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过来。
素言只装看不见,等梅映雪和莫殊静都拜过一圈下来,各自归席吃饭,她才站起来笑道:“娘,婶娘,我去招呼一下妹妹们,你们慢用。”
老夫人笑道:“知道你们好长时间不见,她们几个又猴皮似的坐不住了,你快去吧,我们这里有映雪和殊静呢。”
几位婶娘也笑:“大嫂好福气,几个媳妇都出落的花儿似的,个顶个的柔顺懂事,怎不叫人羡慕?”
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道:“什么福气,也不过是我老婆子厚着脸皮迫着她们在我跟前凑个热闹罢了。”
素言离席,过到初雪这边,初雪早就站了起来,举着酒杯道:“大嫂,从你回来,我们都没好好的说过话,今日可不放你走,你得陪我们喝个痛快。”
素言指着她道:“你还敢喝,小心喝醉了又生事。”
初雪看着晴雪和茜雪两个妹妹道:“大嫂又拿架子训我们呢,你们且说说,今儿个饶不饶她?”
晴雪和茜雪便跟着起哄:“自然是不饶的,嫂子别说话,快喝,这是我们姐几个敬你的。”
初雪按着素言坐下,不由分说就先灌了一杯,晴雪和茜雪举着杯子在一旁候着。素言没法,勉强喝了,用帕子掩了嘴,道:“我真个不行了,你们且饶了我吧,等改天我再陪你们喝。”
初雪几个这才放开素言,几个人说说笑笑,不住的给素言夹菜。初雪道:“听说嫂子受了挺重的伤,现在还吃药不曾?我看着你瘦了好多,还有哪不舒服?”
素言一一答了:“还好,药是不吃了,也没有不舒服,不过要慢慢养才行。”
晴雪则道:“大嫂是劫难过后,必有后福的人,慢慢将养些时日,必定会和以前一样。”
茜雪也长大了不少,不再是从前怯怯的样子,只听不说,也见缝插上一句:“是啊,大嫂那么好,会有好结果的。”
素言知道她们几个年轻,纯真,对于生活,未必有什么认知,长年养在深闺,所窥见的也不过是大人们为她们织就的最蓝最晴朗的那片天,因此心思简单的不得了。
对于费耀谦娶梅映雪,所思所想并不多深刻,也没有什么感触,对她和费耀谦之间究竟如何也没什么想法,只以为一切都如表面上那般祥和。
因此她也只是笑笑,顺着她们的话道:“借几位妹妹吉言。”
宴席撤掉,素言陪着老夫人和几位婶娘喝茶说话。
任妈妈站在廊下,朝着屋里望了几望。老夫人只顾着说话,没注意,素言却看到了,便起身走出来问:“任妈妈,可是有什么事?”
任妈妈如见救星,道:“可不是,少夫人,米夫人带着亲家二小姐来了。”
不是说米夫人身体抱恙吗?就算是身体无碍,费家娶米家少夫人做平妻,也不是什么雅事,想必米家没什么心情来贺喜。避讳还避之不及呢,竟然来了。来也倒罢了,米夫人和米二小姐气势汹汹,竟像是来问罪的。
素言笑道:“是娘和妹妹来了么?我去迎迎。”
任妈妈只得道:“少夫人说话要谨慎着此,奴婢瞧着亲家夫人面色不善呢……”
也是,米家大爷尸骨未寒,米家少夫人就迫不及待的要出嫁,纵然有圣旨,可是让米家人情何以堪。由少夫人,米家的亲女儿出面,亲家夫人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任妈妈跟着素言往外走,果然迎住了米夫人和米素心。
米夫人瘦了很多,再无往日的雍容华贵。这一瘦,脸上的细纹也就出来了,再衬着她那苦涩、晦暗的神情,更是显得苍苍老态来。
远远看着素言到了近前,不等她行礼,便当头斥道:“你这不孝女——”
素言跪下,道:“是女儿不孝,连累了兄长,自知无颜再见父母……”
“那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去替你兄长赎罪”米夫人声嘶力竭,凶态毕露,上前来扬手就给素言一个耳光,心还不足,哭着骂道:“你这米家的罪人,你害得我失了儿子,害得米家没了香火,你就算死都不足惜,可怜我的兰卿,你怎么就狠心撇了娘,自己去了?你掏心掏肺,一个个却都是狼心狗肺之徒,谁惦着你分毫?”
任妈妈见米夫人哭的太不像样,说说道道,也不顾羞耻,连米老爷娶妾的事都拿出来说了,忙上前劝道:“亲家夫人且息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进去坐下来慢慢说。大少夫人身体不好,也是吃尽了苦头才得以保存了这条命,亲家夫人固然疼儿子,可是也要疼女儿不是?”
米夫人不管不顾上前啐一口道:“有你这老虔婆什么事?我自训诫我的女儿,要你多什么嘴?别以为你是费家的狗奴才,我就动不得你了。都是你费家害得我米家家破人亡,我跟你们没完……”
说着说着便上前揪扯住任妈**衣服,不管不顾的用头撞将起来:“你们有权有势,卖妹求荣,偏生又得了新皇的宠,以为我一介妇人,讨不得公道,报不得杀子之仇,夺媳之恨了?我今天就先和你把命拼了,再去地下见我那可怜的儿子,也好过活着看你们一对对奸夫yin妇,没的脏了我的眼……”
任妈妈腿脚才好,原本就不太利索,再者她是奴才,哪敢和米夫人撕扯,慌乱之下急的直叫:“米夫人,有话好好说,您何必跟奴婢计较……”
素言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抬头看着米夫人,心凉如冰,再触到素心那阴狠嘲弄的眼神,更觉得如同恶毒的鞭子抽到了自己柔嫩的心头。
都快不知道疼是什么滋味了,她以为自己忍的习惯已经麻木了,可是被米夫人三言两语,倒把昔日的痛感全部激发了出来。
她站起身,冷声对米夫人身边的丫头道:“娘伤心过度,神智不清,你们就都是瞎子,任娘胡闹丢脸吗?”
跑到费家来闹,还闹的这么粗俗,白白的让人看了笑话。
素心这才上前,扶住米夫人,轻声劝着:“娘,别让人看了笑话,您这样,只能使亲者痛,仇者快。”
米夫人松开任妈妈,听到这个仇字,更是两目圆瞪,睚眦欲裂,瞅着素言道:“梅氏那水性杨花的贱人呢?把她叫出来,我倒要问问她知不知道廉耻二字何意,又如何写……”
闹到这个份上,老夫人早就知晓了,撂下众人,扶了丫环来望。梅映雪也就跟在身旁,只留下莫殊静在厅里照看。
闻听这话,老夫人便沉声道:“亲家夫人要问什么话,只管冲着我来,何必跟着晚辈大呼小叫的,没的先失了体统。”
米夫人看见是她,便几步冲过去,道:“我冲着你?我犯得着吗?”只朝向梅映雪道:“我只问你这个贱人,你平日里和兰卿你侬我侬,敢情都是虚情假意是不是?他才一朝身死,你就迫不及待的爬上另外男人的床,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这一刻,米夫人披发怒目,很有几分气势,说出来的话虽然粗俗,却自在它的震慑力。梅映雪低头含泪,辩解道:“娘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当日圣旨下,您和爹不是也没二话,就将映雪送过来了吗?”
他们装缩头乌龟不敢惹事,这会又来翻后帐,有什么意思?
米夫人却怒目金钢吼:“当日是没二话,可是现在我却有,我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兰卿的?”
此言一出,惊住了在场所有人。
老夫人张口结舌,只觉得面目涨红,实在羞于解释那孩子是货真价实的费家的种。没成亲,便先有了苟且之事,费家还从来没做过这么亏理的事。若是公然说出来,岂不是坐实了“奸夫yin妇”之名了?
梅映雪更是骇得脸色雪白。老夫人的顾虑她自然也有,怎么好公然否认。一时吱吱唔唔,只是流泪摇头。
她若辩解,费家名声被污,她岂能承担的起?只盼着这会老夫人,或是费耀谦,或是素言能替她说上一句半句。
却没人说话。
米夫人得了仗恃,更是得理不饶人,冷哼一声道:“你不说话,这便是承认了?”见众人无有反驳,更是厉声道:“你这贱人,水性杨花,我米家是绝计不要的,可是这孩子,米家却不能不要,否则也对不起我的兰卿。现在你跟我走,去西山的静月痷,只待十月怀胎,生下孩子,你愿意去哪都随你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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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也的很痛快哈。
216、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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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映雪这会只想晕过去。
这样丑陋脏污的话,如同激流泼到她身上,让她孱弱的身子难以抵挡。一切都这么顺利,她如愿以偿嫁给了费耀谦,又如愿以偿的有了子嗣,一切都完美的天衣无缝,谁会想到在礼成之日,一向柔顺忠厚的米夫人会前来大闹?
可她又怕晕过去了,自己的去留就更成了别人任意操控的布偶,她怎么能让别人一句话就把她精心谋划好的大好前程给尽数毁了去?
硬撑着,梅映雪朝着米夫人哀恳道:“米夫人,请看在兰卿的面上,给映雪一条生路。我对大爷是情真意重,从无做伪,可是造物弄人,我们夫妻缘份已尽,允我再嫁,亦是他的遗愿,您若强行将映雪带走,就不怕他在地下不得安宁吗?”不跳字。
米夫人恨的咬牙,骂道:“你这贱人还有脸提兰卿?你没学过三贞五烈,也该听过无数坚贞烈女的典故,怎么就不知道替他守着尽夫妻情意呢?说的这么好听,还不就是为了过你的好日子?你过的好,哪管兰卿过的如何?你这无情无意的贱人……”
梅映雪哽咽难言,强辩道:“映雪也是身不由己。”
米夫人冷笑:“身不由己?你是管不住你自己的心,也管不住你自己春心吧?不少字就这么几天,你便缺不了男人,这么饥不择食的把自己送上去?男人纵然一时喜欢,早晚也会嫌你贱……”
米夫人越说越不像话,听的老夫人直皱眉。看这情势,竟没人能劝得住米夫人了。眼角瞥到素言,真心希望她能说几句话,却见素言右脸肿起老高,鲜明的五指印还清晰可见,更显的素言可怜。
老夫人心下一软,挪了视线,看向米夫人身后的素心。素心苍白着脸,低头缩肩,也是一副不忍听不敢听又不敢说话的模样,不禁又是一声长叹。素心也不过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何曾听过这样的俚语俗语,要她劝,也着实为难了她。
梅映雪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到老夫人面前,仰起脸,哭着求道:“老夫人,你最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映雪今日已经和大爷礼成,便是费家的媳妇,还请您替妾身说句公道话。”
老夫人就算不在乎她,可是她肚子里的却是费耀谦的孩子,是费家的血脉,她总不能不管吧?不少字
老夫人不忍,对米夫人道:“米夫人,请容我说句话,正如你所说,梅氏腹中已经身孕,尚不能断定就是兰卿的遗腹子。就算是,也该好好的在府里将养,岂能到尼姑痷里去?那里纵然可以修身养性,可日日茹素,不利于孩子的生长……”
米夫人把这一生忍受下来的浊气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捉住费老夫人一句话,便又发挥起来:“不能断定是兰卿的遗腹子?这我倒奇怪了,难不成这贱人早就红杏出墙,和哪家的男子燕好留下孽种不成?那我倒是冤枉了费家大爷。”
老夫人气的面红耳赤,真个是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镇定许久才道:“说话就是说话,你也别夹七夹八,带出许多不相干的人来。梅氏已经是我费家媳妇,你若不平,只管去皇帝面前讨还公道。”
米夫人放声大哭:“我那可怜的儿子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娶了这么一个贱人还不算,还要娘眼睁睁的看着米家血脉被人剥夺,但凡说上一句半句,就拿高官权势压我这么一个小妇人,这天底下只手遮天,竟没有说理的去处了,儿啊,你死的好冤啊……”
老夫人实在无法,只得道:“米夫人,你到底想怎么做才肯干休?”
米夫人收了泪,道:“我要孩子。”
说来说去,就是说不通。再说下去,米夫人索性道:“留在费府?我怕米家的孙子被脏污了,生出来不人不鬼。”
这话说的太露骨了些,连素言都觉得面红耳赤。
老夫人气道:“那就把梅氏带回米府吧。”反正也是丢人,那就丢吧。
梅映雪便哭的几欲晕死,丫头们早就退的远远的,没人扶着,吓的老夫人肝胆欲裂。米夫人却火上浇油:“米家才不容得这种**玷污,要走就跟我去静月痷。”
几番僵持不下,费耀谦终于赶了来。
米夫人虽有收敛,却只是咬着不放,只说梅映雪的孩子就是米兰卿的骨血。费耀谦若是不肯放梅映雪,便是兄弟不义,夺妻灭子。
费耀谦说这孩子当真不是米兰卿的,米夫人便大骂梅映雪不守妇道,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骂的费耀谦如坐针毡。
他再清冷睿智,可是遇上米夫人这样的泼妇,究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费老夫人一咬牙,看向费耀谦,道:“终究是我费家理亏,就算有皇上的圣旨,可也架不住旁人这样说三道四。既是米夫人一意孤行要这个孩子,那就把孩子还与米夫人吧。”
费耀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