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眠终于毫无形象的放声痛哭,泪水不止,鼻涕横流。
无家可归的猫猫狗狗们似乎也被她的哭声振动,产生了共鸣似的合着她的哭声齐齐作声,何轻眠更觉悲从中来。
一声轻笑传来,何轻眠一愣,哭声戛然而止,她把脸塞进膝盖里,怕被别人看到自己,丢了大人。
脚步声渐进,何轻眠的心也一点点的揪了起来,最近的少女失踪案颇多,这黑灯瞎火的,唔,该算得上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
她活动活动已经发僵的双腿准备逃跑,却被一把拉进了谁的怀里。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没钱没色,要不回家给你取点你看成么?”何轻眠闭着双眼,大喊大叫。
那人没理她,只是将她又往他的怀里拉了拉,将她裹进了他的大衣中。
“何轻眠,几天不见你倒是越发出息了。”
她睁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郑亦言嘴角带笑,何轻眠大窘,一想到刚才自己与猫狗大军一起大合唱的情景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他的衣服里不再起来。
因为之前的那一场大哭,她的鼻子已经被诸多分泌物席卷的再没空隙,何轻眠怀疑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她那鼻子势必会变成坏了闸门的自来水管,然后……奔流不息。
“怎么不说话,别说你在害羞,忒假。”
“哼哼……哼哼……”
何轻眠指指自己的鼻子,郑亦言愣了一秒就反应了过来,他摸摸口袋,没有卫生纸,干脆用手罩住她的鼻子,何轻眠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却一脸的理所应当,道:“擤鼻涕啊,愣着做什么?”
他不会是想用自己的手给自己擦鼻涕吧?!
何轻眠心中如是想着,嫌弃他的同时又感觉到无比的温暖。她指指身后不远处的小卖铺,郑亦言回头,略显尴尬的干咳两声,道:“那你等会儿,我去给你买包纸巾。”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她披上。
看着他颀长的身影,何轻眠紧了紧大衣,唯愿时间停留在此刻。
郑亦言买好纸巾,转身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何轻眠,她大眼闪烁,鼻子红红的,郑亦言微笑,抽出一张纸巾覆在她的鼻子上,这小丫头很配合的用力,可爱的不像话,郑亦言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一个女儿,此刻他有些明白从前自己为什么会叫她闺女,大概是希望她能天真永存,且为他独有。
何轻眠解决掉自己的卫生问题,舒适的拱了拱鼻子,郑亦言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她也一改方才的猪突豨勇,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任她肆意揉搓。
忽然,她朝他扑了过来,将他环进大衣中,然后紧紧将他抱住,他有些无措,只是凭着本能把她抱进怀中,拍拍她的背。
何轻眠将头贴在郑亦言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分外安定,她鼓足勇气,带着些鼻音小声道:“亦言哥哥,我喜欢你。”
她感到郑亦言明显停顿,然后身体便被拉着远离他,他捧起她的脸逼迫着她与自己对视,口吻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何轻眠,你确定吗?”
那灼热的目光让她无法直视,何轻眠想要低头,郑亦言却不肯,捧着她的脸丝毫未动,她臊到不行只得垂下眼睫,回了声“嗯”,无限娇羞。
他重新将她揽入怀中,用尽全身的力气,只恨不能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郑亦言心里清楚,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是真的把何轻眠当做自己的妹妹,可不知是哪年哪月哪日的哪分哪秒,她回头冲他微笑,他的心忽然就软了——那么个招人喜欢的样子让人怎么能不喜欢?彼时他才与乔雨蔚分手不久,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乔雨蔚想得太多,他与何轻眠分明没有什么,可事实证明,乔雨蔚的感觉是对的,那时郑亦言不由感叹女人的第六感果真准的吓人。
那么,她又是怎么想的呢?他不敢问,在他眼中她就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于情之一事上唯一被他察觉到的不过是十几岁时的那次露营,她烧的稀里糊涂,不住呢喃,他凑到她身边,只听到一声模糊不清的“哥哥”,那时的她已经不叫他“亦言哥哥”很久了,唯一还会叫声“哥哥”的除了陆之涵再无他人。他记得他当时莫名的心疼,她是喜欢着陆之涵的么?可是因为楚暖阳却不得不隐藏自己的感情么?那时他以为他在心疼这个小姑娘为了自己的姐妹而掩盖自己内心的爱意,现在想来,他不过是心疼他所喜欢的轻眠喜欢着别人。
为了这个恼人的小姑娘他的确头疼了一阵,于是他索性应慕天翔之邀出国散心。
谁料,即便身在异国他的心还是会被故土的某个小姑娘搅得乱七八糟,慕天翔经常看着他那副愁眉不展的表情嘲笑他:“郑亦言,你真是白瞎了你那张帅的没边的脸,我跟你打赌,单凭你这张脸向任何姑娘表白都能成功,何轻眠也不会例外。”
他懒得搭理他,干脆决定就这么一直呆在她身边,防着那些狂蜂浪蝶接近她,若是哪天她开了窍,他便直接把她划归到自己名下。
若不是在她的房间看到那张照片,他也不会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早早同她表明心迹。
那是他们初中时运动会的照片,他记得那次他是升旗方阵而她则是举牌方阵,照片中清一色的举着各班牌子的女生,她穿着橘黄色的礼仪队队服,举着高三某班的牌子,俏生生的立于人群之中,接着,他便在照片的最边上看到了乔雨蔚。
坐在她的床边,尘封的记忆席卷而来。
那段时间他经常会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姑娘,他只记得她的侧影,可即便是一个侧影也让他念念不忘,梦醒后他常常会笑自己不正派,太神经,做春梦就罢了,居然还心动了。
记忆中,那天该是运动会的闭幕式,他们各自所属的两大方阵立于操场最中间的位置聆听着校长同志的教诲,谁曾想我们的校长同志太多投入,一不小心就超了时间,伴着校园内铃声响起,草坪上安装的自动喷水系统准时启动,巧不巧的,喷水器就在她们脚下,举牌方阵瞬间乱了套,女孩儿们尖叫着躲着水,热闹不已。
郑亦言下意识的想看看何轻眠窘迫的模样,一转头就有自来水喷进了他的眼睛,视线瞬间模糊了起来,隐约间,他竟然看到了那个影子。他赶紧揉眼,凭着刚才的记忆寻找着头上带有蓝色蝴蝶结的女孩,巡了一圈也没找到,唯有一个乔雨蔚头上戴着相同颜色的发圈,郑亦言权当自己没看清楚,便认定乔雨蔚便是自己梦里的姑娘。
可,这张照片上,何轻眠的头上分明扎着蓝色的蝴蝶结。
原来,是她。
郑亦言震惊不已,顿时百感交集,或许他跳动的心脏一早便知道何轻眠于他的意义,不过是他一直不愿意多想,宁愿相信那不过是自己梦中的一个影子,而继续只当何轻眠是妹妹,如今……他竟不知,她在他心里住了那么久。
……
何轻眠拽拽他的衣服,嗡嗡道:“手机,手机响了。”
他回神,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何轻眠,见他这幅表情,何轻眠心下了然,大概是任苒。
包厢中依旧吵吵闹闹,任苒带着笑走出包厢,问他:“你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轻眠也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何轻眠喝多了,刚才在洗手间门口遇到她,看她不大舒服就提前送她回家了,你们好好玩,我就不过去了,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任苒有些失望,还是应了声“好”。
“你怎么撒谎还不带脸红的,我明明没有喝多,我能走句号,问号,感叹号,我清醒的不得了。”看着郑亦言挂掉电话后依然紧张未消的样子,何轻眠忍不住揶揄他。
知道她在使坏,郑亦言捏了捏她的鼻子,无奈至极:“何轻眠,我会撒谎都是为了谁?”见她不语,郑亦言继续道,“你知不知道,我最近做的事情都是我最为鄙夷的事情,我利用了别人的感情,我做事从来都是坦坦荡荡,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不带善意的撒谎,可是因为你我居然做了这样的混账事,我从来不觉得我会对不起谁,可现在要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那必是任苒无疑。何轻眠,你可真伟大,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人渣。”
何轻眠只能沉默不语,当初他与乔雨蔚分手时她就有负罪感,如今,对于本该是局外人的任苒,这种负罪感只能更重,郑亦言说他是个人渣,那么,她又何尝不是?她忽然想起周靓靓之前说的话——青梅竹马,害己害人。
她拉过他被她咬伤的手,轻轻触摸着,犹豫良久方才开口:“所以,你……”
郑亦言立刻反握住她的手,打断她,坚定道:“何轻眠,别说什么成全别人的屁话,为了你,即使灰飞烟灭我也心甘情愿,更何况只是变成个渣?”
作者有话要说:
、Part 421 宝贝,我们犯了罪
时间该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东西,它压垮了少年的脊梁,风化了少女的容颜,甚至,连曾经炙热的爱情也会随着时间摇摆不定,没有谁会像最初那样爱谁一辈子,但,时间对我们尚存着一丝怜悯,它将美好定格,储存于我们的回忆中,挥之不去,不死不休。
于何轻眠而言,那该是她此生最为美好的夜晚,她想,当她弥留之时,最后的画面不外如是。
他说,他愿为她变成个渣。
所以,她该拿什么报答他?
何轻眠被郑亦言紧紧地握住双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或许是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太过别致,郑亦言原本望着她的双眸忽而一弯,月光下,笑的那么动人。
他将她重新搂入怀中,在她耳边道:“轻眠,你知不知道人为什么会犯罪?人因欲。望而犯罪,所以无欲无望的人才能做得圣人,可惜,我们都是普通人,所以我们人人都会犯罪,曾经我觉得有一句话荒谬之极,可现在却是真正领会到了,他们说真爱无罪,现在我体会到了前者却始终无法认同后者,轻眠,我们还是犯了罪。”
何轻眠又何尝不知自己的一时任性与百般犹豫,卷了多少人进入了她与郑亦言的世界,当初对于乔雨蔚她有负罪感,如今,更是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似乎是知晓了她的想法一般,郑亦言温柔的抚摸起了她的发,像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小猫,面对何轻眠的沉默不语郑亦言后悔不已,何轻眠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一副好像全天下的事在她面前都不是事的小2B样子,但他知道,她的内心深处比谁都敏感脆弱,只是她从来不说,她将所有的苦涩全部咽下,旁人便也误会她的没心没肺,可事实却是,她比谁都伤心。
郑亦言不由得心疼,他不该跟她说这些的。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郑亦言便知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他叹息道:“记住轻眠,就算下地狱也请你一定要带上我。”
何轻眠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可他的目光却没有丝毫闪烁,她不忍眨眼,直到红了眼睛。
蓦地,何轻眠眼前一黑,是郑亦言冰凉的手掌覆上了她的双眼。
他说:“轻眠,别这么看我,你这样看我让我忍不住想犯罪。”
继而,手掌被他移开,她微微皱眉,眨眨眼睛,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接着,她便见他俯下了身子,然后,唇上一阵温暖。
何轻眠被郑亦言那突如其来的吻震惊到无法动弹,她睁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紧张的心跳加速,郑亦言闭着眼睛吻她,长长的睫毛轻蹭着她敏感的皮肤,让她忍不住的想要颤抖,而他抱着自己的手却是那么有力,即便她如此的惊慌失措,也能瞬间安定。月光水水的,与路灯的昏黄纠缠着,让原本矜持的气氛更加缠绵,夜色温柔,一揽满地娇羞,两人的影子重重叠叠分不清你我,如斯缱绻,未再有时。
郑亦言直起身,呼吸微重,看着呆愣的她笑的分外好看,他再次将她紧紧搂住,看向远方,良久才道:“轻眠,下雪了。”
月光微凉,呼吸微凉。
流年匆忙,对错何妨。
寒假悄然来临,似乎连邻居家养的大黄都发现了何轻眠与郑亦言的不正常,每逢何轻眠去到郑亦言家,大黄总会尽职尽责的叫上两声,似乎在提醒着他们无法正大光明牵着手走在路上的事实。
对于何轻眠一直拒绝让任何人知道他们关系的态度,郑亦言颇有微词,他曾问何轻眠什么时候才愿意让他向任苒坦白一切,但何轻眠总是说等等,再等等。
之前何妈曾问她这些日子怎么老往郑家跑,是不是和郑家的小言谈恋爱了,何轻眠只得赶紧打马虎眼说是去郑亦言家找黛言学化妆,何妈心中疑惑嘴上还是说,何轻眠你还想漂亮成什么样,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何轻眠则在心里想着,当妈的是不是都觉得自己的姑娘天下第一美啊?忒不客观了,要都这样,那凤姐同志的爸妈能过的了自己良心那一关么?另一方面,她也琢磨着最近自己的动静好像大了点,看来今后得把地下路线走的更深些才好。
遂,那天,趁着爹妈不在家,何轻眠悄悄溜去了只有郑亦言一人留守的郑家。
郑亦言才一开门她便立刻飞扑上去,虽然是接住了她,但毕竟没有心理准备,郑亦言还是抱着她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