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公公是见惯了的,看都不看,直接顺进了袖子里,脸上依然是客客气气的笑,只是弯腰的时候幅度略微大了些,告辞离开。
老夫人这边便和素言商量怎么安排去齐王府的事,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行什么礼仪等等不一而足。
素言有些紧张,道:“老夫人,这宫规宫仪是不是要求很严格?您叫个妈妈教教我吧,也不知道这么几天能不能学会……”
想着前世从电视看来的,各个皇子、王爷都是面上带笑,心里带刀的主,一个不慎就得罪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免有点惧。
正这会费耀谦进来,老夫人便笑道:“这又何需别人来教,由耀谦略略指点你一、二就足够了。”
费耀谦轻轻的一扫素言道:“也没什么,毕竟不是皇宫,礼仪上没那么多讲究,你只要跟着娘做就成。”掉过脸便跟老夫人说起了别的。
素言暗恨,好像求着他了一样,不教拉倒,到时候丢人丢的不只是她自己的,她在外充其量是个费米氏,有费姓在前面挡着呢。
费米氏,呵,这是什么名称啊,好像她天生就是个浪费的人,还费米。将来要是费耀宗娶个布氏进来,就是费布氏了?
姓什么不好,非要姓费,做什么都是费的。
真真是笑死个人。
这么一打岔,倒是把刚才的怒气给消散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早起来,素言陪同老夫人梳妆完、用完早饭,便出了门。费耀谦亲自将婆媳两个送到齐王府,这才作别去上朝。
早有人迎上来,将费老夫人和素言迎进去,几经转换到了正厅。
有老嬷嬷、内侍站在门口,一声声报进去,元雪的贴身侍女迎出来,给老夫人行礼,笑道:“娘娘有请。”
素言不禁有些紧张,费老夫人倒是镇定自若的很,看一眼素言,轻声道:“跟着我就好。”
进了正厅,虽是临时布置的府第,却无一处不奢华到极致,尽显皇家风范。
素言不敢四处乱瞟,跟在老夫人身后,中规中矩的行礼、磕头,听元雪说了平身之后才起立站在老夫人身侧。
元雪一看母亲来了,欣喜非常,摒退了宫人,只留一个贴身的侍女,这才道:“快给老夫人端把椅子来,我跟娘好好说会话。这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侍女早就端了椅子,上了茶,老夫人告罪虚虚的坐下,娘俩个面对面坐着说话。素言就没那么大面子了,眼观鼻、鼻问心,在一旁站着。
元雪一抬秀眉,似笑非笑的道:“这是大嫂吧。”
素言忙行礼:“臣妇不敢,正是费家米氏。”
元雪笑道:“都是一家子至亲骨肉,又没有外人,不必拘礼,我久不见母亲,劳大嫂大母亲身前尽孝,实在是感激的很。”
客气话说的极是客气,素言连说“不敢,此乃臣妇份内之事”等等。
元雪又道:“我见了母亲,欢喜非常,倒怠慢了嫂嫂,还请大嫂勿怪。”
素言自是知道母女连心,是要说知心话的,她是外人,站在这多有碍事,哪敢怪罪,况且人家是王妃娘娘,她不过是草根,还是偷了别人的躯壳,是以只谦恭的道:“娘娘太客气了,臣妇惶恐。”
老夫人笑道:“娘娘果然是好生客气,都是一家人,怎么这么见外起来了?”
元雪见老夫人对素言大有容宠之意,便不好再为难素言,娇俏的朝着老夫人道:“娘是有了大嫂就不疼女儿了,说什么见外,如今我才是那不折不扣的外人。”
老夫人又笑又伤心,终是自家女儿,却嫁入皇家,再怎么顺心如意,也是一大家子的人和事,哪比得上在费家做小姐时无忧无虑。
偏生又离的远,不在跟前,好也罢歹也罢,她这当娘的都帮不上忙。
因此听元雪这么一说,眼眶就湿了,道:“娘又没糊涂,岂有分不清内外的?再者,你也是嫁出去的人,岂有不懂你大嫂的难处的?她也是嫁过来的女儿嘛,娘疼她多一分,也是希望你能多被人疼一分。”
元雪听了,也哽咽了,端起茶掩饰着道:“母亲说的极是,我以茶代酒,敬大嫂一杯。”
素言也端起了茶碗,笑道:“能代娘娘在老夫人面前尽孝,是素言的福份,这敬字不敢当,倒是素言当敬娘娘,祝娘娘和王爷夫妻和美,恩爱一生,多子多福,万事如意。”
元雪笑着看素言喝了茶,自己也作势抿了一口,这才转向了费老夫人,问起费耀谦和费耀宗兄弟。
眼角余光?
素言倒还镇定,却敏感的觉出有人在看自己。看她的人自有大大方方打量的资格,她却没有回视的自由,只能尽可能的不动不看不行不言,让自己站成一道风景。
耳边听着齐王妃元雪清脆甜腻的声音,竟然觉得有点惆怅。
有**孩子像个宝,这话一点都没差,只剩她这没**孩子在这像棵冬里的小草,瑟瑟的无限凄凉。
站的时间有点长,素言想轻轻的把身体重心移到另一条腿上,可是才一动,就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欲呕,眼前金光闪闪,手无助的张开,想要扶住什么做支撑。
元雪一直望着这边,见素言摇摇欲坠,立即喊道:“大嫂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来人,去扶费夫人。”
立时那侍女上前扶住素言,元雪关切的问:“大嫂,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
素言暗暗懊悔,这身体竟不像是自己的,怎么天天锻炼,还弱的跟风一吹就倒了似的?这里可是齐王府,她连多站一会都站不住,这像什么话?
忙浮起笑,从侍女的手里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站直了回话说:“臣妇没事,劳娘娘惦记……”
老夫人望过来,低声问:“素言,你真的没事?”
素言觉得无地自容,很肯定的摇头:“没事。”
元雪却朝着老夫人道:“娘,大嫂连日劳累,受了风寒也说不定,再者我瞧着大嫂身子薄弱,原本就不是强健之人,何苦叫大嫂在这站着听咱们娘俩个闲话?不如叫大嫂先去略微休息一会。”
不等老夫人点头,就吩咐着侍女:“香儿,你带费夫人去西偏厅稍坐,等本宫和老夫人叙完话,即刻请费夫人过来。”
香儿领命,上前来请素言。
老夫人没吭声,素言则是想着也许齐王妃元雪早就嫌自己在这站着,有许多话不好和费老夫人说呢,她这会退出去倒也清净,便行了大礼,道:“臣妇无状,谢娘娘隆恩。”
再朝着老夫人行了礼,这才随了香儿退出了正厅。
老夫人叹道:“元儿,这里毕竟是齐王府,岂可造次?”
元雪漫不经心的道:“娘,你也太过小心了,这次回京,我们原本带的人就不多,齐王殿下又一早就进了宫,不到晚间是不会回来的,偌大的齐王府,能遇到什么人?”
见老夫人脸色好转,又道:“我这也是替娘体贴大嫂么。”
老夫人勉强一笑,道:“你果然是大了,处事细致又认真,知道替别人着想了。”
元雪娇羞一笑,厅里没人,索性蹲下身伏在费老夫人膝上,轻声呢喃:“娘,元儿好想您……”
素言跟着香儿出了门,被冷风一吹,觉得不适的感觉消退了点,便对香儿道:“有劳香儿姐姐,素言想在院子里走走。”
香儿一笑,道:“如果费夫人觉得身体无恙,婢子就带着费夫人去南院转转,那里种着几株老梅,这会正开的热闹。那里又僻静,平时极少有人涉足。”
素言感激香儿的善解人意和这分体贴,便朝她笑笑,跟着她往南院走。
这齐王府修的本就极精致,悠长的小路隐映在假山、长廊之间,东绕西转,素言迷路了,她想,幸亏跟着香儿,不然,她根本找不到路。
香儿站定,朝前一指,道:“费夫人,过了前面那道洞门,里面就是梅林。婢子还要去服侍娘娘,稍候自有人来接夫人。”
素言望了一眼,果然红红白白,似烟似雾,正是梅花开的热闹。素言点头,道:“我就在此处稍坐,姐姐请自便。”
香儿福了福身,转身顺原路返回,等到过了一座假山,回头时见素言果然没动,就站在原地,朝院子里观望着。
费夫人贞静安分,行事没有差错,倒也可赞。只可惜,既进了齐王府,入了王妃娘娘的眼,就算她一步不动,此处也是万劫不复之陷坑。
106、骚扰
素言原本就没打算赏什么梅,逛什么园,她再不懂事,也不会在齐王府如此放纵。她只是不想再杵在元雪和老夫人之间做个尴尬的陪听罢了。
因为莫名其妙的一时头晕,想着借此避出来也好,之所以找个逛逛的借口,也不过是不想随易进入齐王妃家的客房,不想遇见该遇见的人。
就待在外边挺好,冷风吹着,不至于昏头昏脑的。
胸中还是有点作呕,素言有点难受,四下看看,想找个石凳或椅子什么的坐会。不远处有个干净的石阶,素言走过去,将帕子铺到石阶上,紧了紧衣服坐下。
神思不在,怏怏的托着腮琢磨:是不是旧病又犯了?看来回府之后还得把刘太医开的药再吃几副。人生最痛苦的事就是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素言呆坐良久,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跟她来的蕙儿那几个丫头呢?好像一进正厅,她们几个就被留在门外了。她随香儿出来时,院子里空无一人,许是被请到了某处闲话喝茶去了。
难怪出来这半天,觉得这么冷清呢。
要是平时她可不敢这么随意坐。蕙儿一定会唠叨着说这里太冷,石头上太凉。如果自己坚持,蕙儿也一定会先自己一步铺上厚厚的锦垫。
总嫌蕙儿唠叨,过于谨小慎微,丁点小事也当成天要塌下来一样。可是猛的没了唠叨,没了她的殷勤,竟开始不习惯起来。
素言意识到有点不太对劲,从上次与吴世庭在凉厅里相遇,她就一直注意着身边不能离了人。
素言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四下里溜了一眼,似乎是想看看蕙儿有没有就在附近,又似乎是想看清附近有没有外人,如果没有,就尽快离开这里,回到正厅。
她大可以待在门外,终究还安全些。
她才要迈步,却看见前面不远处走来一个身着紫色袍服的年轻男子。那男子似乎是醉了,步子迈的很大,却有些踉跄,在这里遇到一个年轻的女子,他似乎也有些吃惊。
转眼间已经到了面前。
素言避无可避,只得低头退到路边,只希望他不是一个没品的酒鬼,悄无声息的擦肩而过最好。
一直没声音,那双镶着明黄金线的鞋却进入了素言的视线之内。
素言的心咯噔一声,第一个念头就是来的人不会那么巧是齐王殿下不少字
这人虽是便装,可是那衣料华贵,做工精致,不是一般人家所有。还有他那双镶着明黄金线的鞋,只有天家才有这个资格。
他又如此随意的在齐王府行走,不是这里的主人又是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可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素言硬着头皮蹲身行了个礼,道:“臣妇费家米氏,无意中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头顶上响起一个轻快的声音:“费家?米氏?哦,本王知道了,你就是那个……”沉吟着,吐出素言的名字:“……米素言。”说完爽朗的大笑。
素言自嘲的想,自己还真是名动京城,连这久居在外的王爷都知道了。忽而又想到如果他真的是齐王殿下,那么自己就是他名义上的大嫂,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稀奇。
可是他的语气让素言听了很不舒服。据她所知,女子的闺名是不能被外姓男子这么随意叫出来的。
素言静下心来,悄悄后退了半步,直起身道:“回王爷,正是臣妇。恕臣妇愚昧,不知王爷名讳是……”他知道她,她却不知道他,不公平。
来人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
素言只得道:“臣妇在园子里闲逛,不成想在这迷了路,还冲撞了王爷,臣妇这就回去了,娘娘和老夫人还在正厅等着臣妇呢。”
素言行了礼,转身要走。此为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那人却一步抢在素言前面,笑问道:“你既迷了路,怎么走出去?不如本王替你带路,如何?”
素言没来由的不悦。身为王爷,如此不尊,路遇陌生女眷,就算再好奇,也只该说两句便走。可像现在这样涎着脸主动搭讪,更像个登徒子,简直是有辱身份。
素言火壮,毫不留情面的拒绝道:“臣妇不敢,王爷乃万金之躯,岂能为臣妇做引路侍从?此去正厅不远,走两步就到了,若是臣妇愚钝,走不出这迷局,也只好问问府里的侍从,实不敢劳驾王爷。”
这男人啧了一声,神情更显轻佻,摇了摇头道:“唉,不识好人心,白费了本王的一番心思,米氏,既然你如此坚持,本王也不强人所难,只是你若真的出不了这迷局,可别怪本王不加援手。”
好人么?连真名实姓都不敢报,亏得他还是个男人。
素言心下暗自冷笑,也不再多话,福了身给他让路,送客之意溢于言表。
这人走了两步,忽然又退回来,说道:“米素言,本王可是听说过你的大名很久了,今日一见,方发觉名不副实。”
素言心头的怒火腾腾的上涨,却又不得不强自压下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