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板了脸,说:“元雪,那是你大哥和大嫂。”
元雪遂一笑,道:“娘既没意见,大哥也愿打愿挨,我何必做坏人,叫婶娘和妹妹们都进来吧。一晃也三年不曾见了……”说时又开始拭泪。
一时三位婶夫人率着素言和初雪姐妹进来,行了国礼,元雪早就收了小女儿娇态,一脸的庄重,抬手命众人评身,叫内侍拿了礼物一一分发。
等到素言上前时,元雪特意打量了几眼,终是没说什么。这个应该叫大嫂的女人看上去素净、明丽,年纪却比自己还小,虽然样貌端庄、举止无可挑剔,可是她的那些过往耳熟能详,一时半刻想要不计前嫌,有点难。
但终究是她的大嫂。
所以元雪连话都不曾叫素言说,就挥发她下去了。
素言也不以为忤。她看惯了这样不屑、嘲弄、厌恶、反感的眼神,不差齐王妃这一个。再者嫁出去的姑奶奶,再怎么权贵遮天,又不日日和她生活在一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一家子骨肉说些话,转眼就到了时辰,一路又是一派哭声,相看泪眼,由费老夫人亲自送了齐王妃出门。
098、窝火
费家众人都累的人仰马翻,送完齐王妃,费老夫人第一个就躺倒了,还是素言将婶夫人并初雪几个送出府,免不了又一阵寒暄。
初雪眨着眼睛,红通通的,像是一双兔子眼,拉着素言的手说:“大嫂,从前我只羡慕大姐姐有福,嫁给了齐王,可如今看她三年才能回来一次,连自己的亲娘都看不到,又不觉得她有多幸福了。”
素言不好说的太多,只打趣她道:“初雪是怕将来自己嫁的远了,看不到大婶娘呢,等我回头跟老夫人说,叫她替你在京城就近谋一个好亲事便罢。”
初雪跳起来打素言,道:“大嫂你好讨厌。”闹罢却又惆怅的道:“这事,哪有你我做主的份。”
素言只拍拍她的手,说:“你既能说的出这话,自然也是那灵透的心思,何必想些没用的,不如趁着现在快活的日子,多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
初雪的眼睛眨了眨,又亮了亮,点头道:“我知道了,大嫂,你也累了一天,快回去吧。”
素言这才和她告辞,又和三位婶娘打过招呼,这才带人回了院子。管家和管事妈妈们围在长青院外边,正着急的伸着脖子看,一等到素言远远的过来,众人就都迎出去给她见礼。
素言忍不住失笑,知道自己是偷懒不得了,少不得打点起精神,对几个带着的管事妈妈们道:“我知道妈妈们着急,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如今老夫人难得的能休息一会,你们就别都围在这了,没的倒让老夫人费心。离这不远是冬藏院,我先叫人去收拾一番,你们在那等我,我换了衣服马上就过来。”
素言一头的金银首饰,早就压的她头疼,又兼身上的衣服也未免太奢华了些,如今齐王妃归宁已毕,她巴不得先换了衣服。
蕙儿服侍着她换了衣服,又重新替她挽了头发,劝道:“早就延误了饭点,少夫人也别太心急,先吃些点心垫垫吧。”
素言也不推辞,等蕙儿拿了现成的点心过来,便匆匆的吃了几块,又就着蕙儿的手喝了一碗热茶,觉得身上没那么冷了,肚子也没那么空了,身上的精神也恢复过来,道:“走吧。”
管事妈妈们等的着急,却不敢催,一见素言来了,行了礼就开始回禀。
素言叫拿了帐册,一边听一边对照。好在虽没有先例,但府中上下齐心协力,倒也没有多少差错,不过是人多走失了些用具,也有失碎了的盘碗茶盅等等,素言叫人把损失物件一一记下,容禀过老夫人再行处置。
她这边忙着,那边费耀谦也换了朝服,进到长青院陪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歇过一会儿,觉得头不那么晕了,便问任妈妈:“可有什么吃的没有?”
任妈妈回道:“厨房里乱哄哄的,没有现成的饭,倒是大少夫人打发歌华院那边的小厨房送来了些吃食。”
老夫人挥手,道:“行了,先凑合着吃一顿吧。”
费耀谦是在前面陪着齐王喝过酒的,虽然不饿,可是酒喝多了,胃也不舒服,索性坐下来陪着老夫人吃饭。
饭菜摆上来,是紫米粥,还有两小笼肉馅包子。小巧可爱,玲珑剔透,看上去就很有食欲。老夫人笑道:“难为素言想的周到,我原本都饿过头了,不怎么想吃,这倒好,一看见这小包子就又想吃了。”
费耀谦虽然神色淡淡,可也不免佩服素言的细致、周到。府中都忙的人沸反盈天的,她还有这份心力,真是难得。
只是一想到这份细心、关心并非是用在他身上,不免又有点窝火,吃着添着肚子,还口出怨言:“她一定是自己吃过了,才想着娘还饿着,索性做这顺水人情……”
这话说的老夫人又气又笑,道:“这人情顺水也好,不顺也好,反正我是领了。”
任妈妈陪笑道:“大爷可是冤枉少夫人了,从送了客回来,少夫人马不停蹄的就去了冬藏院,这饭可是一口都没吃上呢。”
费耀谦哑口无言,悻悻的闭嘴,老夫人不好让他难看,便问:“耀宗呢?喝多了酒不舒服,叫他来喝一口粥也好。”
费耀谦道:“他说头疼,早就回去了,让他来这,肯定又要推三阻四,不如让人给他送过去罢。”
老夫人从善如流,叫人备了饭食给费耀宗送了过去,这厢拿眼看着费耀谦,只笑不语。
费耀谦放下筷子,奇怪的问:“娘你在看什么?”莫非他脸上有米粒?或者他的脸上有花?怎么老夫人笑的这样诡异?
老夫人笑着开口,说:“没什么,只是想着元雪说的话,心里高兴。她说齐王人很好,待她也好……她万事皆好,为娘也就放心了。我所盼的,不就是盼她找个好人嫁了,能疼她一生,爱她一世么?”
费耀谦心思一动,却只笑笑不说话。
老夫人又道:“谁的媳妇谁疼,我老了,不操这个心。”
费耀谦的耳根腾的一红。他没想到老夫人把话挑的这么直白。
费耀谦待要说什么,终是闭嘴不言。
老夫人不慌不忙的吃净碗里的粥,轻轻放下碗筷。任妈妈早就端过茶水,服侍她漱嘴,净面,这才退下。
老夫人看着小丫环们往下收拾碗盘,任妈妈亲自奉上两盏茶,又薰好了香,自己也退下去,带上门。
老夫人这才说:“我听娘娘说,她们在年前就会赶回泯洲。”
费耀谦抿着茶,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
老夫人不甘心,问:“依你看……”
费耀谦摇摇头,只说了一句:“圣意难测。”
老夫人沉默下去,不再做声。
费耀谦笑笑道:“不只齐王,几位藩王几乎如出一辙,纷纷上旨请求回各自的藩地过年,皇上龙颜大悦,也许今年会和往年一般也不一定。”越是这样,越证明不同寻常。
齐王带头请旨回封地过年,虽说是为了打消皇上的疑心,却终有揣测圣意之嫌,若是猜错了,平时的小借口派得上用场,无伤大雅。可若是揣测的对了,怕只会在圣上心里添一分堵。
老夫人只觉得心口重压千斤,叹道:“这倒是其次,在哪里过年都好,只要娘娘身体康健,夫妻恩爱。”
费耀谦不想老夫人为此事烦心,劝慰道:“依儿子看,齐王此举,说不定能正合圣意呢。毕竟,父母都希望儿女们各自生活的幸福……”
老夫人点点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贫穷还是富贵,都是一样的心肠。”
费耀谦和老夫人叙完话,起身道:“儿子先回去了。”
老夫人点头,说:“你也累了一天,又喝了酒,早些回去歇着吧。”
费耀谦便辞了老夫人出门,没几步回了歌华院。小丫头们迎出来,自有人报给墨儿。
似乎是不成文的规定,但凡费耀谦回来,就有丫头直接报给墨儿。墨儿不敢不迎,一来二去,便形成了习惯。
墨儿迎出门,费耀谦已经到了门口。淡淡的瞥她一眼,道:“备水,我要沐浴。”
费耀谦没进正房。
自从墨儿开了脸成了通房丫头,便将西边的三间院子拨给了墨儿,同时身边派了四个小丫环服侍。
费耀谦要沐浴,也只在她的净房。
墨儿跟着人进去准备好了热水,挥手叫众人下去,亲自挽了袖子来替费耀更衣。
费耀谦一言不吭,只是低垂着眼睛,半眯半睁,似乎睡着了一样,根本不在意服侍他的人是谁。在墨儿面前除了衣服,他大步迈进浴桶,墨儿便跟过来替他擦背。
这似乎是墨儿成为通房丫头之后唯一的有所变动的地方。从前,虽说由她服侍费耀谦,可这样近身打理之事,他从来不假手于她。
水气氤氲,遮住了墨儿的视线,她心无旁骛,专心而专注的替费耀谦搓着背。忽然,费耀谦的声音穿透了水气,问她:“你很不情愿?”
墨儿不敢回答,又不敢不答,颤了一下,咬紧了唇。
费耀谦忽然一声冷笑,道:“我又不吃人,你做什么不敢回话?”
墨儿一惊,手里的帕子掉在水里,扑通一声跪到桶沿,哽咽着道:“奴婢,奴婢没有不情愿……”
费耀谦冷冷的转过身,垂眼看着伏在地上,蜷成一团的墨儿,道:“我真讨厌你们这些女人,一个一个,都是这么的面目可憎。要什么,想什么,口是心非,面上装的清心寡欲,背后却不择手段的营营以求。”
他忽然住口,换了声调,问道:“你想要什么,只管说,爷我无一不满足你。”
墨儿只顾着摇头,说:“奴婢,没有想要的。”
费耀谦怜悯的叹息:“给脸不要,墨儿,你是太高估你自己,还是低估了爷?如果你这会儿不要,错过了今时今日,可别后悔。”
墨儿满眼的泪,心里吓的半死,却又禁不起费耀谦的威胁,哆嗦着道:“奴婢,想要,回少夫人身边,只做个奴婢……”
话未说完,费耀谦猛的站起身,将手里湿淋淋的帕子兜头砸向墨儿,道:“烂泥扶不上墙,你就这么维护才服侍没几天的正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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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笼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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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一头一身的热水,又烫又怕,却哭着辩解道:“大爷这话,奴婢不敢领。奴婢从小在老夫人身边服侍,自是知道这府里只有大爷才是正经主子。奴婢不敢对大爷有一点不恭敬,也正因为此,奴婢对大爷不敢有一点亵玩之心,更不敢奢想做什么姨娘……”
费耀谦的一腔怒火被自己搅出来的水熄了,他坐回去,凄凉的笑了笑。一室昏黄,却无人得见。一腔凄苦,也无人体谅。
墨儿又苦又急,哭着道:“奴婢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可是奴婢是个有心有肺的人,就算奴婢是个奴才,可也知道谁对奴婢好,奴婢应当知恩图报。如果奴婢儿狼心狗肺,想必大爷更是厌恶,连看都不看奴婢一眼……”
费耀谦嘲弄的笑了一声,道:“你很好,是个忠诚的奴才,可是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否应该先尽份内之职?”
墨儿僵住,失常的抬眼,对上费耀谦没什么情绪的脸,忽然就觉得自己陷在空茫茫的大海,失去了支撑,无力的软顿下去,低喃:“大爷,奴婢……”
先前她是老夫人的奴婢,眼里心里就只有老夫人一个。后来她是少夫人的奴婢,眼里心里就只有少夫人一个。少夫人对她好,她就十心十意的要对少夫人好。
可是现在,她是大爷的丫头。
不管前因是什么,现在她的身份已定,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自然她就该以大爷为重,她的份内之职自然就是服侍好大爷。
费耀谦看定墨儿,一字一句的说:“你的份内之职就是……”
墨儿不由自主的应了声“服侍大爷”。话一出口,心里边原本迷蒙的东西,仿佛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费耀谦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墨儿倒不是个蠢笨的人,又心思极纯的,想要劝服她是轻而易举的事。
墨儿心思清明,脸上的神色也不那么紧张了,模糊的露出一抹笑,道:“大爷,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费耀谦虽然身无寸缕,却一点不失尊贵的气势,微笑了下鼓励她说下去。
墨儿咬了下唇,说道:“少夫人……少夫人那里,也请大爷多拨冗去看看。”
费耀谦哈哈笑起来,伸手将墨儿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耳后,看着她白净的脸泛起红晕,忍不住道:“你还真是个……”可爱到极点的傻瓜。
笑完又不禁怅惘。他怨念素言的不爱,怨念不屈服于他的心计,可是墨儿如此轻易的被他笼络,又觉得失落。
墨儿的脸颊如同火烧,白嫩馥软在费耀谦的指下如鼓般擂跳,那种陌生的情愫在周身回绕,让她情不自禁的要靠上去。
他的笑,他的眼神,他说话的语气,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气息,对于墨儿来说都是既陌生又刺激的全新感受。
她像是做了一个美丽的梦,缠绵迭荡,让她不忍从梦里醒来。甜蜜酣畅,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