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言上前,道:“我去做糕点,回来时叫人给娘送去一些,便带了蕙儿进屋,就见满屋狼籍,梅氏抱着二叔纠缠不休……所见未必为真,要想知道这里面的详情,还请娘问过梅氏和二叔,素言不敢妄议。”
“这么说,你是第一个进来的?耀谦呢?”
素言垂眸:“是媳妇第一个进门的,大爷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夫人脸色一沉:“去给我找……我就不信,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了。”
素言并不拦,只在一旁慢慢的劝:“娘不必生气,现在所有人都在这里,只需一一对质就可水落石出。此事不宜久搁,否则若是二婶婶也知道了……”
那就更糟糕了。
老夫人道:“把这院子封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随易进出,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胡乱送信嚼舌头……”
这会又转向素言:“你说来时就不见耀谦?”
“是。”
“可曾遇见过别人?”
“不曾。”
老夫人见问不出什么来,气的点头道:“你倒是推的干净,一问三不知。”
素言无所谓。老夫人说她推脱的干净,那她自己呢?还不是一样?就是因为都走了,费耀宗昏睡不醒,才助长了梅映的色胆。
老夫人又审费耀宗。
费耀宗大致能猜出来怎么回事,因他衣着完好,并没有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此思路清晰,言语分明:“娘你也不用问我,我更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一觉睡的死,我连梦都没做一个,若不是您把儿子吵醒,这会还睡着呢,外边发生了什么,究竟谁在屋里,又是什么时候走的,没走的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您问我,还不如问这桌子椅子呢。”
事情就僵在这,老夫人坐着气喘吁吁,闭了眼屏气凝神。费耀宗一脸冤枉,素言一脸的无辜。
屋外梅映雪哭声被冷风吹得断断续续,像是受了冷的人不停的在打嗝,这会已经听不出她说的是什么,只有那一声声如同被人掐住脖子苟延残喘的呻吟了。
老夫人摇摇头,睁开眼,叹了口气,道:“把梅氏带进来。”
255、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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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怦一声被踢开了,费耀谦无视众人的行礼,大步进了房。
众人都看向他,各个表情不一。尤其以梅映雪最甚,几乎是从地上飞起来扑向他,抱住他号啕大号,不亚于遇见了亲人。
老夫人最先清醒过来,立时喝令道:“把梅氏拖下去,关进紫荆院,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立时出来两个得力的婆子,二话不说拖了梅映雪就往外走。
梅映雪叫着:“大爷,你说过要护我一世周全的,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说话不算数,不然兰卿在天有灵,也会寝食难安的……”
后面的声音渐渐的消下去,不知是走的远了,还是谁堵住了她的嘴。
老夫人命闲杂人等都退下,也喝令费耀宗:“你这个孽障,我明日再和你算帐,这会子先回去吧。”
费耀宗也不耽搁,匆匆的行了礼就跑。真是睡觉也会惹来滔天大祸,再晚一会,他的衣服被剥掉,就真的说不清了,与嫂通奸,那可是大罪。杖责一百,还要刺字发配。
想想就不寒而栗。梅映雪那女人疯起来真是一点章法都没有,叫人防不胜防。
人都走了,房里趋于死寂。
费耀谦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废墟般的绝望,只死死的盯着素言看。
老夫人叹口气,道:“算了。”
费耀谦不听也不答话。什么叫算了?怎么叫算了?就这样算了?
老夫人又道:“明日我请旨进宫见太后,求太后下道懿旨,将这梅氏谴送回家吧。”事到如今,她在这府里是留不得了。给她一条活路,也算是费家对她的最后一点仁慈。
皇上再嚣张跋扈,但太后尚在,由太后善后,他也无话可说。
费耀谦还是不开口,盯着素言的眼神一瞬都不瞬。老夫人便自说自划下去:“耀谦,你不反对,就是同意了,天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
说完也不顾他俩,径自走了。
素言上前一步,伸手搭在费耀谦的手上。他已经换了衣服,可是手背还是凉的。素言的手指也没有多热,可是和他的手相比,就不知暖和了多少。
费耀谦如同触电,猛的一缩手。
素言闪过一抹受伤的神情,却勇敢的再次搭上他的手背,这回牢牢的握住,道:“回去吧。”
费耀谦甩开素言的手,问:“为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眼里积聚了红血丝,气息粗重,身体里残存的药效忽然又狂烈的叫嚣起来。
素言将手收回去,缩成团,手指蜷在手心,平静的道:“因为你是我丈夫,我不想把你让给谁。除非有一天你对我说,你不爱我了,不愿意再和我生活下去,那时我才会走,心甘情愿的走,从此萧郎是陌路,你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都与我没有关系。可是现在,我做不到。”
“所以,你就栽赃陷害嫁祸?”血液倒流,齐集脑门,费耀谦都快要爆了。
素言冷冷一笑:“顺水推舟而已。”
“而已,好一个而已,你顺水推舟,毁的却是她今后的命,你有没有想过,她怎么活,怎么过?”
素言不恼,也不怒,道:“你问的很好,这话,梅映雪刚才也问过了,我只有一句: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费耀谦暴怒,道:“你怎么可以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她不是别人,我也不是别人,你到底有没有当她是你的大嫂,当我是你的丈夫?”
素言悲凉的一笑,道:“真是个疯狂的世道,大嫂不是大嫂,丈夫不是丈夫,你们两个赤身露体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想没想过这个问题?”
尖锐的疼痛猛的扎进心脏,费耀谦的怒气就像破了洞的气球,空了。他受不住那样尖锐的字眼:赤身露体,纠缠……
他忍着气道:“我被人下了药。”
素言呵一声,转过了头,道:“如果换成是我呢?”下药是理由吗?这不过是借口。背叛就是背叛,没有借口,如果让素言选择,她会选择报复。
费耀谦刚要反驳,脑中却闪过一个诡异的画面,大脑中短暂的出现一片空白,就像是他自己在注解一样说着一句话:我无法忍受我所爱的人和别的人有一点牵扯,即使你没有回应。
这一瞬间的愣怔,他便再也想不起刚才要说的话来。他想要指责素言冷血、歹毒,想要指责她不择手段,毫无怜惜之心……
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错了的那个人是自己。
错在不只是招惹梅映雪又不能妥贴的善后,更是他似乎应承过素言什么,却无法兑现。
只是他一想到如果是素言和别的人也如他和梅映雪那样……那简直是不可以想像的问题。他忽然就趋前扣住了素言的肩,道:“胡说——”
胡说,胡说,都是胡说。
素言没动,任凭他的手指扣住她的肩膀,忽然就淌下泪来,却依然是淡然加漠然的道:“没有公平可讲的,所以,这样的如果真的很没意思,费耀谦,我决定留下来陪你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和你,和你身边的女人斗一辈子。其实,我还是高估了我的承受能力,一看见梅映雪那娇艳的容貌和她对你的那份近似疯狂的执念,我就很想快刀崭乱麻,就此一了百了。所以,如果你怪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我不后悔。不是因为你值不值得我争取,而是我的权益,我必须维护。就算我最后一无所有,我也不愿意委里委屈,忍辱负重的……”
费耀谦的手松驰下来,将素言揽进他的怀里,只说了三个字:“值得的——”
他不愿意听素言这样说,就好像她只是在尽义务,即使维护她自己的权益,也只是她的而已,和他没有关系,和感情没有一点关系。
这种被排挤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在素言的生命和生活中都是多余的。
素言只偎了一刻,就推开他,说道:“我不喜欢这样,好像你无止尽的纵容一样。这让我觉得,你和我同样都是罪恶的,为了维护我的权益,要逼你和我同样双手沾满了鲜血。”
费耀谦无语的看着素言,他觉得很难办。从什么时候起,他在生活中变的这样的捉襟见肘,无能为力呢?
明明他很有理,盛怒之极也是打算把素言的气焰杀下去,让她俯首贴耳,乖乖认错的,怎么到了后来,他反倒还是束手无策的那个?
费耀谦尽量平静下来,抽丝剥茧,想要找出问题的本质,好加以解决。他问素言:“别说这种话,没人要你负罪,如果真的有,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毕竟梅映雪也算计她在先,梅映雪没成功,否则,这会被撵出府的没准就是素言了。后院女人之间亦有个杀人不见血的杀场,他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女人间利用心计手段,得其所想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现在的问题是,梅映雪……”
素言无力的道:“我没意见。”
这话听在费耀谦的耳里很不是滋味。什么叫她没意见?是真的不关心呢无所谓呢,还是说,已经放弃了参与的权利?
“素言——”他诚恳的叫着她,希望她能感受得到他的退让和诚意。
素言不是不懂他的退让和诚意,越是因为懂,心里越难受,她从来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可是现在,竟落到要靠着算计来活着,这让她觉得十分可悲。
虽然她从来不自诩是个圣母或是造物主或是上帝,但也没想过要靠算计来夺得一个男人的感情和一段婚姻。
素言垂了眸子,道:“我听你的,毕竟你才是一家之主。”
这便有了点意思,费耀谦脸上略微闪现了一点光彩,正要说话,却听素言又道:“我仍然容不下感情和婚姻中有所玷污,每每想到,你曾经和别的女人有过肌肤之亲,我便会觉得……恶心。”
她不愿意提,也不愿意想,可是每每闭上眼想到他和别的女人热情交缠的场景,就觉得胸口堵的难受。她没有洁癖,可是在感情上这点洁癖却是每个女人都会有的。
费耀被噎的一口气上不来,几乎要窒息。被素言这么轻描淡写的一针见血,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肮脏起来。
素言却只是淡然的接下去:“我没的选择,所以还是会接受……接受你和你身边的女人。只是,别强求我……”她忽然抬起头来:“我有我的底线,有能接受和不能接受的。就算是我肯接受瑕疵,也不代表我可以容忍旁人对我的欺侮。这些事,原本对于你来说算不上什么,你就当我小题大作好了。”
张爱玲不是说过吗,生活就是一件爬满了跳蚤的华丽的袍子。她也不可能两得,面子里子一样的光鲜华丽。
素言甚至笑了笑,那笑容如冬日里盛放的梅花,恣意而骄艳:“我不能向你保证不欺负她们。”这不是明明白白的挑衅吗?
费耀谦叹了口气,道:“我懂了。”与其罗烂不清后院失火,还不如一了百了。
256、不是结局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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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言沉寂着,一时只盯住费耀谦,似乎很想听听他都懂了什么。她想要的,他真的懂了么?
费耀谦叹息一声,道:“走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素言没动,悠悠的道:“费耀谦,你会不会厌憎我?”
费耀谦摇头:“别说傻话。”
“我都开始厌憎自己了。”素言推开费耀谦伸过来的手:“我承认自己很矫情,既想得利,又想得好名声,我不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我好,但确确实实,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至纯至真至善至美的女子。我很自私,我很任性,我很恶毒,我还很冷血很残忍很绝情……”
费耀谦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来,道:“素言,你这是在拿着一把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来威胁我。”
“不是,我不想威胁谁,我只是……有点恐慌。这个时刻你可以容忍和原谅,以后呢?是不是我应该退一步,给你给自己都留一个余地?”
费耀谦平静的注视着素言。他觉得自己能理解素言的苦衷,说什么都不能让她觉得安慰,却又不能什么都不说。
他缓缓开口,道:“我怎么样,你才觉得不这么恐慌?是不是我震怒之下做出过激的反应,你才觉得那是正常的?如果我说,不管是怎么的米素言,还是恶毒的米素言,亦或是无情无意的米素言,不择手段的米素言,都是我愿意喜欢和接受的你呢?”
素言怔住了,所有的话都被打碎成了齑粉,再说出来都没有了意义。愣怔过后便是巨大的委屈,她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往后退缩着,垂了眸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费耀谦前进了一步。
素言便后退了一步,眸子躲闪着,仓皇无措。
费耀谦再进一大步。
素言还是后退,闪闪的有晶莹的泪珠落下来,她却笑着无意识的掩饰着:“谁说你不会说动听的誓言?这谎话,谁都喜欢听。”
费耀谦再进一大步。素言避无可避,被费耀谦张臂揽进他宽实的怀抱里。他低沉的说道:“素言,我们都只是普通人,不可能完美无缺,没有一点瑕疵,我没有多好,你也没有多坏,对于以后和未来,我和你一样充满了迷茫和困惑,不知道究竟会遇到什么,发生什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