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坐满了人。
皇太后已经进去一个多时辰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怎么样了?是个什么样的急病让向来健康好动的皇帝倒下了?紫宸殿外的气氛显得更加悲伤起来。
若是皇帝有个好歹,她们这一群没有诞下皇嗣的妃妾,按着天熙皇族的规矩都是殉葬的命数。
大家都是正年轻貌美的如花年龄,有的人至今没有受过一次皇宠,皇上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怎能叫她们不害怕忧心?先帝驾崩之时,殉葬妃妾达六十八人。今上若是出了差子,殉葬的人数只会多,不会少。
可是皇帝年纪轻轻的,谁能想到这些?事到临头了,才一个个惊恐的不行。
冬夜里寒风四起,直往人的脖子里灌去,妃妾们冷得直缩脖子,再无往日里的优雅仪态。
“棠儿,你先回去休息吧!”淳妃娘娘用拇指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疲惫地说道:“你可累不得?如今,你肚子里的龙胎是皇上唯一的孩子,皇太后娘娘、皇上和我们刘氏家族都指望着你这一胎呢。这里有姑姑我呢,你回去歇着吧!”
“不,姑姑……”刘美人那帕子抹着眼泪,她哭得眼睛也肿了:“就算是回去了,妾身也无法安心休息,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心里踏实!”
淳妃娘娘叹息一口,张罗着:“即如此,来人,给刘美人拿个暖手炉过来,大冬天里的,可别冻坏了!”
宫女们递上了暖手炉,又用一个大驼毛披风将刘美人严实地裹起来。
“哼……”那边的贞妃娘娘冷哼一声,酸溜溜地说道:“挺着大肚子还不安分,到处添乱!”
贞妃的凌厉目光戳在刘美人的小腹上,恨不能戳出一个洞来,心中暗骂到,不要脸的东西。
刘美人不敢顶嘴,低头捂住自己的肚子。宫里没有正宫皇后娘娘,妃妾们当中就数淳妃与贞妃的地位高。淳妃出身小门小户,又是个不太争宠、不爱生事的老实性子。贞妃则恰巧相反,仗着自己是皇太后的亲侄女,又得过一段时间的皇宠,平日里骄横惯了。
那一边儿,慕容婕妤脸上泪痕未干,像是哭了一阵子了,眼泡都有些浮肿,原本红润的脸蛋被冷风吹得越加霜红。
贴身的宫女端了一杯热茶给她:“婕妤娘娘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吧!”
“嗯!”慕容婕妤抽泣着低头!
贞妃又斜瞥了慕容婕妤一眼,冷言冷言:“丧门星,哭什么哭?自打你进宫以后,这宫里就没有一天太平过!如今,你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把皇上克住了,可算如你的心意了?”
慕容婕妤刚刚要反嘴,她身边的大宫女悄悄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要忍耐。贞妃是个没脑子、又不讲理的性子,何必与她当面冲突?毕竟,位分上差着好几等呢!没有太后和皇上在这里做主,贞妃那暴脾气能跳起来打人。
慕容婕妤忍了一下,只得装作没有听到。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皇太后拖着沉重的步子,终于走出殿门!
众位妃妾们连忙起身拜倒,贞妃娘娘却是不管不顾地问道:“太后姑姑,皇上他…怎么样了?妾身心里好难受呀…”
昏暗的火光照亮皇太后的半边脸,她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看得大家心里糁得慌!
皇太后绷着一张脸训斥道:“慌什么慌?大半夜的,谁叫你们都过来的?皇上不过稍微圣躬违和,瞧你们一个个人心动荡,成何体统?来人,送妃妾们都回去,别在这里瞎晃悠了。”
“太后姑姑,皇上是个什么病,太医院首都
tang来了……”贞妃还待说什么,皇太后极其不耐烦地摆摆手,表示不想说话!
皇太后转眼又看到了刘美人,眼睛腾起一丝心疼:“刘美人怎么也来了?淳妃,你是怎么照看刘美人的,赶紧都回去,再叫太医把把脉,莫要惊了胎气,唉,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不叫哀家省心!”
越是这种关键的时候,龙胎容不得半点的差错!
“是!”淳妃不敢多言,扶着刘美人行礼后离去!
皇太后既然发了话,妃妾们自然不敢在此逗留,一个个心有不甘的往回走去!不大一会儿,长廊下散去了大半的妃妾。
等妃妾们都走了……
汪老太监上前,躬身说道:“太后娘娘,您也幸苦了大半夜了,是不是回宫里休息休息?这边皇上一醒过来,老奴立刻去向您报信。这阖宫上下,都要依靠您一个人支撑着,你可是皇上的顶梁柱呀!”
“哼!哀家心里实在是想不通呀?”
太后一脸阴沉地说道:“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突然去见那个欧阳溅人?三年都不曾理会的人,是从哪个旮旯角儿里冒出来的?这件事情有蹊跷,趁着哀家在这里,少不得替皇上清理清理紫宸殿了,将那些心思歹毒的奸细小人都揪出来!”
一直站在宫人群中的苏离兮吃了一惊,脑袋深深地埋下去!
皇太后太阳穴猛抽搐几下,目光扫过这些紫宸殿侍奉的人,厉声说道:“这件事可没完,今天是谁陪在皇帝身边侍奉的?是谁陪着皇帝去见欧阳那个溅人的?把每个人拉出来!”
“是!……”一声喝令!
二十几个太监,宫女颤巍巍地走出来,跪在台阶下面,个个惊吓地肩膀颤动!
一个太监跪着禀告:“启禀太后娘娘,奴才们一向都是等候在外面侍奉的,不能近身圣驾,并不知晓内情。还望太后娘娘明断”
“狡辩!”
皇太后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说,你们说说看,皇上为什么去看欧阳溅人?那溅人用了什么计谋,将皇上骗过去去?”
紫宸殿的众位宫人相互看看,都低着脑袋不敢说话。还有人悄悄地瞟了苏离兮一眼,依旧不敢张口。他们均都是皇帝的心腹,事关重大,没有皇帝的命令,什么也不能说!
“哼哼,还敢欺瞒哀家……不说?”皇太后冷笑着:“打!来人……”
“给哀家往死里打。把紫宸殿里的奸细全部都搜寻出来,哀家要把他们剥皮抽筋。无论他们背后站着是谁?哀家都要灭他们的九族……”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紫宸殿里的宫女们太监们纷纷磕头痛苦,浑身颤抖不已。
一个个宫女、一个个太监们被人禁卫们拖拉出来,拉到紫宸殿前的空地上就开始抽打!
“啊……啊…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奴婢们确实不知呀!”
沉重的骨头碎裂声,杀猪般的嘶叫声,那声声凄厉的尖叫声,痛哭声,混合着鞭打声音,惊骇人心!
还没有被打到的宫人们,吓白了脸,身子抖如筛糠!
一个被当场打死了,两个被打死了,尸体只往旁边一丢,就又有两个宫女被拖出来挨打!紫宸大殿前的空地上,染满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昶蕞悄悄拉着苏离兮退到了人群的后面,苏离兮此时她的内心震撼不已,手脚冰凉!这件事情,她是脱不了干系,早晚查到她的身上来。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终于,有一个小宫女扛不住酷打,招认出来:“是苏七品…是苏七品、劝皇上去探望欧阳八品的!”
☆、第二百二十章 雪地
第二百二十章雪地
“是苏七品!”小宫女的手指向苏离兮的位置。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苏离兮的身上!人群慌慌张张地让开了一条道,苏离兮立在当地,脸色惨白,彻骨寒冷,悚然打了个寒颤!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几个提着棍棒的太监,就揪着她的肩膀拉出来,按倒在皇太后的面前!昶蕞在后面干着急,却没有办法。
皇太后面色升起一层黑气,眼眸中射出毒辣之光:“苏离兮,是你这个奴婢。哀家这段时间差点儿把你给忘记了。是了、是了…这就对了,你没有嫁给安郡王,就对皇上怀恨在心,与那欧阳溅人勾结在一起,谋害皇上!掇”
“不,奴婢没有谋害皇上……”苏离兮蹙着细细眉头,苍白无力小手拈着衣角!
“没有?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劝说皇帝去探望欧阳八品?是你们提前设计好的吧?匀”
“不是、不是!”苏离兮摇着苍白的脸:“奴婢不知欧阳八品怀着这样的心思,真的不知。”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哀家今天就叫你显出原形!”皇太后神态狰狞:“说,谁在背后支持你着?你是哪个家族派来的奸细?你若是肯交代背后的主人,哀家就饶你一命。”
“没有,我、我不知道。”苏离兮跪在地上哀伤无助,她手指握的死紧,咬的牙根都发疼……
皇太后目光闪过阴鸷,怒斥道:“打!来人,把这个溅婢扒-光了衣服丢在雪地里,往死里打、打成肉泥。哀家要让这溅婢的血染红这一片雪地,哀家要给皇帝出了这口恶气……”
寒冷的冬天里,被剥/光了衣服,在雪地里杖责?
苏离兮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脸色飒白僵跪在那里,她身子摇晃两下,勉强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吧!事到如今,她百口莫辩,更何况,确实是她劝说皇帝去探望欧阳八品,才惹下这天大的祸事。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尽管她一直都不喜欢他,可也没有想过要他死!
太后命令一下,立刻上来几个粗鲁的太监,一把儿揪住她的头发往雪地里拉。她一个柔软的女子,任何的挣扎都是徒劳,现在谁还能救得了她?
他们又扯着她的衣服就往下面撕……
发髻上的金钗、步摇、珍珠子,一颗一颗散落在雪地上,冰冷的雪寒气逼人,渗入她的肌肤,她跌跌撞撞地倒在那里,用双手撑住身体,十个手指头都插/进了寒冷的雪水中,是彻骨的冰冷。
“啊……”她忍不住低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踢了她一大脚,她头发散乱的趴伏在雪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四周,一双双冰凉的目光,冷静地看着她,等着看她是如何被打死?
“刺啦、刺啦……”几下刺耳儿的声音,苏离兮的外衣和裙子便被撕去了大半。她害怕地要命,本能地用手护住心口,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来。
两条修长细白的腿-露-出来,蜷缩成一团楚楚动人,看上去竟然比那白雪还要白!
“刺啦……”又是一声响,苏离兮最后一层的裹衣被撕破,露出了光洁的肩膀。她捂住身上剩下的半件衣袍,遮挡住内心的羞耻感,她惊恐地趴在那里,等待着那高高举起的棍子落下。
昶蕞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冲上去跪在皇太后的面前:“太后娘娘开恩,太后娘娘开恩呀!奴婢是皇上的暗卫昶蕞,是皇族最忠心的仆人。奴婢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担保,苏七品绝不是那奸佞之人。不如等皇上醒过来,再行处置……”
“滚开!…”皇太后咬牙切齿:“若是再敢求情,连带你一起打死!”
正在此时,寝宫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离兮、苏离兮…朕要离兮!”
众人顿时怔住,这似乎是皇帝的声音?
一个宫女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跪下:“启禀太后娘娘,大喜呀、大喜,皇上醒了!张口便说要苏七品进去侍奉……”
皇太后的脸色变了几变,先是惊喜,后又迟疑!皇帝苏醒过来了,那就意味着暂时脱离了危险,可为什么要这个溅婢进去侍奉?
昶蕞趁机说道:“太后娘娘,皇上最近特别宠爱苏七品,每天从早到晚必须看着苏七品的舞蹈,才肯进膳、睡眠。紫宸殿中人人都知晓呀!皇上身负重伤,不可再让圣上劳心费神了呀!”
皇太后思虑片刻,厌恶地看向苏离兮:“舞伎,不过是个暖/床的玩意儿,暂且饶了你一条狗命,跪在这里等待旨意!”皇帝受伤了,不可再使他难受。
“走,哀家进去看看皇帝!”皇太后一甩披风,转身步入大殿。
手执棍棒的太监们退到了两边,苏离兮急忙将身上的衣袍裹好,遮挡住重要的部位,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昶蕞向她点点头,却是不敢过去帮忙,太后的人还在这里看守着!
夜半的雪花,在头顶上缓缓地飘舞,优雅得如同跳舞的蝴蝶……
没有人理会她,她便一直罚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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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兮双膝着地、蜷缩着身体,她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成拳。死里逃生后的骤然死寂,让她浑身无力虚脱,一层薄薄的衣袍可以遮挡羞耻,却挡不住严寒。
她心中庆幸道,这纨绔皇上醒来的真是及时!
雪花飘荡到她的身上,乌黑的长发上覆盖了点点的洁白之色。她被冻得嘴唇发乌,牙齿嘚嘚嘚上下打颤。
幸好时间不太长,皇太后缓缓走出了紫宸殿,或许是皇上苏醒的缘故,太后脸上的神态舒缓了很多,也不知道皇帝与她说了些什么?太后的心情不再暴怒无常了。
皇太后站立在台阶上,高高在上,藐视这雪地上的苏离兮:“让这个溅婢进去侍奉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