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萧天逸脸上烙下深深的红痕,打断了他所有的话。
房中所有人都僵在了当场。
“死的那个是你母亲!”萧灏远将发颤的手藏到身后,他知道一意孤行的报复带来的结果是惨重的,天下所有人都可以恨他、怨他、不理解他、唯独萧天逸不可以,他是他的骨肉至亲,只能和他同气连枝。
这一巴掌也碎了萧天逸对父亲所有的期许,他那个光辉伟岸的父亲,真的死在八年前的那场谋害中。眼前的这个,只是一个被仇恨充斥的行尸走肉。
“如果这就要天下陪葬?那么语嫣的死,我是不是也要你负上责任呢?”萧天逸捂着脸,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张脸。
佛说,相由心生,此刻,他看到的只有狰狞恐怖。
萧天逸已经走了很久,冬风吹凉了桌上的菜肴,盘子上结着一层厚厚的油垢,可萧灏远还站在那里,仿佛冬风也将他冻结。
“传孤王命令,萧天逸革除官爵,贬为庶人,召回萧鸺!任何人不得听命与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王,会不会太……?”聂典面露不忍,这样的惩罚未免过重,正值隆冬,萧天逸走得那么匆忙,衣服和银两一定都没带。
萧灏远抬手止住他的话,“若是萧鸺不从,就一并贬了!”
他的目光穿过空旷的庭院,望向远方,萧天逸最末的那句话一直他脑中盘旋回绕,不绝于耳:如果这就要天下陪葬?那么语嫣的死,我是不是也要你负上责任呢?
那么语嫣的死,我是不是也要你负上责任呢?
我是不是也要你负上责任呢?
**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
很快,萧天逸被贬的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传遍了全城。在他们走到第二家制衣坊的门口时,聂典找到了他们。
“小王……天逸,等等!”
聂典终于还是把那声身份的称呼,含在嘴里,对此萧天逸倒没什么意见,萧鸺不乐意了,“果然是和王同桌吃饭的人,身份都不一样了!”
“鸺。”萧天逸眼神示意他噤声。
“不是我的身份变了,是小,是天逸的身份变了。”聂典白了萧鸺一眼,将萧天逸拉到一边,“你太冲动了,他是你父亲。”
“有话你就直说吧!”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他没有时间再耽搁,说话间,他还频频望向这家制衣坊的大门,刚去的那家,说老板不在,这家他要盯紧了。
“不用看了,没人会理你的,你已经被贬为庶人了!”很为难,但还是必须要说,为了避免他浪费更多的时间,避免萧灏远更加伤心。
“什么?”萧天逸觉得自己好像有东西从耳边飞过,听得不是那么真切,贬为庶人 ?'…99down'怎么可能!
“王,刚刚废了你的爵位!”
“我……”他想说他是他的儿子,骨肉亲情如何能废,可有自嘲的笑了,他那个慈爱的父亲,早就去世了,死在楼敬之的阴谋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你跟我回去,道个歉,王会原谅你的!”见萧天逸颓然地转身就走,聂典心焦。
萧天逸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我已经听他的话,毁了楼敬之;毁了语嫣;毁了和平。如果我在执迷不悔,就会毁了滇南,毁了天下,它日我们同下地狱的时候,我怕自己无颜去见娘亲。”
他的话就很轻很柔,好像诉说着别人的故事,没有抱怨,没有憎恨,就像沐浴在远夫人平和的目光中。
“远夫人……”聂典低低的呢喃,那个永远保持着温婉笑意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他抬头看着萧天逸倔强的背影,他说得对,如果远夫人还在,一定不会看着战火肆掠,如果她知道这些战火都是因为萧灏远对她的爱和思念,她一定会非常的难过。
“你说真的?”语嫣放下手中的衣服,扭头看着海棠,眉头浅蹙,“萧灏远真的那么狠?”
“他的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阿梨倚着门,冷冷地答,萧灏远只是废了萧天逸而已,想着语嫣受得罪,她巴不得他们父子相残,你死我活才好,“这就是报应。”
看着语嫣面色微凝,有些失神,海棠推了推阿梨,“报信的说沐非今晚就到,你出去看着,我帮她收拾一下。”
“唉!”阿梨摇了摇头,退了出去,这就是一对冤家。感情这回事,勉强不来,心里如果还残留着,那就永远割舍不下,一如她自己心底的那份奢望。
“怎么?下手的时候那么狠,现在舍不得了?”海棠帮语嫣整理着那么女装,眼角眉梢都是戏谑的笑意,说话间还故意撞了一下语嫣的**。
语嫣将手上的衣服一扔,白了海棠一眼,径自到一旁坐下,“就你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海棠手上还叠着衣服,瞬间连起笑容,一脸正色的看着被戳穿心事的某人,“我一直以为是,难道不是吗?”
“你妹啊!”语嫣双手扶额,一脸痛苦,“天啊,我当初怎么会收了你这个祸害!”
海棠特别无辜的看着语嫣,眨着她那特别无辜的媚眼,“我妹?我哪有妹妹。”
“是么?你没有MM的么?那让我鉴定一下你到底有没有MM。”说话间,她的魔掌已经伸向海棠胸前的山坡。
“啊,不要啊,公子不要!啊!”
海棠故意叫得特别的大声,笑得特别的让人浮想联翩,语嫣瞬间炸毛,她根本就连某人的衣边都没捞到。
任她左闪右躲,语嫣也紧追不放,今天一定要“扑倒”才行。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筋疲力尽之前,语嫣终于逮着机会,猛的一跃,整个人撞在海棠身上,失去重心,幸好这会儿,她们正追到床边,两个人直直的摔到床上,发出一声惊天巨响。
阿梨刚接到沐非,两个人正在上楼,听到响动,相视一眼,立刻飞身直冲进房间,“公子!”
大门打开,他们立刻僵在原地,眼前是这样的场景,他们的公子背对着他们,骑在海棠身上,两个人都是衣裳不整,床帏都被扯掉了半面,虽然现在两人已经噤声,但仍然能让人想象出方才的画面有多香艳刺激。
“还没看够么?出去!”语嫣没带面具,僵直了身子,半点不敢动弹,她的真实身份,沐非还不知道,也不敢让他知道。
看着沐非疲惫的脸上写着心痛和僵硬,阿梨连忙拖着他退了出去,“我先带你去看看房间!”
警报解除,但也兴趣全无了。
语嫣咚的倒在床上,拍着胸口,“妈呀,吓死我了!”
海棠坐起来整理着衣裳,调笑的看她,“其实,我看人家沐非挺好的,你一声令下,人家立刻星夜兼程的赶过来,比那个萧天逸不知道好多少倍!”
“去你的,你喜欢?给你啊。”语嫣嗔了她一眼,推开落下的帷帐,站了起来。
“我倒是想,可人家心里、眼里,连梦里都只有公子——!”海棠故意将那两个字拖得老长,下一秒语嫣的面具直飞她的脑门。
海棠一抖袖,轻松接了下来,“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杀人灭口,再练两年吧!”
语嫣霍霍的走过去,夺了面具,悻悻地说,“早晚有一天,废了你这毒舌!”
海棠得意的吐了吐舌头,两个人都笑了起来,那时谁也不曾想到,这话一语成偈。
**
“沐非参加公子!”一身素净的白衣,配着月白色的天蚕丝面罩,许久不见的月潇,让他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坐吧!”月潇淡淡一笑,款款落座。正如海棠所说,沐非是个不错的人,无论是外形还是气度,都不输给萧天逸,可认识沐非三年,却从没有半点心思。就像以前的楼语嫣,认识沐非四年,心中也只有楚玄灵。
“不知公子这次找属下有何事?”他的声音浑厚,带着期许。接到消息,他的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终于又可以守在他身边了。
“我的嗓子,你也知道,日前亚元良药拜访,说能治好我的病,我决定前往突犹一趟。”语嫣尽量长话短说,每次和沐非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觉得特别有压力,这种时候,她真是佩服楼语嫣本人的冷敛,相识四年,沐非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可是需要属,沐非陪同?”他的心隐隐有些激动,更多的都是期待,能跟他在一起多一秒,都是幸福。
“不,我和萧天逸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而且此刻若是前往突犹,势必会想起多方注意。所以,我希望你能扮成我的样子,在这里替我处理事务。”明知道他会失望,可有些话还是必须要说,“这里的一切都劳烦你帮我照顾着,我相信你不会拒绝的吧?”
决不能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但凭公子吩咐。”沐非的声音弱下去,他以为是相聚,原来是离别,“何时出发?”
“明天一早就走,你先下去准备,萧天逸明天就回过来。我会带阿梨走,海棠留下来帮你,有什么事情,你们商量着办!”
“是。”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公子永远都有着自己的计划,而他除了配合,别无选择。
“我是不是特别残忍?”看着沐非失望离开,语嫣又有些于心不忍,他的落寞那么明显,他守着这个人七年,除了被呼来唤去,一无所有。
“是。”海棠反正是也毒舌惯了,答得半点犹豫也没有,“我打赌,你跟着他,比守着萧天逸幸福一万倍。”
语嫣淡淡的摇头,“你不会懂的,他压抑七年,如果我现在告诉他我的身份,他会疯掉,而且也绝对不能接受!”
当一个人坚持的理想被现实击溃的时候,他输掉的是一整个世界。
看着海棠错愕,语嫣唇角一弯,笑了,“不信?你明天看看就知道了!”
**
五更时分,棠梨阁的后院门口就已经备下了马车,在沐非灼灼的目光中,阿梨扶着月潇款款而来。
看着面罩下他扬起的嘴角,沐非失落的心情勉强有几分安慰,他们本就是不可交的两条线,只要能看着他过得好,那就够了。
“明天萧天逸问起你的嗓子,你就告诉他,是良药治好,剩下的海棠能修饰好。”语嫣回眸,海棠才别扭的靠过来,语嫣将他们的手握在一起,“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公子保重,早去早回!”
看着他们手拉着手,异口同声的讲出这句话,月潇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海棠也觉出异样,当即嫌恶的丢开沐非的手,嗔了罪魁祸首一眼,她海棠姐姐的性…取…向可是正常的。
沐非也明白过来,瞬间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月潇。虽然是公子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虽然他对招蜂引蝶的海棠没有任何兴趣,但是他不该和她在同一个时间,说一模一样的话。
月潇为做任何停留,翻身上了马车。追着马车跑了好一段,沐非才停下来:公子,保重!
透过车窗,连阿梨都不胜唏嘘,“真是为难他了!”
“为不为难,天明就知道了!”语嫣抱着膝盖,心情复杂,每回分别,沐非都是这般追送,人人都以为他喜欢她,可她心里清楚,他喜欢的只是他心底的公子:月潇,而不是楼语嫣。
“唉,冤家!”阿梨叹了口气,放下车帘,掏出怀中的瓷瓶递给她,“你可要想清楚,服下去就回不了头了!”
“啰嗦!”语嫣接过药,走到这一步,他们都有责任。他们是再也回不去了,可百姓是无辜的,而三年的考察,萧天逸的确比良药和楚玄灵更适合成为这天下的霸主。
药性猛烈,语嫣看着自己的指尖在阿梨白皙的手臂上抠出深深的红痕,却无能为力。阿梨咬着牙默默的受着,她的心比手更疼一百倍,如果可以,她喜欢自己可以代替语嫣,来承受这份痛苦。
终于,语嫣撑不住迷糊过去。
语嫣醒来,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进屋子,一点点的洒在淡蓝色的纱帐上,好像阿梨落下的斑斑泪痕。
“阿梨!”她翻身起床,光着脚打开门,吓坏了门外送回来的侍女,“姑娘醒了?”
“阿梨呢?”她抓着丫鬟的手臂,满是焦急。昏迷中,她听见有人在耳畔软语:疼吗?疼就使劲咬,阿梨不怕。
“阿梨姑娘去练功了,姑娘快回房床上鞋吧,若是受了风寒,阿梨姑娘会打死奴婢的!”
“哦!”语嫣总算松了口气,能练功,就表示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这便放下悬着的心,跟着侍女回到房间,梳洗一番,又才在侍女的引导下找到练功房,这是棠梨阁在南城的一处私宅,是用的阿梨的名字,置下很久,却一次也没派上用场,她原想给阿梨做嫁妆的。
见阿梨在打坐,她便遣退了侍女,一个人站在门外等。良药的药真的很厉害,她的嗓子是好了,但这种的痛苦只有她和阿梨知道,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宁可就那么沙哑一辈子。
“公子?”阿梨看这蹲在门口话圈圈的背影,虽然她换上女装,可一出口还是那两个字。
“阿梨。”语嫣回眸,眉宇间皆是笑意。闲来无聊,她刚在地上用树枝画出一束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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