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时间和空间分离,*和灵魂告别。
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仿佛有什么从桎梏中挣脱了出来。
应许漂浮在半空中,漠然地看着眼前自己的躯体躺在那张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上。
自杀都要讲情调,好像有很多人爱你一样,真是没救了。
应许自嘲地笑笑。
这就是传说中的魂魄吗?黑白无常怎么还不来,她已经等不及想喝忘川水了。
四周悄无声息,她等了片刻,仍然没看到传说中的勾魂使者,便慢悠悠地穿出了房门。
这套别墅是她去年买的,位于S市的*山,设计和装修都是她亲力亲为,房产证上写的是韩千重的名字。
韩千重收到这份礼物时会有什么表情?
别墅装修好的时候,她曾经一个人在这里住过一晚,光着脚走遍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躺在了主卧的那张大床上,意淫着,她被韩千重温柔地抱在怀里入眠。
其实韩千重一定会把房产证摔回到她的脸上。
还会不踏进这别墅半步。
对他来说,这是一种耻辱。
不过,很高兴的是,她看不到这场景了。
别墅挺大,占地约莫有一亩,前院的游泳池清波荡漾,她昨晚刚游过泳;后院有一小片果林,她种了几株她喜欢的枇杷树,等到枇杷成熟的时候,绿叶中满是金灿灿的果子,一定会很好看。
韩千重夏秋之交经常会咳嗽,可以用枇杷叶入药。
应许深吸了一口气停住了,心里约略有些烦躁了起来,她一点儿也不想这样,动不动就想起韩千重来,她想赶紧喝下忘川水,转世投胎,把这一世所有的一切都忘记。
远处忽然传来了钟声,应许怔了一下,忽然想了起来,离别墅不远,有一座寺庙。
她买下这块地时价格很便宜,除了当时*山的地价还处在一个低落期,还有一个原因,是这块地毗邻寺庙,从风水的角度来说,神前庙后为孤煞之地,不适宜居住。
其实这个不能一概而论,风水对寺庙的忌讳主要是因为阴气过重,对居者不利,可如果香火鼎盛的寺庙,这一点便可以排除,其次,房子在寺庙所处的方位也很有讲究,她在买下以前,曾经请风水大师看过,并在别墅前种了几排修竹,这样这个位置寺庙并不会有阴煞之气冲着屋主,反而会有意外之喜。
不过现在她没机会知道这位风水大师是大师还是骗子了。
倒是这寺庙,在*山附近有点名气,她一直想去看看,有次七月三十的时候,她拉着韩千重想要去拜菩萨,结果韩千重说他不信佛,甩手就走,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山道口。
她的心念刚动,就觉得身子飘忽了起来,须臾之间,眼前景象一变,一座古刹便出现在她眼前。
飞檐翘角,画栋雕梁;古木参天,香火缭绕。
应许慢慢地在这座古刹中穿梭,正值初秋,正中间的几进庙宇香客挺多,有点嘈杂,两旁僧侣居住的院子倒是挺幽静的。
庙宇依山而建,随着山势渐渐高起。应许走得很慢,穿了两次墙壁,就又走回了台阶,快到寺庙的尽头时,她停了下来。
这是一所院子,里面有两株古树苍翠,盘根错节的树枝显示着它的年龄和阅历。
传说中佛祖顿悟的菩提树。
树下坐着两个人,一名僧人约莫三十不到,眉清目秀,布鞋僧衣,看着十分赏心悦目,另一个是个十几岁的小和尚,手持一本佛经,看起来正在授课学佛。
“慧静师傅,照你这么说,俗世的人,无论多苦都不能自杀吗?”
“是,佛语有云,诸法实相均需证悟,需以修持解脱生死,更何况,自杀亦是杀生,有罪。”
“那要是自杀了呢?会怎么样?”那小和尚好奇地问。
应许走近了几步,定定地看着慧静,慧静原本低垂的眼一下子抬了起来,淡然地扫过应许站立的地方。
应许怔了一下,这一路走来,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她,这位慧静法师难道会是例外?
慧静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自杀的魂魄会困于某处,不得脱身,就算脱身了,魂魄也不能重入轮回,将堕落地狱,遭受万般苦楚。”
“这么惨?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惨?”小和尚有些不服气了。
“这便是因果循环,正是种了这个因,才有了此种果。”慧静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应许的身上。
“那还是不要自杀了,能有多苦啊,熬一熬就过去了。”小和尚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
应许的嘴角勾了勾,多天真的话,熬一熬就过去了……
“说的对,人生诸多苦难,都是在修炼,”慧静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慧静师傅,佛祖不是有慈悲之心吗?那要是有人自杀了,还能弥补过错吗?”小和尚十分好学。
慧静的目光盯在应许的脸上,居然有那么几分悲悯而期盼,许久才说:“如果看破当初自杀的原因,放下自杀的念头,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应许觉得十分滑稽,她都死了,难道这位大师还想点化她让她死而复生吗?再说了,什么魂魄会困于某处,她这不是自由自在地飘荡着吗?
她懒得再听,飘飘悠悠地就出了院子,继续往山上走去,走到一半,她忽然觉得这慧静法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不过她也懒得想,眼不眼熟都和她没关系了,她得离开这寺庙,勾魂使者可能进不了庙里,别在外面等急了。
*山是S市的最高峰,所在的洛基岛是S市最大的附属岛屿,和S市以一座滨海大桥连接。
这里的山道修建得很好,平坦的柏油路,两边是青砖铺成的小径,有行人道和自行车道,天气好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自行车队。
应许不知道自己飘了多远,忽然,前面有一阵嬉笑声传来,她往前一看,只见不远处是一个索道站,长长的索道从另一片苍翠而来,在这个索道站终结。
这索道据说是三百六十度观景,缆车从底部到车壁都是全部透明,全长数公里,中间要转好几个弯,一路可以纵览山涧、海湾的美景。
中间的那个缆车里坐着两对小情侣,其中一个女的趴在最上面的透气窗上,伸出手来快活地冲着山谷尖叫着,旁边她的男友则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腰,防止她摔倒。
应许茫然看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一年多前,她和韩千重也坐过这水晶缆车,那时候正是旅游的高峰,车厢里坐满了八个人,她有轻微的恐高,缆车经过*山峻峭的山谷时,另外两对都抱在了一起,就连一对中年夫妇也十指紧扣,只有她,一个人紧抓着栏杆到指节发白,却还是不肯闭眼,强迫自己看着脚下数百米的高空。
韩千重就在车厢的另一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她一点:他总是这样,如果不是她强迫,他只会呆在离她最远的地方。那对中年夫妇那同情的眼光,至今都好像仍在眼前。
她已经放手了,韩千重和她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应许在心里反复了几句,有点纳闷地看着自己的心脏:奇怪,不是已经是魂魄了吗?怎么好像胸口穿了一个大洞被山风来回地吹着的感觉?
他现在在干什么?是欣喜若狂、如释重负,还是会有那么一丝半点的留恋?
一旦有了一个缺口,韩千重这个名字就好像阴魂不散,重重地撞进了她的脑海,无数个念头席卷而来,应许猝不及防,忽然之间,她整个人又漂浮了起来,仿佛卷入了一个时空漩涡。
眼前的场景骤然熟悉了起来,那是她在S市的公寓,从M国留学回来,她就和韩千重一起住在这里,里面的软装都是她亲力亲为的,主卧的大床是定制的,两米多,床上用品和窗帘请人专门设计了一个系列,白底蓝花,她最喜欢的两个颜色。
她很久以后才明白,床越大,一个人睡着越孤单;白色和蓝色很美,却只会衬得形只影单的人更凄凉。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这个地方即将,哦,不,已经不属于她,不知道韩千重会不会把这里重新装修一下,应该会吧,换成他和那个小青梅最喜欢的黑白两色。
不对,他可能不会住在这里了,他一定巴不得把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都处理掉,她的遗嘱里,这所房子是留给他的最后包养分手费,他再清高,这个也是他应得的,没什么好避讳的,顶多卖了换钱就是。
应许在卧室转了一圈,平时每天住着倒也没什么感觉,可离开两个多星期再回来,这一桌一椅都透着别样的亲切。
大床上的薄被铺得很整齐,不过上面的靠垫和她走的时候放得不一样,小保姆刘川川向来喜欢两个大的在后,小的在前,可现在靠垫放得歪歪扭扭的,还有一个扔在了中间。
她有点奇怪,难道韩千重在这张床上睡过了?可他以前从来不会在主卧过夜,他有个专门的房间,靠近书房。
门锁响了,有人走了进来,应许直觉想要藏起来,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就往外飘去。
客厅里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身材瘦高,牛仔裤加白衬衫,斯文中带着点不羁,正是韩千重。
这个让她在十九岁就一见钟情,二十岁便不顾一切包养了的男人。
这个和她一起生活了六年的男人。
这个让她明白什么叫求而不得的男人。
这个让她终于死心了的男人。
应许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看到韩千重在微笑。
他怎么会冲着她笑?
应许有点受宠若惊,情不自禁的朝着他走了两步,却见韩千重的目光掠过了她,落在旁边的另一个女人身上:“彤彤,喝点什么?”
应许浑身一凉,这才明白过来,韩千重看不到她,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对她笑,韩千重爱的向来只有一个,就是他身边这个青梅竹马的元彤彤。
、第2章
应许一直在想,她遇见韩千重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其实她和韩千重有过一个美好的相遇和开始。
那是她到M国留学的第一年,应邀去参加一个朋友的派对,她和这个朋友只是泛泛之交,所以她的着装也并不隆重,只是穿了一件白色的麻质连衣裙,长发披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华裔女孩。
经过乐池的时候,她看到了韩千重,那时候的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燕尾服,拉着一首耳熟能详的小提琴曲——月亮代表我的心,眉目轻扬,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一株遗世独立的墨竹。
就是这一眼,让她就此入魔。
那一年,她十九岁,韩千重二十二岁。
然后,她一时冲动走上乐池,把那个弹钢琴的女孩换了下来,配着韩千重的小提琴,两个人一起合奏,完成了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一曲终了,两个人配合得完美无缺,旁边参加派对的人都鼓起掌来,她心血来潮,走到台前,和韩千重一起向他们鞠躬致礼。
回想这段初遇,应许后来总结了,她唯一的错误就是没有告诉韩千重她的身份。
两个人有过将近一年的美好时光,韩千重的清冷孤傲,学的是建筑,音乐是他的业余爱好,因为家境贫寒,经常靠着这业余爱好去赚点生活费,他一直以为应许也和他一样,是个伴奏的打工妹,异国求学原本就孤苦,韩千重对应许的一见钟情并不反感,很快,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
韩千重虽然自傲,对女友却很体贴,没钱的时候,甚至把一块热狗都省一半给她吃。应许好几次都想表明身份,却一直没有机会。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韩千重最终知道她是个千金女、富二代的时候,才会这样决绝吧。
应许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他暴怒的表情,惨白的双唇,那双举起来的手,就差一厘米就会甩在她的脸上。
还有……就是站在他身旁的元彤彤,那个从国内做了一年的勤工俭学千里迢迢来看他的小青梅。
“千重,这公寓好大。”元彤彤像个女主人一样,随意地在公寓里走动,不时地拿起屋里的摆设欣赏一番。
韩千重在厨房里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端着一杯柠檬茶出来了,元彤彤接了过来喝了一口:“谢谢,这杯子很漂亮。”
当然漂亮,这是A国限量版的水晶杯,逛街的时候韩千重的视线停留了五秒钟,她就买回家来了。
她的男人,她的杯子,甚至是她亲手布置的房子,现在,可能都要属于这个女人了。
那种心脏被风穿透的感觉又来了,应许有片刻的窒息。
没关系。
她已经不在意了,也无法在意了。
她拆散了他们六年,是时候把韩千重的爱情还给他了。
两个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如果没有她横插一脚,他们说不定早就结婚,大胖儿子都有了。
应许在元彤彤身边绕了两圈,很想恩威并施说上几句,让她收收心,好好对待韩千重,不过,现在她说了也没人听得到,白操心。
客厅里的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韩千重打开了音响,悠扬的音乐声响起,元彤彤靠在沙发上,含情脉脉地看向韩千重,气氛有点暧昧了起来。
“千重,你还记得以前吗?你刚学小提琴的时候,叽叽咕咕的好像两块铁片摩擦出来的噪音,我都快被你烦死了,跑到你家来大哭。”
韩千重看起来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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