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知道?哦,对,你们过来之前已经有认识过。怎样,她好厉害吧。”
“我们一直都有认识。其实,她并不止厉害。”
叶暮觉得自己再不开口会崩溃。“柏伦,在过来的路上我们已经有聊过,你大哥好幽默。”
柏伦笑了。“是么?我都不觉得我这个冷面大哥有多幽默。”
“叫我展尧。”冷冷中有丝隐隐地怒气。
柏伦却未有察觉。“是呀,叫我大哥展尧就好。怎样,有没有很惊讶?他是全城媒体追逐的目标,都不用自己拍照,天天都有记者给他拍照,而且360度无死角。家里的周刊超过半数都是他的封面照。”
“哦,是吗。”叶暮扯开嘴角,勉强笑笑,比哭还难看。
“你一直都有问我他以前是什么公职。大哥,你有没有告诉她?”
叶暮心虚,语气中一丝颤抖慌乱:“有,他有。检控官,好厉害的。”
“是呀,辞职都好可惜。对了,你们警察要经常去律政署移交口供,你们以前都没有见过?”
“也许有呢。”展尧挑了挑眉,笑意玩味。
叶暮紧张不已,生怕展尧说出不该说的,赶忙抢着开口:“没有,没有见过!我们移交口供,未必和检控官直接照面。”
“哦,这样,是好可惜。对了,过段时间我们都有空,一起出海好不好?”
展尧唇角弯了弯。“我没问题。暮暮呢?”
“哦,我也没问题。”
今天的晚饭,是她活到至今,吃得最压抑窒息的一次。
在这个诡异的气氛下,没有胃口,却不能不吃,但是又吞咽不下,胃里翻山倒海,纠结得难受。
她祈祷时间能流逝地快一些,再快一些,否则不知能强撑到何时。
第十五章
于叶暮而言,这是个如坐针毡的三人晚餐,有着度秒钟如年的尴尬。
于展尧而言,亦如是。
坐在他们的对面,看到自己的弟弟面对自己爱的女人一举一动都有流露出的柔情与爱意,心如刀割般灼痛,却什么都不能做。
柏伦已经对她的口味喜好了如指掌。从点餐到选择饮料等一丝一毫的琐碎细节,都悉心帮她安排好。
这个女人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
她性格爽直,在工作上干练果断主见,但在生活及吃喝上却很散漫与无所谓。她乐于被安排被照顾。如果没有人照顾,她家里的每个角落甚至冰箱里会垃圾一片。
以前,照顾她的这些生活细节是他的“专利”。
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享受”这个“专利”。
内心纠结着失落与空寂。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几时,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冲动之下说出所有的一切。
此时能做的,就是红酒一杯接一杯的喝。
他必须克制自己。
因为她不愿回忆的那过去的一年,他们之间无形的距离已如鸿沟般大。如若现在说出一切,他不再敢肯定,自己是否还有重新赢回她的可能。
他希望现在正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人,他最爱的女人,最终能看清自己的心,和他的心。
柏伦有注意到展尧的不对劲。“大哥,喝这么多,不能开车呀。回去的时候跟我们的车子好不好。”
“哦,不用。”
“你不会要酒驾吧。”
“我call司机来接。”
“都去我家,干吗不同车?”柏伦不解。
他淡淡地回答:“我还要去公司拿文件。”
“OK,随你。我以为你是很知趣地不想当电灯泡。”
“……”
没察觉到展尧的阴沉与无语的脸色,柏伦转向叶暮,在叶暮耳边温柔地问:“暮暮,吃完饭后我们去兜风好不好,你想去哪?”
还在神游的叶暮心不在焉,随口答:“哦,好,我无所谓的,你决定就好。”
柏伦在桌面上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紧交扣。“OK,我知道你一定有话要讲。我也有很多话要同你讲。”
“好。”眸角同时瞥到了对面的人握紧的拳头。
她不动声色地松开柏伦与她紧扣的手。
把一切收在眼底的展尧此刻愈加烦躁。
他放下酒杯。“你们继续,我有事先走。”
“大哥你都没有吃完。”柏伦惊讶。
展尧淡淡开口:“我今晚还有工作。晚一点会自己去你那。”
“大哥,即便工作狂也不用今天吧。今天算是带我女朋友见我家里人,你确定要提早退场?”柏伦语气微有不满。
“暮暮不介意吧?”展尧看向叶暮,嘴角弯了弯。
叶暮被他玩味的眼神拨弄得慌乱。“哦,不,不介意。”
“既然暮暮都不介意,那我先say bye了,回头见。”
说完拿起西服外套就走人。
他必须要先走,因为他感觉他再也撑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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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港,香江沿岸,灯火璀璨,夜色通明。
柏伦和叶暮二人十指紧扣,默默走了一段路。
看出叶暮的满怀心事,柏伦停下步子,双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拨至正对他。
“今天我大哥有点怪怪,你不要介意。其实他一向这样,不是很爱说话,性格冷冰冰。不过他人很nice,你跟他多点时间接触就能多了解他。”
对柏伦的话,她没有听进多少。
她在打量柏伦的脸庞。
这是她第一次带着审视的意味细细打量柏伦的面庞。
两人几乎一模一样地英挺的鼻梁,同样立体的脸廓。
不同于展尧侵略般的俊美,柏伦的俊美更有一种让她倍觉温暖的温润。
展尧深邃的眼眸如冰潭,柏伦深邃的眼眸更含有融融地亲和。
同样的强势,一个内外兼有,一个外柔内刚。
同样的固执。
同样高挑完美的身形。
还有显而易懂的同样的姓氏。
甚至两人的房子里的色调摆设家具都有种品味相似的异曲同工。
哦,对了,连选女朋友的品味都同样。
还有在Wargame中心几乎相同的表白用辞。
叶暮自嘲地笑笑。
终于明白初见柏伦时那似曾相识的怪异感觉从何而来。
心思缜密如她,居然只沉醉在柏伦的款款温柔深情中,却未有察觉其中的不对劲。
不,初始其实有所察觉,却被他不经意的谎言一带而过。她就傻傻地相信了。
这绝不是一个最擅长审问嫌疑犯的重案组督察的风格。
看来要么是因为坐了整整一年的监,思维已经迟钝。
要么是一物降一物。
她从来都清楚他内心不如表面般亲和。一旦固执强势起来,她是拧不过的。
这个腹黑的男人,不比他哥哥“良善”多少。
自己一直有逼问他一个只算中高阶层的教授兼医生如何供得起在浅水湾这样的房子和生活质量。
他给的从来都是借口。
虽说对他的借口将信将疑,但也未多有质疑。
当初和展尧拍拖的时候,展尧却并没有隐瞒他的家世背景。
也正因为展尧的家世带给她的压力,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当时她坚决要求不公开。
所以至今都还没有人知道她和展尧的关系,包括她最好的朋友。
可与柏伦拍拖以来,柏伦对她却有如此的刻意隐瞒。
不过她也不如刚开始知道真相时那般生气。
毕竟她又何尝就她与展尧的过去对他坦诚过。
半斤八两,谁也不欠谁。
想到这,她也稍微好受了些。
她希望他是有意的,出于不信任或者其他负面的原因而骗她隐瞒她,这样她跟他坦白她情路上的过去,然后提分手后,她的负疚感也不用过于强烈。
可她又隐隐希望他并不是因为不信任她而隐瞒她。
她曾经因为一个男人的不信任而受到伤害。如果她再次不被另一个男人信任,她会觉得很悲凉。
叶暮捏了捏他的鼻子,佯装嗔怒:“这样看来我白白担心你会被廉署请去喝咖啡。堂堂康二少,当然供得起这样的房子。还有黑卡和空运牛奶。”
柏伦将她的腰再次拥紧,头凑近在她耳边,轻柔吐息:“我知道你在想这个。有生我气?”
叶暮笑了笑,微微摇头。“没有。”
柏伦双手捧起她的脸颊,凝盯着她的双眸,似乎要把她望穿。“真没有?可是今天晚餐,我看出你有心事。是不是怪我隐瞒你?”
“你看我像生气的样子?柏伦,你隐瞒必定有你的理由,我明白。”
“你明白?”
“其实我也有瞒你一些事情。又有什么资格生你气。”
柏伦挑眉。“哦?OK,身为你男朋友,我不介意听一听你有瞒我什么事情。”
叶暮心头一紧,瞬间陷入该不该坦白的纠结。
坦白后,他若是不能接受……
也好,若不接受,不过分手。
分手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的局面,她已无法和柏伦继续下去。
与他哥哥的过去,无论她如何逃避,逼自己忘却,却始终不可抹灭。
她无法面对与展尧有关的过去那一年,也无法面对柏伦给予她的深情,她必须结束目前混乱的局面与难以启齿的尴尬。
否则她与他,都会发疯。
可若是他不在意?
应该不可能。
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一个差点成为他大嫂的女人,尤其这个女人曾经和他大哥有过……
尽管如此,他会轻易放手?
如他般外表温和的人,一旦固执,比外表强势的人,更要难以劝服。
拍拖以来,她已经很了解他。
察觉到叶暮变幻的脸色和走神的眸光,柏伦轻摇了摇她始终被他拥揽着的腰身。“在想什么?”
叶暮倏然回神。
凡事总要有个了断。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白。
“柏伦……”
“嗯?”
叶暮挣脱开他的怀抱,直望着他的眼睛,严肃中夹含着斟酌,用下定决心地语气开口:“我跟你说过,我以前有拍过拖。”
“所以呢?”
“柏伦,其实,你大哥……”
第十六章
“柏伦,其实,你大哥……”
这时手机急促响起。
柏伦看了上面的来电显示,面色一紧,赶忙接听电话。
“OK,我们马上过去。”
关手机。
“先去我妈咪那边,她心绞痛又犯。”
“好。”
两人匆匆回停车处。
发动车子时,柏伦不经意问:“刚才你有说到我大哥,他怎么了?”
“哦,没有,没什么事情。你小心开车。”
无论如何,现在不是谈这种事情的最佳时机。
叶暮的心情顿时从对感情的纠葛转变为对柏伦母亲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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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咪怎样了。”一进门便看见家庭医生提着医药箱走出。
“康太太服了药,已经没事。”
“这次怎会又发作。”
“康太太的情况不算很严重,只是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心绪起伏大容易引起心绞痛反复。康太太的状况,更多是因为心理因素。家属需要时时关注病人的心理状况。”
“Thank you医生。”
进了房间,看到半躺在床上,嘴唇略微发白的杜心婉。“妈咪,怎么样,有没有感觉难受?”
杜心婉虚弱地笑笑。“妈咪没事了。你不用每次都过来。”
“你是我妈咪,我怎可能不过来。暮暮也有过来看你。”说着牵起叶暮的手,把她拉到床边。
“谢谢,暮暮有心了。”
“伯母不要这样讲,我应该来的。伯母有没有感觉好点?要不要喝水?”叶暮把床头柜上的水端给杜心婉。
顺着叶暮端水的手,柏伦看到床头柜的一本影薄。
他眉头一蹙,拿起翻了翻。“妈咪,你又看这些东西。医生说你心绞痛更多是因为心绪起伏等心理因素。已经让你不要再看这些旧照片,怎么又看?”
杜心婉含笑摇了摇头。“妈咪没事,有你这个当心理教授的儿子,妈咪怎会有心理问题。看这些照片,不过是又想起你爹地。”
柏伦不满却又无奈。“妈咪,很多事,过去就过去,活着的人应该往前看。你总活在过去,无益于健康,我好担心的。”
“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带你去加拿大,害你爹地……”话音未落,看到一旁的叶暮,倏然一顿,摆了摆手,“咳咳,算了,已经很晚,你们明天都要上班,还是回去吧。”
柏伦叹了叹气,握住杜心婉的手。“妈咪,我说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有我和暮暮在,我们会陪你照顾你,但是只希望你开心,好不好?”
“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妈咪当然开心。暮暮已经搬去你那边了?”
“是啊。”柏伦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幸福的笑容,拉着一旁叶暮的手,看着她,温柔地说:“我们想多增进了解。”
杜心婉看向叶暮,“暮暮,帮我好好照顾柏伦。还有,记住我上次说的话。”
虽然声音温和,但察觉得出她眼眸中的意味深长。
叶暮心头微微一抽。
“伯母,我明白的,我会记住。”
回去的路上,柏伦开着车,好奇地问:“我妈咪跟你说过什么话让你记住?”
叶暮不在意道:“哦,没什么,就是好好对待你之类。”
“真的?”柏伦笑了。
叶暮看向倒视镜。“真的。你妈咪好担心你。”
柏伦握着她的手。“自从我爹地去世,我妈咪就开始自闭,脾气也有点怪。如果她有说过让你不舒服的话,你不要介意,好不好,当是为了我。”
“我明白的。你妈咪其实对我很友善,你不要担心。”
“暮暮,”柏伦将车忽然停在路边,认真地问:“刚才有说到我向你隐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