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活碾压成粉,拼凑不起来自己,面目模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是什么样。
125、生女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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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到凌晨,媚娘终于产下一个女婴,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产婆将女婴裹好抱出来,老夫人、费耀谦和素言都上前看。皱巴巴的小婴儿,肤色倒是极白,长长的眼线,直挺的鼻子,已经隐约可见小美人的轮廓。
也不哭,弱小的像个猫儿,包在厚厚的被子里,惹人怜爱。
老夫人亲自抱着,欣喜之极,笑道:“你这小家伙,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和祖母一起过年吗?不过祖母总之是欢喜的……”隐隐的有了泪意。
费耀谦只是看了一眼,便扭过了头,并没有一点想要抱的意思。这个时候都是抱孙不抱子的,他不抱也正常,没人苛责。
素言不过奉承两句,也就罢了手。她并无多少欢喜,也没有多少厌恶。不管从哪个角度想,她都觉得自己在这个费府里是个外人。
产婆说是媚娘也平安,只是身子弱,得好生补补。老夫人大手一挥,道:“补,叫人把人参等上好的药材都拿出来,一并送到房里去。”
太医来了多时,听说母女平安,这才给媚娘诊了脉,也只说气血虚弱,并不碍事,开了药,领了赏银径自退下。
府中喜气盈盈,忙乱到天明,仍然各个没有倦意。
素言跟在老夫人身边,听她指派去找乳母,又安排人照顾媚娘,谴了人去窈窕居增设小厨房,并特意挑选了两个厨艺甚好的厨娘,亲自吩咐好生服侍等语,这才叫人送到窈窕居。还嫌不足,又叫穆妈妈挑选了些礼物,大张旗鼓的一并赏给媚娘。
媚娘躺在床上,脸儿虽然苍白,精神却十足,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又叫人把小小姐抱上来看一会,逗弄一会,笑一回,这才叫人把小小姐抱下去。
费耀谦来看她时,她脸上的笑意尚未褪下。她早听说费耀谦在门外守了她一夜,心中感激之余又觉得自傲。
她是第一个替他生下孩子的女人,在他心目中地位自是不同。不过略为遗憾的就是这一胎不是个小少爷。
不过,她还年轻,还有机会。
她甚至有点庆幸这次早产。不然也没有机会得知她在费耀谦心目中的份量。
费耀谦坐近床边,看着媚娘,温声道:“辛苦你了。”
媚娘俏脸含春,浮上一层胭脂红,虽然还是狼狈,但是净了脸,重新梳理了头发,又换了衣裳,更显的脆弱而惹人怜,见费耀谦安慰,便低声道:“不辛苦,爷可看过小小姐了吗?”不跳字。她只是个姨娘,自己的女儿,却没那个命叫。不过,她还是很高兴。
费耀谦道:“嗯,刚看过,很漂亮。”
听他赞小婴儿漂亮,媚娘神采飞扬,这无疑是对她的最高奖赏,言谈间流露出一份母亲的荣光与自信,喋喋不休的与费耀谦讨论孩子哪像他,哪像她。
云卿端了鸡汤进来,费耀谦便站直身,说:“你好生养着,改天我再来。”
媚娘无比的失望,却不敢要求什么,半欠起身子道:“听说爷昨个一夜没好生睡,都是奴婢的过错,等媚娘身子好了,亲自去给爷陪罪。”
费耀谦安抚两句,转身出去。
厚重的帘子扑嗒一声落下,媚娘脸上的笑也沉重的堕进地面。看着云卿递过来冒着热气的鸡汤,眼神炯炯却散漫,一直都不说话。
素言回到歌华院,又倦又累,叫人备热水沐浴,换了衣裳,才觉得身上那种冷汗潮腻的感觉消失了。
这一夜的折腾,她也着急上火,小心肝被吓了个够呛。
新换上的衣服干净清爽,还带了点清香,屋里暖和,素言便没着外衣。
蕙儿端上早饭,劝道:“夫人吃点东西吧,回头稍稍睡一会,等老夫人派人来叫了奴婢再叫您。”
素言也是饿了,便点点头说:“你们也累了一夜,轮换着当值,都休息休息。”
蕙儿道:“奴婢已经叫她们几个下去了,今天奴婢在外间守着。”
素言挥手:“不用,天就快亮了,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我自己起来就好了。”
蕙儿喃喃:“奴婢还是陪着吧……”
素言也不理她,打了个呵欠说道:“随你,我可要睡了……”
才安排好,费耀谦便进了门。
素言慌乱之下来不及披衣服,只得先与他见礼,口中说着:“恭喜大爷,贺喜大爷……”蕙儿也带着屋子里的丫头给费耀谦道喜。
热闹当中,费耀谦还是特意的看了眼素言。她平静的很,也淡漠的很。
费耀谦叫赏了每人多一个月的月例,众人道谢,费耀谦才挥手叫人下去,素言亲自服侍他洗脸。他看一眼桌上的饭食,道:“叫人再添双筷子,我吃两口就走。”
见素言在一旁站着,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昨天,你辛苦了。”他不擅长说感谢的话,可是昨天晚上的确多亏了素言。他没想到,那么急乱的关头,唯一镇静的人居然是她。
素言笑笑,说道:“素言不敢言辛苦,就是辛苦也是应该的,毕竟添丁之喜,是大爷之福,是费家之福。”素言坐下来,伸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她说的真诚真心,看在费耀谦眼里却百般不是滋味。这是一个妻子该有的气度,可是她真的毫无怨言的看着一个妾室先她这个妻子生下费家的孩子?
这么不在意,这么发自内心的恭喜,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不在意他。既然不在意,又为什么在意费夫人这个位置,这个名头?
素言不知费耀谦的心事,胡乱吃了一碗饭便放下筷子。
费耀谦也搁了筷子,素言亲手奉上茶,他漱了口起身道:“我走了。”
素言少不得又替他打理衣物,送他出了门,这才返身进了寝室,掀开被子钻进去,准备补眠。
蕙儿轻手轻脚折进来回道:“夫人,墨儿来了,要见夫人。”
素言打了个呵欠,问:“有什么要紧的事?没有就叫她待会再来。”
蕙儿轻笑了下,道:“还能有什么事,大抵是问夫人该如何送些贺礼吧。”蕙儿越发看不上墨儿的作派了,又不是正经主子,连个姨娘都不是呢,这就开始巴巴的要来跟夫人示好了。她是不是以为夫人肯让媚娘生了孩子,便也能让她生?
素言倦意上来,道:“你帮我去张罗便是,取个吉祥之意就成。对了,别送吃食,就是小衣服也不用,直接把料子送过去。别的么……我也想不出来了……”
说到后来声间渐小,素言实在熬不住,昏昏睡去。
蕙儿悄悄出来,和墨儿到偏房去说话:“夫人倦了,你有事待会再过来吧。”
墨儿急也无法,只好道:“也没什么急事,只是林姨娘突然生了小小姐,一时不知道该送什么才好……好歹也是我的一片心……”
蕙儿笑笑,道:“是,老夫人和大爷都看在眼里呢。”
两人说些闲话,墨儿不得章法,只得告辞回去。
素言睁开眼,太阳都升起老高了,唤人梳妆打扮,这才来老夫人的长青院。又是忙碌一天。
原本年下就事多,又新添了一位小小姐,得知消息,前来上门祝贺的人又多,少不得又是摆宴又是叫戏班子,好歹热闹两天。
虽说不想大办,但这是费府的头一个小小姐。老夫人只顾得含饴弄孙,把这些琐事都交给了素言。
费耀谦晚间回来,给老夫人请了安,便回了他自己的春晖阁。这一向他都独宿在这里,推辞事忙,竟是哪里也不去。
素言听闻他回来,顾不得吃饭,忙忙的去向他请示该请哪家的夫人小姐,又哪里合适,哪里该删减。
说是请示,不如说是禀报。他是男人,一向不耐烦这些家里事,可是素言又不太通,只得以禀报为名,让他看看可有疏忽之处。
递上宴客名单,又将菜单一并递上去,素言便站在一边等着费耀谦训话。他却不急,将单子都放到一边,问:“你前些日子说做个菜谱出来,如今可都弄好了?”
“嗯,弄好了,大爷如果想看,我叫人去拿。”
费耀谦很有耐心,道:“派人去取吧。”
小丫头回来,果然拿了一本菜谱。费耀谦接过来,先被封面吸引了。再往里翻,果然又有字又配画,颜色鲜艳,一目了然。
他看着素言,道:“这本菜谱我拿去送给那家小馆的老板。”
素言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关心那家无名小馆,但是他这么热心的愿意代劳,她也没意见。
费耀谦又问道:“如果你是老板,会给这家小馆取什么名字?”
素言看一眼费耀谦。看不出来特别的神色,但她想他绝对不只是“如果”而已。他既然问了,就没想过空手而回,素言于是想了想,道:“无以为名,就叫无名居吧。”看似无名,却自有它的风姿,也许遗世而立,将来会成为京城的一朵奇芭呢。
费耀谦微微含笑,喃喃道:“嗯,无以为名……无名居,不错。”这名字看似俗之又俗,偏偏越咀嚼越有味,见而忘俗。
看她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是随便取的名字……
到底她有多少是他不了解的?
126、了解
费耀谦曾经想像过他将来要娶的妻子是什么样子的女子。不一定多漂亮、多温柔、多聪敏,但一定要孝顺、体贴、知趣。
他所接触的女性,除了老夫人和几位婶夫人不算,就是几个妹妹。元雪聪明、可爱。初雪爽朗、大方。晴雪聪明、伶俐,茜雪温柔、善良。
因为是妹妹,他是大哥,所以偶然她们有调皮、任性和骄纵的时候,他也只是觉得她们年纪小,回之以一笑。即使面上过于严厉,心里则是能容就容的。
他所认识的几位闺中小姐也不多。梅映雪是其中最为合适的妻子人选,漂亮,温柔、善良、聪慧……几乎所有的优点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所以费耀谦几乎没费什么心思,就大致勾勒出了未来妻子的模样。
他想过,即使不是梅映雪,他要娶的也大抵是这个样子。
闺中米素言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他对她的感情却很复杂。是和他的妹妹们差不多的年纪,却没法把她等同于一个乖巧的妹妹来待。因为她压根就和乖巧二字无缘。
她也很大方,可大方到几乎就蔑视了所有的男女授受不亲,每次他与米兰卿相聚,几乎都能看见她这个小尾巴。
她也很漂亮,可是那双顾盼生情的眼睛让他很厌烦多看她一眼,每次见面都冷冰冰的,希望能打退她热情的招呼。
她也很活泼,活泼到他和米兰卿能做的她也能做到,比如骑马。每个闺阁女子都很注重这个时代女子应该具有的礼仪,可她不,似乎总是在和他攀比,不论他做什么,非要跟上来,就为了搭话不成多得几个冰冷的眼神。
费耀谦想,米素言最大的缺点就是不知趣。她看不出他的冷淡,看不出他的厌倦,看不出他的不耐烦,总是像个粘人的又任性的小娃娃。
所以他看到的只是让他讨厌的一面。
她费尽心机嫁进费家,变本加厉,任性变成了骄纵,完全颠覆了他认知里女子应该有的良好形象。
他们已成夫妻,不必再有从前的种种顾忌,所以他毫不吝惜表现出他对她的厌恶和痛恨。她但凡一近身,他便拂袖离开,甚至顺水推舟的接纳了她推过来的媚娘,更甚连她的房都不踏一步。
他多次想过休妻或者和离。
本来关系就足够疏远,这么一来,更是势同水火。她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关心。她会变成什么样,他更不关心。他只知道,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喜欢。
既然不喜欢,何必关心?
更何况,她变的越来越令人厌恶。
不只性格。听说她对下面的奴才们非常之暴戾,动辄则骂,抬手则打。
还有外貌。初进费家,也是妙龄少女,不管行事如何可恶,心地如何恶毒,她好歹还顶着如花似玉的名头。可是到后来她变的粗蠢、臃肿,有如中年妇人,让人望而生厌。
越走越远,他也就更淡了和她亲近之心。
她之于他,不过是一场恶梦,是一个不得不收拢在手心里的不听话的小动物。当她所做所为让他忍无可忍时,他只好合拢手指,断了她的生机。
却是她自己先自行了断的。
初听这个骇人的消息,他只有解脱。没什么感情,如果说真的有,那就是厌烦,令人窒息的厌烦。她终于死了,于他于她,都是解脱。
她的存在,于他来说已经是一种耻辱。每每听人交头接耳说着京城谁家琐事,他就不可遏制的想,说不定他们在谈论的就是他。
他费耀谦自诩一世聪明,可恨竟毁于一个无知妇人之手,这是他生平之恨。
是她死也难消其罪,难雪其耻的。
就算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不应该是她。他终其竟是被她陷害身边所有人,不得不落入她的圈套的牺牲品。
他竟然落得个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婚姻来成全她一己之私心的下场。
他曾经想过,就算自己不是个英雄,可也不至于落到这种末路之境而被妇人玩弄于手掌之上的下场。
就连她的死,都是他这一生中不可抹灭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