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擎苍看了一会儿,把电脑放回原处,也就在着一俯身之间,项链的坠子滑了出来,那是一把普通又不起眼的小钥匙。舒浔双眼一瞪,脑袋好像被人拿棍子重重一击,想跑出门去,却僵在原地。
记忆不听使唤,就想绝堤坝的洪水,从脑海深处一涌而出。“别人都是扔钥匙,你倒好,扔锁。”那时,他眼底含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望着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大手按在她的发顶揉了揉,弄乱了她扎好的长发,两人前方的栏杆上,挂着大大小小形式各异的锁,锁上大多是情侣的姓名,象征着两人永不分离。
当时的自己,含着青涩的爱恋,靠在左擎苍的怀里,狡猾而真挚地回答:“通常情况下,一把钥匙只能开一把锁,可是锁能被好多把钥匙打开。没有钥匙,锁还可以开;锁没了,钥匙开谁去?我要把钥匙留着,因为,打不开锁的钥匙更加珍贵。”
“那就一起扔了。”左擎苍从舒浔手里抽出钥匙,往前一抛。
“喂喂!你!”舒浔扑向栏杆,可惜只望见一片雾霭茫茫。赌气转身,钥匙还好好地躺在左擎苍手心里,晨光下,反射着光辉,小小的,亮亮的。
后来呢?
后来钥匙不知被她放哪儿去了,再后来,他们分手了。
再再后来,这把钥匙挂在了左擎苍的脖子上。
原来,他留着那把钥匙,一直留着。
舒浔鼻间一酸,双唇抖动着,几乎瘫软在地。所谓心理学,总是当局者迷,她不知道为什么左擎苍明明对她毫无半分旧情,他这样一个除了手表外,不戴任何饰物的男人,却还戴着钥匙,堂而皇之!
这是为什么。
“舒浔,你认为接下来我们的调查重点是什么?”左擎苍对舒浔的异样好像全然无觉,那条项链及坠子还露在他的针织衫外,根本没有藏一藏的意思。
他说“我们的调查重点”。
是谁一开始冷着张臭脸说不跟她共事的?
舒浔关了门,双手背在身后靠在门上,像个被老师提问时认真思考的学生。
左擎苍缓缓抬眼,黑眸镀上些许暖色。
半晌,“不在场证据的证人。”舒浔眼中一亮,“凶手狡猾、滴水不漏,但其他人就不同了。”
左擎苍勾勾唇角,很好,虽然反应慢了些,但又不谋而合。
第12章 安眠
经过几天精心调查和准备后,夏晓彤的父母与方仲忽然被叫到了市局,没收了所有的通讯工具。这三个恐怕从来没机会到这里一游的人,脸上无一例外写满了不安和焦虑。
舒浔负责夏晓彤父母的问话,左擎苍则负责询问方仲,两个密闭房间内都装有摄像机,记录他们的一言一行。
先看看舒浔这边。
舒浔:“你们好,我们现在就黄文渊、翁玉一家被杀案对你们进行询问。请你们如实回答,3月14日晚6至8点,夏晓彤是否在家,有没有出去过?”
夏晓彤母:“黄文渊?黄文渊?!你们凭什么怀疑我的女儿?我女儿在不在家跟他一家死光有什么关系?!”
舒浔:“有关系,如果夏晓彤在那个时间段不在家中,也不能向我们说明她的行踪,那么她极有可能与这起谋杀案有关系。所以,请二位仔细回忆一下。”
夏晓彤父:“我女儿当然在家!她能去哪里!”
舒浔:“那么,3月30日下午3点至4点之间,夏晓彤在哪里?”
夏晓彤父:“她也在家!”
舒浔:“夏晓彤的微博显示,3月30日下午3点至4点之间,她与朋友秦某在喝咖啡。我们有咖啡馆门口街道监控为证。”
夏晓彤父:……
舒浔:请再回忆一下。
夏晓彤母:“警察同志,我告诉你们,我女儿断不可能与黄文渊有什么来往,更别提杀害他一家人。我知道他们曾经谈了个什么恋爱,但那都是年少不懂事,我女儿上高中之后,就没有再跟这个男的在一起。”
舒浔:“上高中之后,她就没再和黄文渊来往?”
夏晓彤母:“对!我警告过她,如果她再敢跟黄文渊联系,我就打断她的腿再死给她看!”
舒浔:“为什么你不让他们来往?”
夏晓彤母:……
舒浔:“这关系着您女儿是否能洗脱嫌疑,请你实话实说。我们现在只是询问阶段,随着您女儿的嫌疑越来越大,我们会对她进行审问。请您考虑看看。”
夏晓彤母:“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让亲生女儿和这种人在一起。当时晓彤虽然谈恋爱,但没有影响学习,成绩一直不错。我跟她爸商量了,谈就让他们谈,以后不见得能长久。可黄文渊太把我们不当外人,来我们家次数多了,我发现床头柜里的钱一次比一次少,连我的金戒指都不见了!”
夏晓彤父:“晓彤是很乖的,最后听话跟那小子断了,再没来往过!”
舒浔沉吟了一下,夏晓彤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和黄文渊不但没有断交,反而发展成情人关系。
夏晓彤母:“3月14日晚上,我家晓彤确实出去过……但是!她一会儿就回来了,还不到半个小时!”
舒浔:“几点?您又为什么会记得?”
夏晓彤母:“七点多吧……那天她打扮了很久,我叫她吃饭也说不吃,然后就出门了,那时新闻联播刚刚结束,她爸跟我说,14号是什么‘白色。情人节’。我以为晓彤谈恋爱了,她回来后我想问问她,但她回来之后很怪,一直关在房间里,我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警察同志!晓彤什么都没做的!跟你们说的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
案件到这里似乎出现了巨大进展,夏晓彤明显隐瞒了个大秘密。舒浔出去后吩咐小薇,立刻将夏晓彤带到局里来。
另外一间询问室内,左擎苍和方仲对面而坐。
左擎苍:“你很热吗?”
方仲:“……不热,不热。”
左擎苍:“或者是容易出汗的体质?”
方仲:“对,我怕热。我有点奇怪,为什么你们忽然把我带到这里来,还把我的手机没收。”
左擎苍:“3月14日晚6点到8点,你和妻子邹蕾蕾吃饭看电影,是谁做的饭?谁找的电影?”
方仲:“我做的饭,电影也是我下载的。”
左擎苍:“蕾蕾厨艺不错,你尝过吗?”
方仲:“是啊,她做菜很好吃,但不怎么下厨。女人经常下厨,手会变粗的。我不舍得。”
左擎苍:“你睡眠不好吗?”
方仲:“呃……还行。”
左擎苍:“为什么你的医保卡在近一年内刷了几瓶安眠药和阿米替林?”
方仲:“有时……有时难免会觉得睡不好。”
左擎苍:“有时也会抑郁?”
方仲:……
左擎苍:“阿米替林是抗抑郁处方药,一般人如果仅仅是睡不好,不会选择这种药物辅助睡眠。你有抑郁症?”
方仲:“对!我有抑郁症。”
左擎苍:“我刚才问你是不是睡不好,你否认了。”
方仲:“……因为我吃安眠药,所以不觉得睡不好。”
左擎苍:“你与蕾蕾认识相处一年左右,而你的医保卡也是近一年才开始购买这些药物的。你谈恋爱之后,反而得了抑郁症?蕾蕾让你感觉痛苦?你不喜欢她?你一点也不想跟她结婚?”
方仲:“不是的!我是因为工作!不是因为她!”
左擎苍:“3月15日晚6点到8点,你在做什么?”
方仲:“我和蕾蕾一起做饭、看电影。”
左擎苍:“我说的是3月15日。”
方仲:“……还是一样,我下班后回家,和蕾蕾一起做饭看电影,天天如此。”
左擎苍:“3月15日是周六。”
方仲:“我加班!”
左擎苍:“好,你可以回去了。”
左擎苍抬手示意坐在外面看监控的陆子骞把门打开。方仲离开后,左擎苍走出询问室,待会儿看看舒浔那边的询问视频,基本上就能破解真相。
“调取夏晓彤家附近公交站台周围的摄像头记录,我们要对夏晓彤进行最后一次询问。”舒浔看了一遍左擎苍的询问视频,眼里有一丝急迫,这是她在国内第一次参与破案,呼之欲出的真相让她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左擎苍看完另一间的录像,叫过陆子骞,“我故意把抗抑郁药麦普替林说成阿米替林,方仲没有发现,坚持服用这种药物的是自己。一个连自己吃什么药都没有记清楚的人显然在说谎。马上对方仲或邹蕾蕾的旧居和轿车进行全面检查,与现场受害人NDA信息进行比对。”
小薇咽了口唾沫,“犯人是邹蕾蕾?!”
“先按我们说的做。”左擎苍严厉道。
按我们说的做——他又说“我们”……舒浔轻咳一声掩饰过去,低头看材料。
夏晓彤显然是从父母那里听说了今天的事情,来得时候很匆忙,脸色发白,一见到舒浔他们就又开始可怜兮兮地哭。“警察同志啊……你们别怀疑我,真的不是我!!我交待!我都交待!”她掏出手机,摆弄了一番,登上了舒浔没有见过的微博ID,她果然有秘密小号。
“你们看……”夏晓彤声音有些发抖,“我知道文渊14号得回家陪老婆孩子,可快7点的时候他给我发私信,说他老婆有事回娘家了,让我去他家。我没想别的,因为……我老实说了吧!他结婚后我们还联系,她老婆娘家比较远,我有时去他家……”
快7点的时候黄文渊和翁玉至少有一个人已经死亡,发消息的根本不会是他本人。
“可是我到他家后,见他家铁门和防盗门都是虚掩的,我就直接推开门,然后……我就看见黄文渊倒在地上,肚子上插着刀,她老婆好像也死在另一边!我吓死了,关上门就跑了。我回来后觉得自己完蛋了,如果文渊死了,那我的指纹就留在门上,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薇拿过一份调查报告,“发现尸体的是黄文渊的父母,他们第二天去儿子家接孙女,打开门发现了夫妻俩和孩子的尸体。可能是他们的指纹掩盖了你的指纹,我们并没有在现场发现你的清晰指纹。”
舒浔想了想,指着发私信给夏晓彤小号的那个ID,问:“我们检查过黄文渊的手机,微博客户端里的ID没有这一个。”
“他都是登陆一次删一次的,怕他老婆发现。”
左擎苍叫住正要往外走的陆子骞,“调查这个ID在3月14日的登陆IP地址。黄文渊死后,凶手怕在他触屏手机上登陆微博留下指纹,就用自己的手机登陆了这个ID,夏晓彤发了私信。”
“OK!”陆子骞说着,风一样出门去。
“凶手可以登陆后把指纹擦掉呀。”小薇不解道。
“这恐怕是因为她不知道黄文渊手机的解锁密码。”舒浔回答。
“她连他的微博小号密码都知道……”小薇嘀咕着。
“他这个微博的密码一直是我的生日。”都这种时候了,夏晓彤竟然还带着一丝得意。
左擎苍对她的得意不屑一顾,冷脸问:“你当时只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我只推开门,地上都是血,我吓得马上跑了。”
“凶手当时恐怕故技重施,躲在门后,如果你进去了,那么你的尸体也将在第二天被发现。”舒浔说。
“凶手是谁!!怎么那么可怕!!!”夏晓彤大呼小叫起来。
陆子骞急匆匆进来,低声在左擎苍耳边说了句什么话,左擎苍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和不满,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小薇把夏晓彤带走之后,屋里只剩舒浔和左擎苍。
“发生了什么事?”
第13章 流沙
左擎苍抬眼,“邹蕾蕾自杀未遂,被赶回家的方仲送医院了。”
“严重吗?!”舒浔一惊。
“文科生连静脉动脉都分不清楚,割腕成功率太低。”左擎苍扔下一句,就出了门。
文科生舒浔眉头一皱,瞪了瞪他的背影。
邹蕾蕾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醒来,她未受伤的左手被手铐无情地铐在病床铁架上。她的眼神无比空洞,丈夫方仲眼睛赤红地坐在一边,望着她,又是怜爱又是惋惜。
得知消息后赶来的副局长陈洋智和支队长付晓翔怎么也不相信,病床上那个清秀窈窕的女人竟然是震惊全国的3。14灭门案的凶手。
陆子骞那边,很多至关重要的证据也查到了。例如,夏晓彤乘坐的公交车站台附近摄像头拍到了14日19点38分她等公交和20点06分她飞奔回家的画面,确认了她的不在场证据;邹蕾蕾的车内方向盘上,验出了血迹反应,DNA检测与黄文渊血迹相同;黄文渊微博小号的登陆IP与邹蕾蕾手机IP一样。
邹蕾蕾从小生活在物质条件优渥的家庭,顺风顺水,骨子里清高自傲,用她自己的话形容,她极度理智,好像站在至高点俯瞰众生。她第一个男朋友家境贫寒,工作两年了,大学学费贷款还未还完。他们只交往了三个月,这个男的就以换个城市谋求更好发展为借口抛弃了还在上大学的她。蕾蕾每天对他写下诅咒,不知是因为巧合还是别的什么,这个男人去另外一个城市后过得犹如丧家之犬,欠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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