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不是有意——”
映臻急急地走上前来想要解释宁欢踏出屋门的前因后果,岂料郁晴风只是淡淡地摇摇头,唇角含笑地说了句:“无妨。”
他转过头去对宁欢说:“有客前来,不请我进去坐坐?”
宁欢翻白眼:“没见我正忙着?”
接下来,继续——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郁晴风也不气恼,不紧不慢地说:“我带了卤鸭脖——”
话刚出口,那头的人迅速停下手里的动作,飞速奔到门口弯腰一揖:“公子请进,屋外风寒露重,进屋暖暖吧。”
那表情,那语气,真挚感人得像是见了亲爹似的。
郁晴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眉梢眼角都挂着春风,清润的声音在空中飘散开来,似是一首悦耳的曲子。
映臻怔在了原地。
上一次看见公子这样笑……是在多久以前了?
宁欢毫不知情,当下依旧笑得一脸谄媚,“诶诶,我说你,快进来啊,还愣着做什么?”
郁晴风一边笑,一边走了进去,一撩衣襟坐在桌边,将手里拎着的油纸包放在了桌上。
知她爱吃卤鸭脖,此次特意将将士带来的望江楼名菜带了来,反正他不爱吃,索性给这个吃货好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喂一只宠物。
宁欢不知他心里的想法,当下感动得真和见了亲爹一样——虽然她完全不知自己亲爹长啥模样,但就是觉得郁晴风的形象瞬
间高大起来。
她赶忙端起茶壶给他倒茶,“来来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郁晴风看了眼那只杯子,没有接,只是说:“你吃吧,不用管我。”
美食当前,她也懒得管那么多了,坐在他对面迅速打开油纸包,尚且冒着热气的鸭脖就这样展示在眼前。星星眼,星星眼,她虔诚地捧起一直卤鸭脖,凑到嘴边,重重地咬下一口。
香嫩鲜酥,油而不腻,入口即溶,肉香四溢……这简直是世上最美味的卤鸭脖有木有!
看她这样满足的样子,郁晴风忽然有种莫名的成就感——作为一名养猪专业户,当你看着自己的猪非常健硕满足地吃着猪食,活力四射,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发自内心由衷的喜悦与自豪吗?
没错,这就是他此刻的心情。
临走前,他心情很好地留下一句:“我最近会很忙,不会太常来。若是有何需要,就吩咐映臻来告诉我。”
宁欢一个劲点头,像是一个小媳妇儿一样依依不舍地朝他挥手,星星眼里泪眼婆娑,看得郁晴风那叫一个风中凌乱。
他怎么觉得他像是一个抛下妻子要去勾栏院的浪荡丈夫啊?
*****
自打郁晴风说了那句“若是有何需要,就吩咐映臻来告诉我”以后,他每日在书房批阅属下送来的文书亦或在大殿讨论事情时,都会看见映臻前前后后无数次跑来的身影。
“公子,宁姑娘要一根棍子。”
他放下手里的文书,诧异地抬头询问:“要棍子做什么?”
“她说……她说她要练打狗棍法。”
“……打狗棍法?”
映臻只觉喉咙堵得慌,“呃……宁姑娘说想吃狗肉,听闻后山有狗叫,所以要练打狗棍法去抓狗……”
郁晴风太阳穴突突直跳,尽力不让自己去回想后山唯一的那只前不久被使者从西域辗转千里带回来的纯种西域毛狮。
他顿了顿,挥挥手,“……准。”
没过多久,映臻又来了。
这一次——
“公子,宁姑娘要一口锅。”
这次他明白过来了,她居然这么快就把那只传闻中凶悍无比的毛狮降服了?
他默默地闭了
闭眼,回想起前不久刑罚楼的长老神情激动地说要把这种凶悍的毛狮养大,然后与中原的母狮繁殖,以培养出一群可以作战守卫的凶兽。
不好意思了,长老……
他挥挥手,“准。”
于是这一刻,宁欢同学不知不觉为我国古代的和平作出了巨大贡献。
不日。
“公子。”
映臻在他身后低低地叫他,他伸手制止了正在发言的下属,侧身去听映臻讲话。
“公子,宁欢姑娘要十包茶叶。”
“十包?”
这未免……太多了些吧?她一个人喝的完?
映臻尴尬地重复宁欢的话:“宁姑娘说用茶叶来泡澡可以美容养颜、清神醒脑,是居家美容不可或缺的东西。”
“……”郁晴风的太阳穴又一次开始欢快地跳动。
“公子,要我下山去买吗?”映臻小心翼翼地问。
无语半天,主子还是低低地说了句:“准。”
清清嗓子,继续开会。
日复一日,在十天的日子里,宁欢同学共计叫映臻来找了郁晴风三十一次,除了要棍子、锅和茶叶,她还曾经要了十只来自全国各地不同地方的鸭子,美其名曰要研究不同地域的鸭脖具有的不同风味。
郁晴风是很想一把将她揪出来捏死的,但是碍于自己先前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承诺下的那句话,也只得叫属下四处奔波,去完成她那可笑的要求。
于是见风阁里虽然风平浪静,但众人都在窃窃私语一件事——即将成为他们新阁主的郁晴风金屋藏娇,并且可怕地成为了一个妻管严。
半数男弟子幻灭了——他们一直以来崇敬爱戴的师兄啊!
当然,半数女弟子既开心又失落——开心是因为这世间竟有如此完美的男子,不光才貌双全、气质斐然,还懂得爱护女性;失落则是如此完美的男子……竟然名花有主了!
总而言之,因为宁欢的到来,见风阁的弟子们平静的日子一时之间是风生水起,活得很是有滋有味。
作者有话要说:遭,越写越欢快,越写越刹不住车,这是凌晨3:59,我打算不睡了,明天上午没课,早自习回来补觉……
如此勤奋的我,妹纸们不留言良心过得去么╮(╯▽╰)╭?
下章看点:越来越欢脱,越来越无耻。
、第五章。雪山上的神秘公子(2)
批阅完最后一叠文书时,黄昏已至。
郁晴风抬头看了看窗外浅黄色的落日余晖,再收回目光看着偌大的书房,空空荡荡,炉烟袅袅。
文书上说淮河以北地区已有驻扎的见风阁将士以驱走奸人迎回阁主的口号呼应大家一起反对自己的代权之行,很明显,这个小人指的正是他。
他习惯性地露出一抹动人的微笑,眼神却冰凉透亮,似是还未到来的萧然月光。
再次瞟了眼文书上说的那个带头将士的名字,他毫不留情地批注上一个黑色苍劲的大字——杀。
那本文书被重重地扔在桌上,墨迹未干,浸透了纸页。
风起,桌上无数白纸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他踏着一地凌乱,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门。
他从来就不是叶琛那种正义善良之人,凡是有人阻挡了他前进的步伐,他会毫不留情地统统除掉,哪怕对方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哪怕他曾经敬仰他如同自己的太阳。
他踏在狼藉之上,可心里清楚,他踏着的是何止是凌乱的纸张——更多的是一地鲜血。
斜晖脉脉,光芒是透亮温暖的橘红色,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觉得温暖。这时候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后院那个红衣女子的面目,含笑含嗔,鲜明耀眼,永远都充满了活力和勇气。
他忽然加快步子向后山走去,他需要看见那样的活力,才不会觉得自己生活在一群将死之人中。
此时此刻,宁欢正在床上睡觉,今日忙着捉鸟,上蹿下跳,爬屋顶跳树枝,累得她像狗一样伸着舌头喘气,索性天还未黑就洗洗睡了,身心舒畅一身轻。
吱——门开了。
伸手制止门外的映臻说话,跨进门来朝着正欲开口的伊雪摇摇头,在她出去并把门带上之后,郁晴风无声无息地来到床边。
床上的女子睡得很安稳,平静安详的睡颜不复往日的活泼,头一次显得宁静而美丽。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她面上有种无声的温柔。
他忽地笑出来,真是奇怪,莫名的就让他觉得平和安谧,那些焦躁不安在看到这样的场景后一下子被很好地抚平。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想要触摸这样具有魔力的一幕,可是伸到一半又停住了,转而坐在桌边,静静地陷入沉思之中。
“鸭脖……赔我的鸭脖!”床
上的人忽然毫无征兆地呢喃起来,吓了郁晴风一跳。
他回头一看,发现宁欢在说梦话。
真是,睡觉还不忘鸭脖!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觉得那些郁气一扫而光。
可是这样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欢快模样,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很悲哀,很多事情浮现在心头,越是看见她的快乐,越是反衬出自己的狼狈。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活得这么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好像全世界没什么事情能阻挡你活得精彩。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做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去做。”
“可我不能。”
“过去是希望能得到父亲的一丁点关注,所以拼了命地做个乖孩子,就算他不重视我,就算他眼里只有师兄,我也可笑地不顾一切地去练功,去读书,可偏偏不论怎样,我都比不过师兄……”
“后来是做个好师弟,要笑得真诚美好地去祝福我那当上阁主继承我父亲之位的师兄,要充满爱戴之心地站在阁中看着曾经并肩而立的人成为高高在上的王者,只要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会惟命是从。没有人会管你的心情,他们眼里都只有师兄。”
“那个位子,原本应该属于我。”
说完这句,他再也没了下文,坐在桌旁不知过了多久,天都黑了。
再次抬头时,他看见天边那轮惨白的明月,忽觉自己已然坐了很久,也该走了。
随着一声轻微的声音,门再次合上。
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眸忽然睁开,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那个背影逐渐远去的方向,流光溢彩,充满朦胧的美丽。
*****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会因为你一个人的止步而停止前行的脚步,昨夜的感伤只能留给昨夜,否则你就会一滞不前,被昨天的沉重压死。
郁晴风醒来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大殿之上的例行会议,新的一摞文书,以及接待很多每月分时间从各地赶来汇报江湖动态的下属,他每天都是很忙的。天还未亮,他就已经坐在了书房里。
而此时,宁欢在后院与映臻对峙着。
“让我出去!”
“抱歉,不行,宁姑娘。”
“让我出去!”
“抱
歉,不行。”
“让我出去!”
“不行。”
“让我出去!”
“……”
最后一次,连回答都省略了,映臻面无表情地看着宁欢,一手挡在她身前,阻止她踏出院门。
宁欢索性豁出去了,“你要再拦着我,我就告诉大家你摸我胸!”
映臻震惊地看着自己果不其然横在她胸前的手,下意识地收了收手,于是宁欢趁机一跃而出,施展轻功向远方奔去。
映臻本是想追的,但不知为何又停下来了,她像是只飞出笼子的鸟,可是那蓝天本来就是属于她的。
不管是谁,都没有资格阻拦她。
他默默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想起这些天来她脑子里冒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他俨然成了这些念头实施的跑腿人,可说不新奇不开心,是假的。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也是个人,有喜怒哀乐,有心绪波动。
他想放她走。
可是宁欢没有走,当映臻茫然地坐在雪地上想着郁晴风会不会一剑杀了自己时,她竟然又回来了,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她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你……你没走?”他震惊地叫出了声。
宁欢翻了翻白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走了?”
“可是……你为何不走?”
她摊手:“要是我有钱又找得到路,当然走了,问题是我身无分文又是路痴一个,往哪儿走啊?我是去找郁晴风了。”
后来映臻才知道那个早晨发生了什么事,宁欢那个神经病挨家挨户地找郁晴风——好吧,是挨殿挨阁地找,惊起一大堆还在睡觉的弟子,甚至有几个爱好裸睡的男弟子尖叫着大喊女流氓……总之最后还是叫她给找着了。
她冲进书房一把拽住郁晴风的手,使力往外拖,“走走走,跟我走!”
郁晴风下意识地皱眉挣脱了她握着自己的手,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叫他胃里一阵翻腾。
他要洗手!
这样的念头像是火灼一样撩燃了他的心,可他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当下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洁白的手帕,不着痕迹地在上面用力摁了摁被她握过的部位,然后若无其事地抬头道:“何事这么匆忙
?……还有,谁准你踏出院子的?”
宁欢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又想去拉他的手,这一次被他成功避开,她没耐心地说:“快跟我来啦,哪儿那么多废话?再迟就来不及了!”
她死死拽住他的衣袖把他往外拉,郁晴风本想再次挣脱,可衣袖……好吧,衣袖就衣袖,大不了这件衣服不要了。
宁欢拉着他一路跑到后院的山头,悬崖之下有一丝朦胧的橘色光线在逐渐变粗变亮,她松了口气,夸张地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没错过!”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想让我……陪你看日出?”
她点头,随即摇头,语气轻快地说:“确切说来,是我陪你看日出。”
他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