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璟言愣了半会子,冷声道:“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我找不出更好的解释。”
“和你无关。”
然后,她偏过身子,一语不发的背对着他。
最近,她真的和医院结缘了。算算,上班刚满一个月,就将近请了半个月的假。经理应该很头疼吧。
萧予墨的声音带着强硬口吻,“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苏璟言怒了,猛地转身,吼道:“林潇飒折腾的才是你吧,我配吗?我只有折腾自己的份!”
她配吗?
萧予墨,你告诉我,我究竟配不配?
萧予墨只觉悲凉至极,他一心宠爱的这个人,竟反问他——配不配?
“我说不配,是不是顺了你的意?”
苏璟言几乎将唇咬破,在他冰冷的眼眸里,找不出一丝心疼,于是,她翕张着有些苍白的唇瓣,哑着声音说:“是。”
萧予墨有时候真觉得林潇飒说得对。林潇飒说:“萧予墨,我那么爱你,你却一点不稀罕。你永远只会宝贝着那个不屑你的好的苏璟言!你真他妈犯贱!”
萧予墨勾唇,极累的站起身来,面向病房的窗户,他闭上眼,轻轻地想。
不配就不配吧。
他觉得配就好。
苏璟言只觉得全身上下的痒都变成了疼痛,不可遏制,一发不可收拾的疼。
萧予墨,我真的不配了。
、08、过不去的曾经沧海。
无论苏璟言哪一次生病,除却在美国这空白的两年,萧予墨都陪在苏璟言身边。承欢说:“即使像我和程歌也没有这样。”
苏璟言躺在床上,挂过水之后已经好了很多,只余一些微微的痒。那种痒,像萧予墨给她的感觉,若有似无,撩拨心弦,像一种慢性毒药。一开始的时候,不曾发现会有多依赖,一旦撤离,便是万劫不复。
从医院回了公寓,萧予墨几乎每晚都守着她,拥着她入睡,生怕她下意识地挠破哪里。那样蜷缩在他怀里的感觉,一下子冲破了记忆的大闸,蜂拥而至。当两个人紧紧相依的时候,心与心的距离只有五公分。仿佛他的心和她的心生长出两条藤蔓,死死的纠缠成一个结。永远也无法打开的死结。
有时候,她睁着眼在他怀里不敢动,温顺的如同一只猫,那个时候,她真想问,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从见面到现在,他们除了冷战就是歇斯底里的伤害对方,没有好好问过一句“你过得好吗?”
好像简直是奢侈。
就算是现在,那么真切的被他抱着,她也觉得是自己的幻想,那么不可思议。她的声音闷闷的从萧予墨胸膛传来:“说话,好吗?”
软软的,像小时候吃的棉花糖一样,甜腻柔软。
“什么?”他静静地问。
苏璟言抿抿唇,咽了一下口水,然后说:“这两年,你和林潇飒过得好吗?”
其实,她只是想问,你好吗?
“苏璟言,你究竟是问我还是问她?”
淡淡的怒火。
苏璟言知道不能再问了,再问只会是另一场大战的导火线。
萧予墨快被这个女人气死,句句不离林潇飒,他和她之间何时隔了个林潇飒?
苏璟言闭口不谈,只疲倦地说:“我困了,晚安。”
不出十五分钟,怀里的人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了,萧予墨轻笑,这个人还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他吻吻她的发顶,有洗发水的馨香味。凉凉的,滑滑的,令人一如既往的向往。
第二天,睁开眼,身旁空空如也。连体温也不复存在。
萧予墨走了。
刷牙,洗脸,吃早餐……回到公司,主编就邀请她了。
“苏璟言,你怎么天天去医院?你是瓷做的还是水做的?”
“主编,这也不能怪我,我确实是最近比较倒霉。”苏璟言显然有备而来,掏出一沓病历表递给主编。
“我看你也不是什么会撒谎的人,下次要注意了!什么过敏一些小毛病,自己去药店买点药就好了,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额……我是比较严重的那一种。”苏璟言满头黑线。
“你们女人就是事儿多!去吧去吧!”
“哦。谢谢主编。”
苏璟言转身,一个轻松的微笑。
“哎……回来!”
“主编?”
“最近的工作在这周内加完班补好。”
艰巨的任务。
苏璟言想了想,礼貌地问:“发加班薪水吗?”
“我还没扣你薪水呢!做人要厚道点!”
主编翘着兰花指,横她一眼。
“哦,谨遵教诲。”
于是,苏璟言悲剧了,加班加到十点半不说,还天天被华桐骚扰,叨叨絮絮个不停,“昨晚开Volvo来接你的是谁?”
苏璟言停下敲字的工作,一本正经的面对着她说:“你真的想知道?”
“嗯!想!”
“我前夫。”她平淡的说,仿佛事不关己。可眼底的那抹嘲讽与苍凉却泄露了她的所有心绪。
她在痛。
华桐焦躁的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拍着脑门说:“璟言,你开什么玩笑?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子,只是没有看对眼的。”
苏璟言轻笑,“我哪样?”
“我一直以为你看不上我表哥,你的条件简直无可挑剔。”
“没有的事,我只是配不上你表哥。”她低下头,听不出是喜是悲,只有幽幽的声音:“华桐,实话告诉你,我的生活一团糟。我曾是别人的妻子,流过产,离过婚,现在仍旧和前夫暧昧不清,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我是一个多么糟糕的女人。”
华桐走过来,轻轻抱住她,然后安慰的说:“这些都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苏璟言,不要把所有错归咎到自己一个人身上,那样你会很累。
她心底的声音响起。
手机清悦响起,是萧予墨的电话。苏璟言抬起头,盯了那白得刺目的手机屏许久,华桐疑惑的问:“是他?”
“嗯。”
然后拿起那千斤重的电话,接通了。
那头的萧予墨,声线低哑,带着暮鼓晨钟般的沉重绵延至她耳边,“我喝醉了,在猗绿轩。”
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就已经挂断了电话,那头只剩下“嘟嘟”的声音。
“怎么了?”华桐皱眉问。
“他喝醉了,在猗绿轩。”苏璟言心底有个漫长的煎熬。
华桐说:“都这么晚了,猗绿轩又没有直达的公交到,他一个男人,让他在猗绿轩睡一晚又没事。”
苏璟言恍若听不见,拿起包和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华桐叫住她:“璟言,没见过人这么宠前夫的!”
苏璟言微转头,清妩一笑,“那个人,是我永远过不去的曾经沧海。我舍不得他出事。”
不管身后的华桐,她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在公司门口,拦了出租车。
等她到猗绿轩的时候,已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她在柜台前问了房间号,然后朝着VIP包间一个一个的找。
当她推开包间时,隐隐的灯光下,萧予墨全身放松的躺卧在沙发上,林潇飒穿着宽松的针织衫,下着及膝短裙,长靴紧紧地包裹着匀长的小腿,她坐在萧予墨身侧,将他的头放在她肩上,在柔和的灯光下,生生刺痛了苏璟言。萧予墨的狭目微眯,眼神迷离,好像是真的醉了。
包间里还有几个萧予墨的好兄弟,苏璟言以前都是见过的,年纪最小也最善交际的顾南川在看见苏璟言之后,嘴甜的叫道:“嫂子好!”然后,笑着对萧予墨说:“哥,嫂子来接你了。”
苏璟言想狡辩不是他嫂子,正欲开口,萧予墨已是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朝她的方向走来。她也走过去,扶住他不稳的身躯,而此时,林潇飒疾步走来,夺过了靠在苏璟言肩上的萧予墨。苏璟言忽而怒意升腾,她极力保持冷静的说:“林小姐,我来接予墨回家。”
林潇飒有些尴尬,现在这个局面,倒像是她的不是了。
苏璟言在萧予墨耳边轻轻说:“予墨,我们回家了。”然后,顺理成章的扶过萧予墨,他靠在她削瘦的肩上,狭目里透着晶亮的光。那是得逞的笑意。
宫莫渊和纪韫衡以及宁甫枫显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至于顾南川,俨然想当一回月老。
这个千杯不醉的萧书记,方才只是喝了点百威啤酒,他会醉,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几个人,关系好到不分彼此,他们谁不知道萧予墨宠他家媳妇儿的那个变态境地。这件事,早在两年前,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苏璟言都是被他宠出来的。
当初,这几个人还不都是亲眼看着苏璟言怎么被萧予墨藏着掖着的,像宝贝一样谁也见不得,不许碰。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个大神,似乎都把宠媳妇儿这件事发挥到了极致,甚至是变态境地。
苏璟言吃力地扶起靠在她肩上的萧予墨,对那几个人说:“我们先回去了。”
“好,嫂子再见。”
顾南川笑眯眯的朝苏璟言挥手。
待二人走后,顾南川皱着眉毛,对林潇飒说:“潇飒,不是我说你,哥对嫂子的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这两年,嫂子即使不在哥身边,可哥心里全都是嫂子。你横插一杠,别说嫂子心里不好受,哥也不会原谅你。你折磨嫂子比折磨哥他自己还痛苦!潇飒,咱能换个人爱吗?”
林潇飒一巴掌挥过去,用尽全身力气,险些使顾南川跌倒,她说:“顾南川,你别他妈以为你是我的谁!”
然后,潇洒转身,大步离开猗绿轩。
他们这些人,谁不是暗伤连城?
苏璟言终于将萧予墨扶到车上,然后拿起车钥匙,发动汽车。猗绿轩离城北还算近,现在这个点,以苏璟言的开车速度,还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到城南的公寓。于是,她便开到萧予墨的公寓,水榭。
这一带的房子,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住的。因此路上车流量倒不多,安静而沉默。
将车停进车库,踉踉跄跄的扶着萧予墨上楼,到了门前,苏璟言轻声问他:“予墨,钥匙在哪?”
“包里。”
“哦。”苏璟言在黑色公文包里乱掏一气,最终摸出钥匙,在模糊的灯光下,有些凌乱地将钥匙塞进锁洞,苏璟言只是专注开门,并未察觉颈边那星点温热,防盗门有点难开,苏璟言在打开门的瞬间有一丝安慰。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萧予墨的一个旋身,将她抵在玄关处的墙壁上。疯狂悸动的吻,吻得苏璟言无力还击与推拒,喘息之际,苏璟言皱眉偏过头,“别闹。”
“不要。”
萧予墨的气息灼热异常,喷薄在她微凉的肌肤上,烘得酥酥麻麻,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唇格外温热潮湿,带着前所未有的情潮,几乎烫伤了苏璟言。他吻着她的脖颈,光致如瓷,难以自拔。吻得一发不可收拾了,他索性抱了她,稳步走进卧室。哪有在猗绿轩时的跌跌撞撞,可苏璟言被他扰了心绪,根本注意不到这个。她只知道她的最后一点抵抗和意识也被那巨大的情潮吞没。
吻,一一落下。
萧予墨近乎疯狂的进入她的身体,她的指甲嵌进他的肉里,横冲直撞的几乎撕裂了她。
苏璟言抬首,仰面默默沉受。
、09、我只是想要得到你。
苏璟言轻轻推开压覆在身上的萧予墨,全身上下布满吻痕和淤青,那疼,一点点吞噬着她。两年后,仍旧无法抗拒那份藏在心底心潮澎湃的爱。她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萧予墨的白衬衫,质地上好,布料滑滑的,凉凉的,格外舒适。
她赤着,踩在冰凉的地上,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床上的萧予墨。
在厨房煮了碗醒酒汤,慢慢地用火温着,直至汤汁开始扑出来,苏璟言才惊觉。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是那遥远的未来吧,仿佛漆黑黑的迷雾森林,叫她看不清。
萧予墨一下楼,走进厨房一看,便是这女人光着脚丫蹲在地上,慢慢的擦着地砖上洒出来的汤汁,他的心忽然就患得患失起来,眼前的苏璟言太不真切,他宁可她全身长满了刺,也不要她这样有些唯唯诺诺,苍白无力的样子。
那样的苏璟言叫他心疼。
苏璟言擦了许久,然后手上动作缓慢下来,一滴滴眼泪簌簌落下,她的双肩颤动如蝶翼翩跹,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哭了。
萧予墨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然后慢慢蹲下身子,屈尊降贵,他抚着她的长发,说:“我承认我的手段过激了,可是我不会为此做出任何抱歉。”
承认了错误,但骄傲的认为这不是错。这就是萧予墨。
他抱着她,将她牢牢箍在怀里。
良久,苏璟言抬眸,眼神空洞的可怕,她说:“你是太子爷,你可以为所欲为,只要你说是,所有人都匍匐在你脚下为你舔脚趾上的血渍。萧予墨,你才是真正骄傲的那个人,你自以为是的对我的好,全部都在伤害我。”
他松开手臂,站起身来,声音苍茫而辽远,“我只是想要得到你。”
“所以,你就巧取豪夺?”她不怒反笑,立起身来,静静地看着他。
巧取豪夺?她是这样认为的?
他无话可说,转身,目光无焦距般的涣散,“是。”
他承认了。
苏璟言,你该高兴他承认了,不是么?可是为什么心里的最后一点企望也随之湮灭?
萧予墨的头有点疼,他走进卧室,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无声的苦笑。
言言说,他在伤害她。
言言说,他巧取豪夺。
真的是这样吗?他只是想要得到她。
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