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姿摸摸脖子,她真的不知道。
而这个动作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言格继续道:“杨小姐,你被催眠了。你以为发生的一切,都是你的幻想。也因为你的幻想,你并没有感觉到羞耻和痛苦,而是配合嫌疑人完成了他对你做的一切。
另外,你在一开始闻到的甜腻的香味,是一种市面上少见的安定剂,能稳定平静情绪,能起到加速催眠的效果。社会上,有一小部分不法分子会用它来抢劫偷窃。”
说完了,所有人瞠目结舌。
季阳蹙眉:“我们要找的这个嫌疑人他能拿到某个特定品种的安定类药物,还懂催眠?”
“是。”
可季阳的目光还在言格身上,因为他刚好也符合这个条件。
言格自然明白,但该说的已经说清楚,他便不会再顺着警方。
“我已经解释清楚,就不陪你们回警局了。如果道路监控有问题,再来找我。”
杨姿如遭晴天霹雳,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肯相信。
那些画面,那些感觉,分明那么真实,怎么会是她的幻想?那些甜言蜜语,对她的赞美,句句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啊!怎么会……
心坎上?
全是她最想听到的话……全是她……自己的幻想?
她狠狠一抖。
她没有和她的性幻想对象有任何接触,而是被迷。奸了?还是被一个罪恶滔天的变态连环杀人犯?
她居然在无意识中附和他配合他的节奏?他占尽她的便宜,玩够了就想把她吊死?
她真的一直在幻想?
杨姿呆若木鸡,脸上再也没了光彩,潮红褪去,只剩惨白。
医护人员把目光呆滞的她扶倒,抬出去了。
陈sir转头看向一位警司,“受害者车上的痕迹提取了吗?”
“是,已提取完毕。”
季阳和陈sir商量过后,决定等杨姿精神恢复了,再问一次。很快,法证人员也做完了采集工作。
离开现场,走出大厦时,甄意脸上还挂着泪。
言格拿拇指轻轻蹭去她的眼泪,轻声:“这有什么好哭的呢?”
甄意委屈:“都是你,她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干嘛不早点反驳她?”
“人太多了。”
很短的一句话,甄意立刻就明白了。
现场除了负责案子的警司,还有法证人员,记录人员,医护人员……
他习惯性地尊重女性受害者的尊严,即使杨姿污蔑他,他骨子里仍然礼貌教养到极致,不想当众践踏她的颜面。
直到杨姿开始羞辱甄意……
甄意哪里会怪他,头一扭,挨在他肩膀上,轻轻蹭去未干的泪水。
#
回到家已过了夜里12点。
进门就收到司瑰的短信,说言格的不在场证明没问题,后面友情安慰了甄意几句。
甄意心情不佳,对杨姿又恶心又可怜。经过这次,以后朋友是彻底做不成了。
她趴在沙发上没精打彩地装死。言格在一旁,把叫家里人准备的食盒放到茶几上,一一拆开。
甄意抬起眼皮:“你没吃晚饭?”
“吃了。你晚上加班会累,吃点宵夜。”
她兴致恹恹,刚想说没胃口,却嗅到了榨菜香。举起脑袋一看,一小碟清香榨菜,一小盘拍黄瓜,几只孜然烤肉串,两碗海鲜鲍鱼粥,一小碗酱油鸡……
唔,胃口来了。
她从沙发里爬起来,盘腿坐到地毯上,接过言格递来的筷子和勺子,慢慢吃起来。
言格吃饭向来都安静不说话,总是甄意叽叽喳喳。但这次,她也是沉默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是忍不住,向他坦白:“言格。”
“嗯?”
“我在犯罪现场,接到那个人的电话了。”
言格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发表观点,隔一秒继续喝粥。
“我答应过你不会和他联系的。”甄意赶紧解释,“是他找到了我的手机号。言格,我觉得他是重大嫌疑人。可我不知道这个朋友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
一想到之前听她聊天说心事的朋友是变态,她就恶心得冷战。
言格沉默半晌,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再瞒着她了。
“甄意。”
“嗯?”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那个MSP机构的精神实验?”
“记得啊!”甄意立刻道,“我正好要和你谈这个。我在想,催眠并让人跳楼,这是不是MSP机构除去实验品的方式。伪装成自杀,神不知鬼不觉。”
言格稍意外:“你查过了?”
“对呀。今年发生了好多古怪的事情,串联起来都有相似点,我怎么坐得住。”她放下筷子,认真地蹙眉,“我查出之前跳楼自杀的人都是深城第三孤儿院的。院长说她们的档案都消失了。我想,是不是多年前,MSP的人随机抽取了部分孤儿做实验。”
言格听完,轻轻点了一下头。
甄意没料到自己居然推理对了,萎靡的情绪一下扫光,有些兴奋起来:“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实验的,可以和我讲讲吗?”
言格静静看她一眼,语调平缓道:“在实验品的成长过程中,给他们特定的刺激,观察并记录他们的反应。”
“特定的刺激?”甄意蹙眉,“什么意思,不太懂哦。”
言格也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举个例子。宋依在婴儿时期,被一个贫苦的单身女人收养,母女相依为命。她14岁时,被强。奸,母亲自杀。这些,都是实验中的变量,也就是刺激源。”
甄意瞪着眼睛,好长时间没反应,呐呐地问:“你是说她被强。奸,她妈妈自杀,都是设计好的。”
“对。”客厅的装饰吊灯下,言格的脸色格外白皙,“并不是说他们会指使那些成年人去伤害宋依,指使她的母亲自杀。而是说,他们会用比较潜移默化的方式,让这些事情和这些人撞上宋依的生活轨迹。”
甄意莫名浑身发凉。
照这么说,唐裳,唐羽,淮生,淮如都是一样的遭遇。至于戚勤勤,戚红豆,崔菲,她们很可能也是实验对象,只不过她们被选择的时候,不在孤儿院。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实验?”
言格抬眸看她,抿抿唇:“上次和你说过了,MSP认为这可以探索人的精神和意志,探索某些精神病种的发病机制,以便研究一些抑制或者引发精神病的药物。”
甄意莫名想起言格曾说:“所有的药物都会现在人体上做实验,再投放市场。”
而这个机构。。。。。。
“他们的试验范围有多广?”
“没有具体数据,因为太广了。”
甄意蹙了眉,难过地叹息:“被当作实验品的人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还咬着牙和艰苦的命运做抗争,好可怜。”
言格深深看着她,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她还不知道她也是实验品。甚至是在年少就被判定为过早失败的废弃品。
甄意歪头凝神半刻,忽然察觉不对,立刻问:“结合这次‘洋娃娃’案的催眠事件,电话里的男人应该是MSP的成员吧?”
言格“嗯”了一声。
“为什么他要盯着我?”
言格稍稍一愣,很快道:“他们了解实验品的情况,却不好从本人入手,只能从周围的人推进了。或许,刚好你的生活工作和这些人有交集。”
这样的理由并不太让人信服,可他很清楚,他说任何话,甄意都会无条件地相信。
因此,他很不喜欢对甄意撒谎的感觉。
可他别无选择。
他说完,甄意果然是信了,轻声嘀咕:“不知道他和姐姐有没有联系,我要告诉姐姐才行。”
言格再度有些措手不及。
甄心。还有一个最头疼的甄心。
是甄心把电话里的男人介绍给甄意的。只怕甄心已经和他站到同一边了。
正在这时,甄意的电话响了。
是陌生的号码。
不会又是那个人吧。甄意立时便有些紧张,看言格一眼,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推到他面前。
言格瞟一眼手机屏幕,摁了免提键,传来的却是尹铎的声音,有些嘶哑,无力:
“甄意,我需要你的帮忙。”
、chapter87
甄意和言格连夜赶去警局时;尹铎正在审讯室里接受询问。
推门进去;尹铎面容清俊;没什么表情地靠坐在椅子里,看了甄意一眼;神色复杂。
甄意在尹铎身边坐下,与对面的季阳说:“我是尹铎的律师。”
季阳只道:“尹铎是公职人员;我们有内部的审案流程。沉默权,在这里已经不适合。”
这个甄意很清楚。
尹铎脸色平静;对甄意说:“只是拜托你做个见证。”
警方有警方的见证人;而尹铎相信的是她。
甄意顿感满满的嘱托和压力;点了点头。
季阳开始询问:“几个小时前,警方赶到现场的同时,你也去过现场。当时一位开车离开的白领认出了你。”
甄意有些意外,但还是站在尹铎这边,插嘴:“目击者是看见尹检察官进去吗?”
在那个关键的时间点上,“进去”和“出来”有很大的差别。
季阳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淡淡道:“是进去。但凶手往往会有重返现场的习惯。”
说完,他看向尹铎,
“你进门时,保安没有看见你。至于那位白领,他没有和你撞面,所以你不知道被他看见了。”
尹铎何其敏觉,怎会听不懂他的暗示。他苦笑一下:“我进去时,刚好保安离岗。并不是故意躲过。”
季阳说:“仁辅大厦是新装修,监控器还没来得及安装,无法拍摄记录楼里的情况。可电梯里有闭路电视。你是坐电梯吗?”
这句话显然是明知故问。
“不是。”尹铎很镇定,“我在打电话,所以走的楼梯。”
这样寻常的巧合放在此刻,变得耐人寻味。
尹铎补充道:“以这些情况来推断我掩人耳目地潜入大厦,未免太牵强。”
季阳知道尹铎本身就是检控官,不好对付。
但他有备而来,问:“你上去之后,在没有引起我们注意的情况下离开了,为什么?”
甄意抬眼,当时尹铎在同一楼层,在黑暗里看他们?
“因为警方的人都已经到了,我的身份出现在那里,并不合适。”尹铎说。
“尹检控官,这正是我想问的,为什么你会在案发后的瞬间出现在现场?你不是警察,不会接到报警,也无法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即使知道,你要做的也是报警,而不是自己第一时间赶去。你如何解释当时的行为。”
尹铎没有立刻回话,目光一挪,看向甄意,极短暂的一秒,便收回去了。
甄意不明所以。
“有人打电话叫我过去。”
“叫你去干什么?”
“说……”尹铎语气变缓,“我的一个朋友有危险,让我去救她。”
“这位有危险的朋友是杨姿吗?”
“不是。”
“是谁?”
尹铎沉默不答。
“那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尹铎揉了一下眉心,很轻地呼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不知道?”季阳脸色严肃,“作为一个办案多年的检控官,接到陌生的带有犯罪信息的电话,不问清楚缘由就冒失地跑去现场,不通知警察。
你用这种说法来为自己开脱,可信吗?”
法庭上口才极佳的尹检控官,此刻无言以对。
甄意隐约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了,替尹铎难过,再度打断,问季阳:
“是谁报的警?”
“电话里,他说是巡逻的保安。”季阳脸色不动,“但我们查过,大厦的保安都说他们不知情。所以……”
报警的就是嫌疑人!
可警察赶到时,杨姿尚未窒息而死,这说明嫌疑人很早就报警了,甚至很可能在甄意上楼时,警察就已经在赶去的路上。
为什么对杨姿手下留情?
甄意问:“查过报警电话吗?”
“国际掩号,每秒钟都在变地址。”
“果然是这样。”甄意说,“事情发生在我的事务所。虽然我不是被电话叫去的,但我上楼后的确接到了一个不显示号码的电话。相信司警官已经查过了。我猜,那个号码分别给尹检控官,我,还有报警热线打过电话。
那个人就是嫌疑人。所以,我相信尹铎说的话,很可能是嫌疑人叫他去的。”
其实,她隐约感觉到,尹铎说的那个有危险的“她”就是自己,这叫甄意心里难受。他是以为她有危险才赶去,不报警是为了给她留深刻印象。
此刻被审问,他却不好说出口。
但甄意的这种说法,季阳并不太赞同:“尹检控官没有不在场证明。”
“我在附近的皇后公园里跑步。”
“没有人能证明。”
甄意听言,蹙了眉:“季警官,你现在说的这些根本就不足以怀疑尹铎。”
季阳抬了一下眉梢,不答她,继续质问尹铎:
“郑颖来HK给死者家属道歉前,给你打过电话。”
“是。她还只是个孩子,是我鼓励她走出来,勇敢面对公众的指责,用行为改变自己,请求大家的原谅。”
“这么说来,你很清楚她的行程,知道她会来HK。”
尹铎不答。
“杨姿呢,听说和你关系不浅?”
“什么意思?”
“之所以对杨姿手下留情,应该有两个原因。一,她只是替淮如隐瞒辩护,真正该受到处罚的是淮如,所以杨姿不用死;二,你对她有私人的感情,和她发生性关系后,不舍得杀死她,所以立刻报警了。”
之前尹铎还能淡定,可听到第二个指控,他再也忍不住,瞠目:
“私人感情?呵,有些事我不想说,但。。。。。。”
他靠进椅子里,气极反笑,
“季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