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了帐,又一起回到车上。
陆忱却没有立即启动车,而是说:“这次出去时间比较长,所以我现在要到姨妈家去一趟,你去不去?”
江尚晴说:“都行。”
陆忱便又看了她一眼,说:“那就一起去吧。明天去你家,好吗?”
江尚晴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就那么望着车窗外,说:“好。”
陆忱又说:“六点钟要赶回来,因为今晚院里要给我们饯行,所以我就不和你一起吃晚饭了。都是本单位的,在一起聊一聊什么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所以我今天晚上回来可能就晚了。你不用等我,自己早点睡。”
江尚晴头也不回地说:“好。”
表面上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是心里却更堵得慌了,不知怎么就又想起周文笙来。
现在想想,周文笙虽然比较小心眼儿,动不动就爱生气,稍微有点什么事,就喜欢给她说两句不中听的话,但却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转过身就能来给她道歉。当然,他道歉的方式也挺让人无语,就是一副我为了跟你和好才道歉的,所以无论你说什么都OK的样子,下一次同样的毛病却照犯不误,很显然,上次的道歉根本就没有一毛钱的真心。
陆忱确实从来不会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但是真的发起火来,脾气却硬得多。而且发完了火,他该跟你说什么还说什么,却自始至终都冷着脸,一点也没有哄你的意思。
果然,人就是这样,永远都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吗?
江尚晴这么想着,自己一个人就出神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忱说完那些话以后,竟然还是没有启动车,一直那么沉默地坐着。
她终于觉得有些奇怪,就回头去看了陆忱一眼,才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不看他还好,一看他就想起他发火的样子。
虽然没有大吼大叫,甚至声音比平常还要低沉,而且也没有一句难听话,但那样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就是有让人觉得浑身都冰冷的本事。最过分的是摔东西摔门走人,简直叫人气得要死,但当时那份气势,却又偏偏吓得人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被他那样凶了一顿以后,江尚晴就尽量不再看他,免得一看到他,就会觉得满腹委屈和怒气,忍不住想要没出息地大哭一场。
果然,此时蓦然回过脸,跟他眼光对个正着,江尚晴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立即就别过脸去继续望窗外了。
陆忱叹一口气,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平常的温和沉静:“还在生气啊?”
江尚晴本来竭力忍着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一脸。
陆忱抽了一张纸巾,倾身过来替她拭眼泪。
江尚晴却劈手夺过来,自己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
陆忱顿了一下,才说:“冲你发火,是我不对,对不起。不过,你是不是也应该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我的感受?”
江尚晴略一沉吟,说:“我问你周文笙的眼睛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本来就是为你着想才问的。你也看到了,周文笙的妈妈那个人很难缠,我就怕,万一周文笙的眼睛真有什么问题,她一定会来找你撒泼胡闹的。”
陆忱冷笑:“你以为我怕她闹吗?”
江尚晴吸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以陆忱的性格,还真不是怕事的人。
陆忱又顿了一下,说:“所以,你不用替我操那么多心。有那么关心我的话,不如想清楚,该跟什么人保持什么距离,该对什么人保持什么程度的关心,该站在谁的角度替谁讲话就行了。”
江尚晴不由再次吸了口气,这才发觉,他一句话就切入要害,堵得自己完全不知道还能跟他再说什么了。
陆忱看她一眼,又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再要说下去,没准咱俩又该吵架了。我后天就走了,而且一去那么久,真的不想在这样的时候,为了不相干的人跟你吵架。”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伸出手,把江尚晴拉过来,轻轻抱了一下,又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放柔了声音,说:“上午我态度不好,是我不对,我道歉。你也别生气了,好吗?”
江尚晴心里其实还有点堵,但也实在不知道还能跟他再说些什么。而且很明显,要是再闹下去,除了伤感情,好像也没什么好处,便只好点点头表示和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表达的,其实就是,生活中很少有两个人能做到完全不吵架吧,而且很多时候可能真的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所处的位置不同,思维的方式不同而已,呵呵
、争吵与伤害
从姨妈家回来,已经是五点半了;陆忱把江尚晴送回家;又在门口的快餐店给她买了两个小菜、一份玉米粥以及一份面点做晚餐,就急急忙忙出门了。
一直到江尚晴睡觉的时候;他还没回来。
江尚晴睡了一觉醒来;才听到他在卫生间轻手轻脚洗漱的声音。听到他回来,江尚晴也就放心了;于是翻个身继续会周公去了。
第二天早晨,江尚晴起床洗漱的时候;看到主卧的门关着;显然他还在睡觉。
江尚晴便悄悄下楼去;在小区门口那个人满为患的早餐店里等了半天;才买到了豆浆和包子。
回来的时候;陆忱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书房里看报纸。
江尚晴就叫他过来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开车去C市。
孟淑芬看到两个人回来,既意外又高兴,连忙准备午饭,还特意叫江永林也回来吃午饭。
江永林听陆忱要去参加西部医疗支援,表示特别支持,但是接着就又拉着陆忱,叫陆忱继续帮他挪石头。
因为晚上卫生厅的领导要给陆忱他们饯行,所以两个人吃过午饭,就立即又赶了回来。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四点半了。
因为饯行的时间仍然定在六点,而周一早晨要赶七点的火车,所以陆忱就赶快翻出一个旅行箱,收拾行装了。
江尚晴看他那么利落的样子,自己在一旁反而碍手碍脚,便问他要不要自己帮忙。
陆忱说不用,叫她忙自己的去,他很快就整好了。
江尚晴也没有什么事要做,便拿了教案去书房备课,就看到桌子上摊着几张报纸。
没有看到报纸内容的时候,她也没想那么多,因为陆忱一直订着几份报纸,除了跟他专业有关的以外,还有一份省报。
但是,一眼看到放在最上面的那一份,摊开的地方正是一张大号的特写时,江尚晴的心里一下子就很不是滋味了。
原因很简单,报纸上的特写,是一张婚礼的照片,照片上的新闻大标题是“郎才女貌结良缘”,副标题是“本省明星企业家景风与芭蕾舞名媛何晓梦携手走进婚姻殿堂”。
果然,初恋都是难忘的,对吗?即使人家带给他的,是那么多的伤害?
江尚晴看着特写上的何晓梦,因为浓妆艳抹,反而远不及那天淡妆时的美貌与气质更令人惊艳,不由怔忡无语。
于是,收拾好东西的陆忱到书房来,准备带一本书在路上解闷的时候,就看到江尚晴正看着那张大特写出神。
不由他微微一愣,直觉到她误会了什么。
其实,他早晨只是随手翻了一下报纸,首先看到头版头条,写的是本省两大贪腐官员的处理结果,已经进入司法程序。
当年被人家那样狠狠羞辱之后,他不是没有想过报复。但是想到同何晓梦六年的情分,他最终选择了自我开解。
却没有想到,不久之后的职称评审,人家竟然更是动用关系直接插手,轻易地抹掉了他辛辛苦苦努力的结果。不是为了那份职称,只为了那口堵在胸口的怒气,陆忱甚至一度都冒出来跟这一家人同归于尽算了的念头。但是,知道他职称评审失利的时候,不用说待他亲如家人的姨妈一家,以及郝世亮等几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同事了,就连院长都亲自来安慰他,并且在两个月后特意为他争取了一个破格晋升的机会。
那时,陆忱再一次被深深地感动,他终于放下所有的愤恨,用加倍的努力来回报所有给过他关怀和帮助的人。
两年多以后的今天,看到恶有恶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连幸灾乐祸的情绪都没有,只是看着别人的故事一样最普通的心情了。
因为,当他终于走出对父母十多年来怨恨的情绪,而回想起他们当年也曾给过他最真诚最无私的爱时,他才终于明白:原来,比起仇恨而言,爱,才是更轻松得多也更美好得多的感受。
他没有兴趣再去了解,那两位曾经权势熏天的大人都做了怎样肮脏的丑事,以至于落到今天身败名裂的地步。就那样随手翻到其他版面,却不料结结实实被震惊了一下。
那边,父亲还不知会面临着怎样的审判结果,这边,她竟然就已经笑靥如花地跟别人玩闪婚了。
那一刻,陆忱突然觉得非常好笑:自己当年,居然那么死心塌地爱着这样一个女人,在与她分手之后,还曾那样撕心裂肺地痛苦过许久!
陆忱,你这眼光,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
正在自嘲的时候,江尚晴回来了,叫他一起吃早饭。
随手将那份报纸丢在桌上,他就出去了,然后出门去C市,一天的光景,他根本没有再想起,自己早晨曾经看过这样一则报道。却没想到,此刻看到江尚晴拿着那张报纸时,会是那样怔忡的神情。不用说,她一定是误会自己余情未尽了吧?
想到这里,陆忱连忙走过来,笑着说:“你也看到了啊?”
但是,那份笑容,此即落在江尚晴眼里,却分明就是欲盖弥彰的掩饰。
她淡淡地说:“是啊。”
陆忱看到她的神情,便又说:“你别多想,其实我是无意中翻到的。你看,前一版还讲她父亲贪腐的事,这一版她就跟人家闪婚了。”
江尚晴似笑非笑地说:“这说明人家有本事,爹都那样了,还能找个明星企业家闪婚。”
陆忱一听,就知道味道不对,连忙说:“是啊,我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那叫没心没肺啊?”江尚晴淡淡一笑,转身欲走。
陆忱连忙拉住她,说:“尚晴,你不要想多了,其实我——”
江尚晴却只觉得可笑:“你怎么知道我想多了?我根本什么都没说,好不好?陆忱,你这双重标准够严重啊!”
陆忱吸了一口气,笑容渐渐消失:“尚晴,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双重标准了?”
“你昨天不是还跟我说,叫我想清楚,该跟什么人保持什么距离,该对什么人保持什么程度的关心吗?怎么,今天轮到你自己,就变成我想多了?”江尚晴反问。
陆忱的笑容彻底消失:“我那句话说错了吗?我关心何晓梦什么了?不就是一张报纸一条新闻吗?我又不是冲着这条新闻特意去买的这张报纸!难道,看到这条新闻,我就应该立即捂住自己的眼睛,烧了这张报纸,才叫正常反应?我跟你这样说吧,之所以把它随手扔在那里,就是因为看到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甚至还在笑我自己,当年怎么就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
“是吗?”江尚晴笑。
陆忱看着她满含着讥诮的笑意,不由皱起眉头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说的全是真心话,不相信也由你。难道,怀疑别人,给自己添堵,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江尚晴觉得更好笑了:“陆忱,你确定这话是在说我吗?怀疑别人,给自己添堵的事情,你好像才做过吧?”
陆忱闭了一下眼睛,露出一脸无语的神情,说:“又是周文笙是吧?你觉得,这两件事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江尚晴反问,“这个,是你前女友,那个,是我前男友。你自己说,哪里不一样?”
陆忱点点头:“好啊,原来你还知道那个是你‘前’男友啊?你那着急上火的样子,像是‘前’女友做的事吗?”
“作为前女友,我关心一下怎么了?毕竟我们没有到仇人的地步,只是作为普通朋友一样在来往。”江尚晴说,“他伤成那样,我从他进医院当天到现在,一共就去了两次医院,多了我都没敢去,就怕你不高兴。你自己呢,当初在街上遇到何晓梦,不照样当着我的面玩什么英雄救美,我又说什么了?”
陆忱一下子也被她气得笑了,点点头说:“哦,原来你一直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啊?”
“我不是耿耿于怀,那件事,我根本就没有生气过。”江尚晴说,“我只是不明白,你关心你前女友怎么就那么理所当然,而我关心一下我前男友,为什么就要看你脸色?这不是双重标准,是什么?而且,谁让你是他手术的主刀医生呢?我每次问你的时候,都已经那样小心翼翼了,可你呢,还不是照样甩脸子给我看?陆忱,你不觉得,你作为医生,态度恶劣了点儿吗?”
陆忱哼了一声,说:“我不用你教我怎么做医生,觉得我态度恶劣,可以去投诉我,怀疑我公报私仇,可以去告我,我还真不怕!”
江尚晴也无语了:“我有说你公报私仇吗?我至于去投诉你告你吗?你不觉得你跟我说这样的话,很可笑吗?这样的话,你留着给你觉得怀疑你公报私仇的人去说!”
陆忱摇摇头,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