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碎裂发出清脆响声。
碎末四溅,好些个崩到了侧夫人裙边,引得她惊呼着往后退了三四步。
杜九娘极轻蔑、极轻蔑地环视了屋子一周,扫过震惊不已的凌老太太和侧夫人,最终定格到老大夫身上,朱唇轻启,淡淡说道:“庸医。”
也不行礼,稳步向外行去。
只是经过紫衣的时候,微微顿了顿步子。
凌老太太和侧夫人惊疑不定,面面相觑。
刚出屋子,杜九娘忙又调开面板,再吃了一颗“万能解毒丸”。
虽然这种药吃多了会有“腹泻”的副作用,可那毒药毕竟毒性太强,她为了确保自己安然无事,依然选择吃了这第二颗。
回到屋里后,杜九娘屏退众人,独独留下了紫衣。
众人出去后,杜九娘端坐在椅子上,轻揉着眉心,慢慢将事情理顺。
半晌后,静寂的屋子里才响起了她有些疲惫的声音。
“说吧,那家伙什么时候收买了你的?是半年前、还是一年前、亦或是两年前?”
紫衣怔了下,方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那家伙”是庄肃郎,面上的坚定神色不禁出现了一丝裂痕。
见杜九娘静静揉着眉心,她上前想要帮忙按捏,却被杜九娘一把拨开。
“以前的事情我便不提了。单说这次的茶。原本不该你去递,你上赶着去了;原本你没动手脚,你非得说是自己的错。若不是我有奇药在手,你还想完完整整地站在这儿?痴人说梦!”
紫衣双手交叉紧握半晌,行到杜九娘正前方,整整衣衫缓慢跪下,磕了个响头,哽咽着说道:“奴婢自打生下来,就是先姑奶奶的人!所以,奴婢自打生下来,就是少爷的奴才!”
杜九娘将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拧眉看她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先姑奶奶”指的是庄肃郎的母亲、多年前病逝的庄太太。
“当年奴婢的娘生奴婢的时候难产,城里的稳婆都说娘没救了,孩子也保不住了。奴婢的爹没有法子,求到了老爷太太面前。老爷太太没搭理,但是姑奶奶听说了,就来奴婢家里看了看,而后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再来的时候,竟是把林太太带来了。
“太太,那可是林太太啊!京城里头的达官贵人都不见得请得到的林家人啊!先姑奶奶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是请来林太太为奴婢的娘接生!”
说到此处,她激动地拔高了声音,顿了顿后,又强迫自己渐渐冷静下来。
“奴婢自打知道了这件事后,就发誓要报答姑奶奶的救命之恩。只要奴婢有一口气在,就必须要帮少爷。因为奴婢这条命,就是先姑奶奶的!就是少爷的!”
紫衣坚定地说着,她身前的地上,开始落上点点水滴,一点一点,润湿了那一方地面,“奴婢愧对太太的信任,求太太责罚!但奴婢从未有害太太之心。太太是半个林家人,奴婢怎么会害太太呢?少爷也是!望太太能、能体谅少爷一片苦心。”
最后一句话,她越说越轻,到了最后,若不是杜九娘耳力极好,怕是听不到的。
杜九娘微合着眼,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扶手,轻轻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难怪,难怪当初她怀疑凌世子有s。m的嗜好时,轻易地就从紫衣口中套出了话。而后紫衣怎么样都不肯让她去问凌世子,还将先大奶奶的事情“不经意”给说了出来。
许久后,杜九娘终于缓缓开了口,“这次你奋力救我,不管你是为了向他尽忠亦或是向我尽忠,既然你有心帮我,我便饶你这一回。不过他再吩咐你做事,旁的我不管,但凡与我有关的,你,不许管。”
“可是太太,少爷他虽然也想找出国公府的暗事,可他非常在乎太……”
“我知道!”杜九娘语气生冷地打断了紫衣。她脑海里浮现出那日竹林中的事情,声音中带出一丝苦涩,“但,不准有下次了。”
她没料到他如此用心,竟是嘱托过紫衣,若是有对她极为不利的情况,便要舍身护住她。
这次紫衣无事,是多亏了她有相应的药丸。若是没有……
紫衣怎么办?
他到底考虑过没有?!
那样一个男子,那样一个男子……
为了她的安危,竟是连手下都不惜舍弃。
全心全意,当真是全心全意。从未有人为了她,能做到这个地步。
她何德何能,竟然值得他如此用心!
只是,她到底不属于这里,她,终究是要离开的啊……
紫衣半晌没听到杜九娘的反应,抬眼去看,却见杜九娘正合着眼靠坐着。虽说看上去面色平静,可她双手揪住胸前衣襟、呼吸沉闷偶有停滞,显然心中极其难过。
在众人眼中,杜九娘一向是坚强无畏的,何曾见过她这副模样?
紫衣想起庄肃郎吩咐她接近杜九娘时,叮嘱她的那番话。
“那丫头看起来猖狂,其实不过是纸老虎罢了。她不是没心,而是藏得太深。你若想护好她,必须近她的身,若想做到这一点,需得全心为她。待她能感受到你对她的好,她也就硬不下心肠对你了。不过有一点,不能让她发现你的二心。她所求的,不过是全心全意四字罢了。”
紫衣想到这一点,忽然心慌起来,也顾不得自己正在受责问,慌忙上去,跪到杜九娘膝边,问道:“太太,太太您怎么了!太太,您别吓我啊!奴婢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太太的事情,真的没有!”
杜九娘被紫衣慌乱的话语唤得回了神。
她望着紫衣,眼神空洞,似是在看她,又好似在通过她看向其他的什么人。
紫衣心中一紧,总觉得她十分悲伤,但是观她神色,却又当真半分也看不出来。
半晌后,杜九娘理理鬓发整整衣裳,端坐好了。见紫衣正伏在她膝侧,脸上还挂了泪,便笑道:“你这是做甚么?我又没甚么事。”
她慢慢站起身来,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笑容丝毫不减,“哭有甚么用?哭是最没用的了!既然必须要在这大宅院里过活,就得天天笑。甚么时候敌人看见你的笑,她就想哭了,那你便成功了。整天考虑这些个都还忙不过来,又怎有时间去想其他!”
紫衣用袖子使劲抹了把脸,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扶着椅子站起身来,试探着问道:“太太说的敌人可是……侧夫人?”
杜九娘回头看她一眼,什么也不多说,只是缓步朝外行去。
紫衣急急跟上,低声问道:“太太要去做什么?奴婢去帮太太安排!”
“去做什么?”杜九娘脚步顿了顿,笑容越发灿烂,“自然是打怪升级做任务、时刻准备回家了!你不是问我敌人是谁吗?”
她看着屋外的灿烂阳光,眯了眯眼,“走吧,咱们去会会侧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凌家人很过分有木有!必须打倒有木有!
肃郎其实是个很可爱滴家伙~嗯~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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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药不能停
侧夫人本在屋内用膳;听身边的妈妈说杜九娘带着人来了;腾地下站起身来。
杜九娘一进屋,入眼便是侧夫人那仿若见鬼了一般的神情。
“姐姐……姐姐当真没事?”侧夫人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确定地问道。
杜九娘瞧着侧夫人那故意做出的无辜模样,忆及她与凌老太太一唱一和的模样;忍不住暗暗嗤了声。
难怪那么小的年纪就能当上精英怪。
本身实力固然也高,可是另有boss在背后撑腰,战斗力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boss随手丢给她个状态进行技能加持;那她的杀伤力也能直接翻倍的好吗。
反观boss凌老太太;有精英怪在一旁帮衬着;她老人家刚刚也十分地精神焕发,与前些天下不来床的老人家判若两人,扔出大招时简直斗劲十足。
如此看来;这两“怪”相辅相成,想要打倒她们,首先要破坏她们坚不可摧的合作关系才行。
只要在这两人心里留下互相怀疑的种子,让它悄悄生根发芽,总有一天会起到大作用的。
杜九娘转念一想,十分诚恳地说道:“我怎会有事?”尔后作出恍然大悟状,“难道你说的是那盏茶?”
侧夫人眼神闪烁了下,杜九娘气定神闲地去到主位坐下,这才说道:“本就是无毒之物,喝了又有何妨?难道侧夫人当真以为那茶有毒?”
侧夫人怔了下,杜九娘立即皱了眉,“难道侧夫人不信?又或者是另有隐情?”
她作势要唤人去查,侧夫人慌忙连声否认,“怎么会,怎么会,姐姐多心了!嫣儿不过是关心姐姐罢了”手中帕子却是越握越紧。
一再解释后,待到杜九娘看上去不再怀疑她,侧夫人才低垂着眼,思量了片刻。
恍然回神后,见杜九娘慢慢扫视屋内,侧夫人顺势说道:“嫣儿正在吃饭呢,姐姐要不要一起来用一些?”
杜九娘脸色一变忽地发怒:“我方才倒是忘了……你口口声声唤我作什么?”
“姐姐……”
“你需得叫我太太!我的妹妹们可是都不在京中!”
侧夫人小嘴一嘟,娇中带嗔地说道:“人家小嘛,自然要唤您一声……”
“咱俩不熟。”杜九娘轻飘飘打断了她。
侧夫人一哽,撇撇嘴,又扭着小蛮腰扬手唤人上茶。
淡淡的茶香溢满室内。
侧夫人昂首挺胸,十分得意地炫耀道:“这是母亲给嫣儿的今年新产的碧螺春,给太太尝个鲜。”
杜九娘脸上的不悦之色更浓,“侧夫人新来,许是不太懂府里的规矩。”
她遥指了风姨娘,道:“你来告诉侧夫人,对着主母时,方才那句话该怎么说!”
风姨娘应声走到前面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这才卑顺地说道:“这是老太太赏给奴婢的,奴婢寻常不舍得喝,眼看太太来了才泡了这一盏,请太太用茶。”
她话音刚落,娇姨娘扬声说道:“太太,姐姐这话可是说错了。”
杜九娘扬眉“哦”了声,说道:“你且来说说。”
娇姨娘娇娇俏俏地行到前面来,认真行了个礼,说道:“托太太的福,奴婢才能喝上碧螺春这好茶。如今太太来了,奴婢自是得亲自给太太泡上一盏,以谢太太的恩德。”
侧夫人掩口笑了声,说道:“虽说嫣儿年纪小,可还分得清是非对错。东西明明是母亲身边的岳妈妈送来的,怎能硬说是托了太太的福呢?”
她看似在笑,语调却是慢慢冷到了冰点,“你们非要往太太脸上贴金,也不带用这个法子的嘛。”
娇姨娘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什么!”她捏着帕子掩口夸张地惊呼一声,“你居然不知道吗?太太娘家在江南,府里头的碧螺春可都是太太娘家送来的……”
她面带感激地对杜九娘行了一礼,扭头对众人说道:“咱们如今能吃到这样的好茶,可不都是托了太太的福么!”
侧夫人回首看了眼身后的两位妈妈,斥道:“你们两个不得用的奴才,怎么不早点同我说?”
转回身后,她低头揪着衣角,扁着嘴,看上去十分委屈,“嫣儿还小,希望太太多多体谅体谅。”
“是这个理。年纪小了,自是有许多不适宜的事情。我也是为了这个来的。老太太再三叮嘱过,定要让我将你当做表妹般疼爱。”
侧夫人眉眼嘴角都弯了起来,刚要作势谢过杜九娘,便听她接着说道:“今儿早我看你身子着实有些弱,就想着要不然让你多休养些时候,待到年长一些了,再让国公爷来你这儿。”
侧夫人的笑容就停在了半截儿。
“伺候国公爷是嫣儿的本分,嫣儿怎么会嫌累呢?”她娇声细语地说道。
“可你这年龄,着实太小了些。我这做主母的,少不得要体谅几分。”
“嫣儿年龄怎会太小了呢?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太太面前乱嚼舌根瞎说的?”
侧夫人怒目瞪视着身后的两位妈妈,“谁再这样说,我可断然饶不了她!”
杜九娘但笑不语。
侧夫人扭捏腼腆地对她说道:“母亲还要嫣儿给凌家开枝散叶呢,嫣儿担此重任,恨不得日日能侍奉在国公爷身边,断不敢推辞。”
杜九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待她没话可说、没戏可演了,方才颔首道:“既然你身子无碍,那我也就放了心。你既有心想要日日侍奉国公爷,我也自会替你好好安排妥当。”
语毕,朝蔷薇稍稍示意,蔷薇便捧着小托盘行上前来。
杜九娘说道:“这是你这个月的月例银子。”
侧夫人欣喜地揭开上面蒙着的布,愣了下,又仔细地看了眼,才不敢置信地指了上面的东西问道:“就这些?”
蔷薇将托盘捧稳,一板一眼地说道:“姨娘们的份例是一两银子,侧夫人您多一些,有二两呢。”
杜九娘平平地扫视了侍妾们一眼,侍妾们齐齐发出了羡慕赞叹之声。
“二两银子!”
“啊,我们两个月才能凑到这个数呢。”
“我们要四个月!”
……
侧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瞅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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