掌打得萧容脑中一片空白,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夏如璎已经回到了公子胜身后。
萧容抽了抽嘴角,还是挺痛,她上前一步,强忍着泪问道:“夏如璎,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被逼的?如果是,你也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啊!”
她依旧冷然,抬起头,陌生地看着萧容,“我已经不是夏如璎,而是红鸢。你所谓的姐妹情哪比得上相爷?你羞辱相爷,所以我打你。”
“红鸢?相爷?”萧容抽笑起来,对着她点点头,眼色变得凄迷。
而夏如璎依旧面色冷然。
“很好,夏如璎。我不会恨你的,一点也不会!你最让我痛恨的是你面对生死都无所畏惧的样子。所以如果再让我看到你那个样子。这一巴掌。我一定奉还!”萧容颤声吼着,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听得身后的公子胜低声说着:“你表现得很不错,本相可以考虑让你继续留在相府。”
然后便是夏如璎的声音:“红鸢多谢相爷。”
萧容再也听不下去,径直跑出了府。
无功而返。皇后自然是不高兴的,但是萧容已经确定了公子胜不会再出面帮忙。
这一次去相府,不仅为夏如璎的事震惊,公子胜也让她觉得很奇怪。
公子胜整个人似乎都和以前不一样了,眼中莫名地带着某种恨意,尤其是面对夏如璎的时候。
萧容躺在凤仪殿偏殿的锦榻上,彻夜难眠。想着夏如璎,想着公子胜,还有董樊胜。以及他们之间的联系。
借着微弱的月光,萧容摸出夏如璎送给她的那个茜草染缠枝海棠纹锦囊,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夏如璎那温婉的笑脸。
再碰了碰左脸,还在隐隐作痛。那一巴掌不轻,想来夏如璎是下了狠手的。
萧容突然觉得很伤心。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锦囊。在这样的力道下,才发觉锦囊内层有硬硬的东西。
点了红烛,将锦囊打开来,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萧容不死心,硬是将锦囊翻了过来,这才发现那个硬硬质感的来源。
锦囊的内侧,密密地绣着一个精致的花纹图案,图案中央,是一个精巧的“胜”字。
看着这个字,萧容呆愣了一阵,随即顿悟。
看到这个胜字,她本来只会想到董樊胜的,因为这锦囊就是董樊胜给夏如璎的定情之物。可是这个胜字,又让萧容想到那把玉骨扇。
这个胜,不仅仅可以是董樊胜的胜,还可以是公子胜的胜!
萧容无力地坐倒在锦榻边儿上,脑海里盘旋着公子胜那张脸。莫非,公子胜就是董樊胜,就是夏如璎嫁入大帅府之前的情人?
这样的假设让萧容不知所措,也觉得无比可笑。
公子胜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是那个被打得断掉一只手臂的文弱书生?
但是目前的状况,也只有这个假设才能说得过去了。
公子胜?董樊胜?
还真是天底下最难以置信的笑话!
可是,如果公子胜真的就是董樊胜,那他为何对夏如璎是那样的态度?为何还故意唤她为“红鸢”,这样一个轻浮而风尘的名字?
萧容越想越混乱,下决心要好好查查这个董樊胜的底子。
若是雪翼还在,想查什么人也不过是一句吩咐的事情。可如今雪翼和弟兄们都死在了魏荷语的手里,萧容只得前去求皇后。
皇后为了琴妃的事情还在着急上火,听得萧容突然提出要查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皇后自然就不乐意了。
萧容也料到会如此,在皇后还没有出言拒绝的时候,就补充道:“皇后娘娘,相爷不愿出面相助定是有他的为难之处,不如让卑职前去一试,即使受到皇上责罚,也绝不会牵连到皇后和小皇子。”
皇后听到这儿,顿时喜上眉梢,但还是故作为难地思索了好一阵,最终才道:“萧大人能出面劝说,那必然是名正言顺,毕竟是萧大人将臻儿从刺客手中救下来的。”
萧容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