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不见,他是否依旧风光霁月,一身傲骨?
“天下霸主共三,今日得见其二,真乃月潇三生之幸!”面具下,他巧笑倩兮,目光明澈,起身相迎。
此话何解?萧天逸一愣,“公子太客气了!”目光越过他的身子,看到对面椅子上侧身而坐的男人,“这位是?”
“同一屋檐下八年,萧公子不认得了么?”月潇一笑,平静的语气在两人听来都是嘲讽,他没有尊他们的权位,因为不稀罕,“亚元公子,不过来跟旧识打个招呼么?”
场中气氛骤然凝结。
月潇的坐上之宾,正是曾经的良药,如今的突犹大王亚元良药。
既来之则安之,良药狠下心来,镇定起身,抱拳,“王爷,久违了,别来无恙?”
他一身蓝色的长袍,带着白玉发冠,一如多年以前,只是那张脸上沉淀了更多的情感,有爱、有恨、陌生而疏离。
萧天逸从未想过,多年后再见,竟然是这番光景,一时无言,只是象征性的拱了拱手。
这个时候,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目的肯定和他一样。
这三年,想找月潇的人不计其数,怀着各种目的,但他从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这次是个例外。萧天逸一直以为这是属于他的机会,却不想不过几日,良药已经闻风而至,那么楚玄灵亦不会太远。
“公子可喜欢萧某的礼物?”萧天逸将目光投向月潇,坦然淡定。此刻的月潇,不但是天下太平的希望,亦是找到语嫣的希望,只是他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喜欢,非常喜欢!”月潇看着他的脸,岁月真的很厚待他,三年征战,数百日夜的餐风露宿,艰苦的条件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印记,反而让他更加强壮和沉稳。
“二位请坐吧!”月潇抬手,丝竹声再起,“今日既是月潇之幸,那便由我做东,只谈风月,不谈国事,两位少年英雄意下如何?”
“久闻公子手下的姑娘,才艺精绝,千金难求,能一睹为快,实乃萧某的荣幸!”
“一切听凭公子吩咐!”
两人同时向月潇施礼,一左一右入座。侍女很快奉上新的香茗点心,皆是按照三人的好恶。
“这是?”糕点入口,萧天逸即可蹙眉,“公子怎知我独爱茗香居的点心?”
“若是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我棠梨阁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见月潇不语,海棠娇笑反问。
良药看着瓷杯中汤色红浓的的江华苦茶,后背如履锋芒,这是他最讨厌的茶,他拿不准月潇的意思,假抿一口,放下了茶杯。
“茶水可还合口,亚元公子?”海棠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莲步轻移,已到良药身边,“这可是我们公子特别吩咐的呢!”
“甚好,甚好!”碍于海棠的目光,良药不得不再举杯,正经的喝了一口,苦味直达心底。
元启二年,也就是他恢复记忆回国的那一年,突犹经历了史上最冷的严冬,肆掠的暴风雪袭击了王都,冻死的牲畜牛马不计其数,不少奸商又哄抬市价,整个民族遭遇空前的危机。多亏棠梨阁名下的商队,往返于各城镇之间,按照日常价格供应越冬物资,才将损失降到最低。
也就在那个时候,棠梨阁在突犹奠定了深厚的群众基础,虽然明知道他们暗地经营着刺探情报的勾当,但没有确凿的证据,良药也把他们无可奈何,反而为了拉拢百姓,还要对他们客气有加。
“亚元公子喜欢就好,奴家还怕大王自番邦而来,品不了我家公子喜欢的这味道!”海棠人畜无害的笑着,话里却暗藏锋芒,“公子常说,人生如茶,百种滋味在心间!”
讨巧的话语,在萧天逸听来,却尤为刺耳,他看了看自己的茶杯,清透的碧色,揭盖便是香气迎人,乃是极…品雪顶绿芽,曾经是他最喜欢的,可此时此情,他倒是希望和良药换换,看看月潇喜欢的是什么味道,方便投其所好。
几番暗流涌动的谈笑中,歌舞已毕,房间中间的纱帐忽然被撩起,那里正在上演一出哑剧。萧天逸刚才看到的人影攒动,就是在搭台子。
戏台上,一个妙龄的女子正在深思,忽然之间她鼻翼微动,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她浅笑抬眸,却昏倒在地。
顷刻间帷幕落下又拉开,场景换成了一顶被扩大数倍的轿子,女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脸上呈现出惊恐之色,眸中泪水涟涟。她呆呆的看着眼前一身浅蓝长袍的男子,将手探进自己的里衣,拽出自己的肚兜,撕破身上的衣裳,然后扬长而去。她被点了穴道,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多谢月潇公子的盛情款待,良药刚想起还有些事情处理,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会!”这一幕太过熟悉,虽然戏中的人物差别很大,但良药心中清楚,这正是他为逼迫萧天逸休掉语嫣,迎娶莉莎的拙劣伎俩。
“亚元公子这就要走了?戏还没演完呢。”月潇开口,语气中全是讥诮。
她的话,对戏也对人!
“不了,不了,多谢,多谢!”看着她平淡的眼神,良药只觉得如履锋芒,连下楼都免了,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么高,会不会有事?萧鸺,你去看看!”好不容易逮住良药的行踪,还是在他滇南地盘,萧天逸怎肯就此罢手。
这正是月潇想要的结果,她并未阻拦,而是专心的看着帷幕再次拉开后的另一场戏。
轿子停在一座宅邸前,浩浩荡荡的出来了主子仆人十数人,一个男子掀开了轿帘,他的额上用红笔描着一个王字。
春晓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接到海棠一眼厉色,她捂住嘴,缩着脖子退了出去。
看到这里,萧天逸可算是明白了,这讲的就是语嫣被良药掳走的经历,正如语嫣说说,他们之间是清白的,这原本只是良药一厢情愿的诡计而已,可他萧天逸信了。
难怪良药坐不住了,但是,但是月潇为什么会知道?
“萧公子觉得这哑剧如何?”月潇看着他僵掉的脸,心领神会,扬起的嘴角,笑得坦然。
“甚好,发人深省!”帷幕拉开的那一刻,晃眼间他真的以为那沉思的女子是语嫣,若非有这么多人在场,他恐怕已经冲了过去。
而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找了语嫣三年,若然她此刻真的出现在面前,两两相望,他也只能无言以对。往事如烟,幕幕皆在心头,他错得太多,想求语嫣原谅,太难,太难!
“喜欢就好,我这里每天都有戏看,欢迎萧公子常来!”
“公子的意思是,萧某以后可以经常上船?”萧天逸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月潇的忽冷忽热让他很不适应。还是,那个连夜赶制的面罩,已经起了作用?
“当然可以,反正最近画舫会很热闹的,南来北往的多,只怕有些人萧公子不喜欢而已!”今天迎来良药,明日迎来楚玄灵也未可知,月潇字字玑珠,句句锋芒,“我既然收了萧公子的礼物,照理也应该还公子一件,不知道公子可有什么要求?”
“可求结盟?”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担心他变卦,萧天逸问得急切,连片刻犹豫都没有。
月潇浅笑摇头,“天下的事,月潇说了不算,谁能善待百姓,月潇便皈依哪家。”
“那,萧某想要一个人 ?'…99down'”
“谁?”
终于进入主题,月潇不动声色,可她身后的阿梨,心已经拧成一团。
三年,算上成亲足足四年,受尽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难道她的公子就要这样轻易的原谅这个坏人 ?'…99down'难道就为了那副天蚕丝的面具?
她一直站在那里,打开盒子的那一幕,包括月潇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的嘴角,翕动的鼻翼,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有的事情,不说,不代表真的遗忘!
VIP12 天价弃妃
“敢问公子的棠梨阁中,是否有一人姓萧名鶹?”
萧天逸的话出口,阿梨总算松了一口气,迎上月潇询问的目光,她点了点头,“三年前海棠带回来的那个侍卫,现负责棠梨阁的护卫。”
“叫他来。”月潇淡淡点头,将目光投向萧天逸,“不过,棠梨阁讲求自愿,若是他不愿意跟萧公子走,那么月潇也不能强人所难。”
“多谢!”找到萧鶹,就能找到语嫣,萧天逸心里忍不住一阵悸动。
等待萧鶹的时间里,萧鸺折了回来。
他看着萧天逸惭愧的摇了摇头,显然是无功而返。到不是他的武功不如良药,而是半路忽然杀出个程咬金,硬生生把他给缠住,等他摆脱,良药已经不见了踪迹。
“我也乏了,王爷自便!”萧鶹来了,一见萧天逸,眼中就隐隐泛起泪光。知道他们有好多话说,月潇站了起来,“不过,萧鶹只要一日还是棠梨阁的人,就容不得任何人勉强!”
萧鶹感激的朝他点点头,虽然这个人的声音不好听,但语气总是那么让人舒服。
“公子这是何意?”阿梨扶着月潇在榻上躺下,王府那年受到的伤害,将她的身子都拖垮了,尤其是离开前的那个月,他养了三年,才勉强恢复一些,却总还要为天下烦忧,精力总是不够。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公子一贯的作风!”海棠端着热腾腾的极…品血燕笑盈盈的进来,又把刚躺下的某人扶起来,“喝了再睡!”
“……你们俩是想折腾死我吗?”语嫣瞪了海棠一眼,解下银质的面罩丢到塌边,“让沐非过来,快点,这个一点也不好玩!”
“好好好,先喝了再说!”看着她撅起的红唇,苍白的小脸,海棠宠溺的揉揉她的发。心里却为她叹息,一个人若是长怀着慈悲之心,就生活就是重重的磨难。
“沐非?沐非来了,你怎么办?”阿梨冰冷的脸,彻底僵掉了。语嫣这次出现,已经搞得她和海棠手忙脚乱了,某人再来,还不得拆了棠梨阁,总之,走到哪,哪里就家宅不宁。
语嫣捧着碗用眼角瞟着海棠,海棠也正看着她,目光相接,心领神会的一笑,语嫣迅速的将燕窝一干到底,也不回答阿梨,倒头就睡。
等她睡醒,依旧是两个时辰以后,阿梨正在窗前打坐,见她起身,过来搀扶的速度比以往慢了三倍,脸上带着一抹郁色。
语嫣只能假装没明白,“萧鶹走了?”
“如你所料,不过萧天逸他们也不肯放弃,还在雨轩相持呢。”阿梨叹了口气,拾起面具为语嫣带上。海棠说,只要她开心,想去做,无论她想干什么,都应该支持。毕竟,她拖着这副病躯,能折腾的日子谁也不知道还剩多少。
“不要这个,我要带那个!”银质的面具,再薄也沉。语嫣指着桌上的盒子,那是萧天逸送来的,她认得那些针脚,是青苗的手艺。
她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她的青苗也躺在病床上,萧天逸总算还有点良心,这三年一直有厚待青苗,管家也没有为难她。
素白的面具,完全符合她的脸型,既贴合又透气,语嫣看着铜镜中新的月潇,满意的点点,青苗的手艺真是不错。
可她不知道,这副面具的尺寸,萧天逸的脑海里,全是语嫣的脸,月潇很瘦,跟被他欺负的语嫣一样瘦。
“怎么?王爷还舍不得走?”月潇换上一身白衣,缓缓步入雨轩,小脸藏在天蚕丝面具下,笑得促狭,“可是留恋我家后厨的手艺?那就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和前两次相遇的气氛完全不同,萧天逸真的被月潇的忽冷忽热弄得摸不着头脑。他竟然带着自己刚刚送的面罩,而且还那么的服帖,简直跟定做的一样,这难道就是冥冥中语嫣的指引,是语嫣给的恩赐?
萧天逸有些不安的站起来,“那就叨扰公子了!”
虽然有些局促,但他想要留在这里的愿望,还是强过回到府上面对萧灏远,只要月潇不咄咄逼人的赶他走,他甚至愿意一直在这里待下去。难怪萧鶹不愿意回去,这里真的给人一种安心又自由的气氛。
因为月潇的身体不好,她的三餐都没有规律,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就吃。所以侍女很快布置好桌椅,送上精致可口的饭菜。
看着人人面前都是正常的碗碟筷子,唯独自己面前盖着个精致的银盖子,萧天逸又搞不清状况了。
“打开看看。”月潇端着自己的汤,很平静的朝萧天逸笑笑。
一块黑馒头,硬得像砖头,还带着一股子的酸腐味;一碗清得见底的粥,飘着几片碎菜叶,连有几粒米都数的清楚。
“尝尝。”月潇饮完了汤,很淡定的接过阿梨递上的稠粥,连看都没看萧天逸一眼,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连萧鸺都皱起了眉头,萧天逸还是硬着头皮咬了一口,不过立刻就吐了出来。
“吃不下?”
看着月潇唇边勾起轻蔑的笑色,萧鸺腾的站了起来,这摆明就是戏弄,他容不得任何人欺负他的王爷。
月潇根本没动,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平静的放下手中的碗,看着萧天逸僵硬的脸,“这就是西街尾的老弱妇孺每天的口粮,有的甚至连这个都吃不上。你身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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