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紧握着素言的手,不肯放,含着泪说:“姐,我怕,你别走,你陪着我。”
素言有些为难。嫣儿忙上前劝:“二小姐,太医来诊病,大小姐得回避啊。太医这就进来了,您快放手吧。”
素心一急,眼泪落下来,马上就要哭。素言瞪一眼嫣儿,重新坐下来,问素心:“素心,你记得姐夫吗?”不跳字。
素心点头,说:“我知道,费大哥。”
“他现在是你姐夫,让他陪着你好不好?”
素心想了半天,看一旁的嫣儿,再看素言,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素言随着嫣儿出来,道:“你请大爷进来,我同他说句话。”
嫣儿应了,不一会费耀谦进门。素言上前行礼,给他请了安,这才低声道:“大爷辛苦了一天,却劳烦您跑这一趟,素言着实不安。”
费耀谦挥手:“素心也是我妹妹。”
素言便笑笑:“是,客气话说的太多,只会嫌假,素言也就不说了。还有一事相求,素心怕生,想叫我陪着……”
“不行。男女之防,你必须得回避。”
“这道理素言懂,所以,想求大爷您陪素心一会。”
这个要求不算无理。虽说他是男子,素心是云英未嫁的女子,但毕竟是内亲,况且他与素心是见过的,那时候……她还只是米家的小姐,他当她是妹妹,而不是小姨子。
费耀谦眼神一挑,看向内室,屋里静悄悄的。那个原本就内向、温婉如花的女子却变成了现在这样缩在壳里的可怜女子,纵然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终是有些唏吁。
费耀谦的眼神又回到素言脸上。她正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满含希望的看着他。仿佛他不答应,便亏欠了她一样。
费耀谦笑道:“求?好啊,你拿什么来偿这份人情?”
素言微微失神。笑在他的脸上,像是春风化开了冬日的冰面,水波荡漾之间,春光无限。他也会开玩笑?
素言沉吟,一本正经的说:“你什么都不缺,我所看重的,只怕你看不上眼……”
费耀谦似笑非笑的道:“你倒知道了?送礼自然要用心揣摩,至于能不能入我的眼,就是你的事了。”转身往外就走。
素言叫住他,道:“等等……”他这是答应了吧。
费耀谦停住脚,一扬眉,问:“想好了?”
素言摇头。哪有那么快?他翻脸就变债主黄世仁,这会是装笑面虎,等着跟她要债时再发挥穷凶极恶的本质?
素言轻道:“还没,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失言。今天的事,谢谢你。”
费耀谦悠然一笑,不急不徐的声音道:“既是真心要谢,那就准备谢礼吧。”大踏步潇洒的出了门。
素言低头。这人,是怕她许空诺,不做事?她米素言虽是女人,却也一向言出必行,不比他这大男人逊色,别太小瞧人。
如果他愿意,她是真心想跟他和平相处的,哪怕就像现在这样,能平平静静的说话就好……
053、引狼
费耀谦去而复返,领着刘太医进门。
屋里只有嫣儿,将床帐放下,站在一边低头候着。
费耀谦朝着刘太医道:“这是拙荆的妹妹……”
刘太医微微颔首,举步要向前,素心在里面怯怯的喊了一声:“费大哥——”手腕也嗖一下缩了回去。
费耀谦迈步过来,说道:“我在。”
素心缩在里边瑟缩的道:“我怕,费大哥,你别走好不好?”柔柔的声音,带着哭腔,透着软弱和无助。费耀谦心弦一动,眼前闪过素心苍白的小脸,不自禁的声音放柔,道:“我不走,你别怕。”
好不容易哄住了素心,这才伸出腕子,让刘太医诊脉。
一时,刘太医起身,对费耀谦道:“费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费耀谦要走,素心却又急急的叫住他:“费大哥,你要走吗?”不跳字。
“我不走。”费耀谦返身回到床边,道:“我去去就来。”
“费大哥,我的病,到底什么样?是不是治不好了?”
“胡说。”费耀谦虽然嗔怪着,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刘太医要替你开药,这里没有纸笔,不方便。我去去就来。”
素心含泪,道:“我知道,你不会骗我。费大哥,你立刻回来好不好?”
费耀谦只得应承:“好。”
刘太医开了药,费耀谦送他出门,叫小子去抓药,自己在门口站了一站,又返身进了紫荆院。
素心已经起来了,丫头们也摆好了晚饭,屋里只有嫣儿,素言却不在。
费耀谦进来,素心喜形于色,迎上来道:“费大哥,我的病?”
“你的病没事,太医替你开的药是调理身子的,你只要每天把饭吃好,开开心心的,就什么事都没有。”
素心放下心来,低头搓弄自己的袖口,低声道:“多亏了费大哥,素心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您……”抬起头,脸上现出一抹娇羞,喃喃道:“费大哥,快吃晚饭吧,一会就该凉了。”
费耀谦看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嫣儿忙上前:“老夫人叫人特意多送了两个菜。”
呵,娘又把她卖了,迎着素心满含期待的眼神,费耀谦只得坐下来。
嫣儿服侍着素心,另外一个大丫头站在费耀谦身后。素心很高兴,胃口也很好,和费耀谦还有说有笑。
费耀谦想:这样的素心,看起来和正常的女孩子没什么差别。可惜了……
素言一直没来,也没人问。好像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吃晚饭,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
素心吃完饭,丫头们撤了碗盘,又奉上了茶,费耀谦便起身告辞:“素心,你慢慢养着身子,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素心点点头,乖巧的道:“费大哥,你一定要来。”
依依不舍的送到门外,直到看不见费耀谦的影子了,犹自倚着门框,不肯进门。有丫头上前道:“素心小姐,外面冷,您请进屋吧。”
素心怅怅的道:“外面冷,屋子里又暖和多少呢?”
丫头不敢接话,沉默的站在一边,直到素心待的了无趣味,才进了门。
嫣儿回到偏房,气呼呼的道:“小姐,你干吗不去桌上吃饭?”
坐在桌边的素言抬头,轻笑道:“不为什么。他走了吗?”不跳字。
“走了。”嫣儿把茶碗重重的墩在桌上,道:“素心小姐哪像是病的样子?和当年的媚娘差不多……”
素言飞快的瞟了她一眼,脸上带了点惊疑出来。嫣儿立刻闭了嘴,岔开话题问素言:“大少夫人,您想好了送大爷什么礼物吗?”不跳字。
素言不接她的话,若有所思的问:“嫣儿,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嫣儿有些紧张。
素言抬眼,呵笑道:“你很怕我吗?”不跳字。
嫣儿摇头:“不是怕,是敬畏。您是主子,奴婢是丫头……”
素言笑笑,道:“我又不吃你。这么久以来,我没当你是丫头。如果说当姐妹有此虚伪,我当你是朋友。毕竟,你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嫣儿放松下来,道:“那是奴婢的福份。大少夫人,什么问题奇怪了?”
素言以手撑住下巴,垂下眉睫,慢悠悠的道:“你对我的称呼,一会小姐,一会夫人,一会大少夫人,变来变去的,好奇怪。”
是谁轻松的吁了口气?素言知道不是自己,那么是嫣儿。她很奇怪为什么这一刻对嫣儿的心理如此明了。
嫣儿道:“奴婢叫小姐叫了几年了,到了费家才改的口。原本应该叫大夫人的,可是家里人都叫老夫人,二爷又尚未娶妻,所以就都叫您大少夫人了。”
“哦。”素言忽然笑起来,摇头叹道:“连个称呼也这么有学问。”
嫣儿轻快的道:“是您不在意罢了,称呼就是身份,重要着呢。”
素言呵笑一声:“我知道了,以后开始在意,不晚不少字”
嫣儿愣怔,抬头看向素言,她却站起身,道:“我出去走走,你照顾素心吧。”
嫣儿追问一句:“您去哪?要不要叫丫头跟着?”
“不用了,我去园子里逛逛。”
嫣儿习惯了素言独来独往,倒也放心,收拾了茶盏,出门去看素心。
素言出了门,缓缓的朝着园子走。边走,边伸展胳膊,用力的呼吸。忽然自嘲的笑。素心在费耀谦面前,比在她面前话要多的多。也许那是她自发的戒备,也或许,从前她就是喜欢费耀谦的。
有一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素言忽然笑出声。她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那可是她的亲妹妹素心。多疑生是非,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如果费耀谦也这么想,认为她又要把素心推给他,岂不又是一重误会?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也许,她缺少的不是机智,而是信心和勇气。决定了的事,就要坚持下去。总是在进与退的边缘摇摆,伤害的人只会更多。
再呼吸,素言挺胸,觉得胸口没那么闷了。可是很快就又开妈呼吸不畅,她盯着本该离开紫荆院却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费耀谦,下意识的问:“你不是走了吗?”不跳字。
054、月色
费耀谦轻瞥她一眼,不满她的态度。她还嫌他在这了?背转身往前走,道:“我想跟你谈谈素心的病。”
素言嗯了一声,跟上他,问:“太医怎么说?”
费耀谦没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呢?”那眼神锐利,雪亮无比。
素言怔了怔,道:“我觉得,是心病。”
费耀谦点头:“不错,太医开药,只能调养素心的身体。”
素言沉默下去。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真的听太医下了判断,还是觉得失望。两个人都没说话,一路踏着雪,沿着昔日的青石板路一直往前走。
脚下的雪咯吱咯吱作响,银白的月光将雪色照得亮如白昼,费耀谦能听见身后素言细微的碎步。温馨的场景蓦然涌现,仿佛贪玩的年纪,他在前面,后面跟着耀宗……
咯吱咯吱的积雪,夹杂着北风呼啸的声音,枯枝上的积雪簌簌的声音,构成冬日里和谐的独有的音乐。
这月色太好,像是一只温柔的手在心上撩拨,费耀谦伸出手,在嘴前呵气温暖着,回头看时,素言的手规规矩矩的抄在袖子里。
他停下步子,等她跟上来。她穿的这么单薄!
费耀谦伸手往她肩上轻按,试探衣衫的厚薄。
素言瑟缩了一下,忍住了退开的冲动。可是她那一瞬间戒备,灼伤了费耀谦。他讪讪的收回手,若无其事的问素言:“怎么就瘦下来了?”真难想像,从前她胖的像头熊。不过如今虽瘦,却并不是那种见骨的瘦。衣衫下的肌肤,似乎很有触感。
素言怔了下,眼睛直视着前路上的白雪,道:“少食、多动,保持好心情。”
费耀谦觉得这回答简直匪夷所思。他很奇怪为什么她想瘦,也奇怪她怎么就瘦的这么快。看一眼她那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相信的问:“这么简单?”
“是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肯努力,想做的事情大部分都能做成。”
费耀谦呵笑了一声,没反驳她。她的话很有道理,如果不是用在他身上。
素言想到了素心,道:“素心……她似乎很喜欢你。”
费耀谦奇怪的看一眼素言,道:“她是我妹妹。”喜欢?确切的说应该她是依赖自己吧。
素言笑笑,加重强调道:“是,是妹妹。”妹妹?他说的真大言不惭。他对素心都要比对素言更好些,难道在他心目中,妻子倒不如小姨子亲近吗?
现在她是素言,略微有些拈酸是正常的不少字
费耀谦想起了什么,解释着:“素心一直都很乖巧,让人怜爱……这次有了心病,更显得脆弱。以后我会多来看她……”
素言颇为惊诧,可还是说:“这次,很谢谢你。”
她怕他多想,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他对素心,似乎真的有一种兄长对妹妹般的关怀和爱护。也许,在柔弱的女人面前,男人都愿意做出保护的姿态。
费耀谦笑一声,道:“谢什么?你不往外推我就好?”
素言微窘:“我哪敢?”
她不敢?口是心非的女人。费耀谦故意问:“难道是求之不得?”
素言脸微微烫了一下,很快就被冷风带走,鼓起勇气道:“是。”
换费耀谦怔了,随口就问:“为什么?”随即自嘲:这还用问吗?自然是以爱为名,满足她自私的心思。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荒谬。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要问,为的就是让她再次伤害自己是吗?
软弱的,不是素心那样的女子,而是他这个没有是非观念,永远只会对恶人仁慈的男人。
银白的月色笼罩着这两个人,衬的眼前的费耀谦无比的温柔。没有嫌恶和憎恨的眼神,这让素言破天荒的柔软。她无意识的叫着他的名字:“费耀谦——”
“什么?”这是第二次听她叫自己全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忘记了去苛责她的失礼。
素言迎着他探询的眼神,道:“呃——”
她想说,能不能两个人友好相处,可以没有爱,但可以有朋友之间最基本的尊重和信任。冷风吹来,素言却率先清醒了。她这样做,有与虎谋皮之嫌。
挪开眼神,素言道:“我听说耀宗要成亲了。”
“你有好人选?”她怎么关注起耀宗的婚事了?
素言摇摇头,说:“我是觉得,婚嫁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虽然,有时候不得不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