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凿断灯奴的十二条手臂,把灯奴推下了河。想了想,在机关恢复原状后又用手胡乱抹了抹地上的灰,尽量将机关伪装的更好一些。做完一切之后我匍匐下来,将十二支手臂和灯盘放在背上,又把那些沾了灰的灯油抹在脸上外套上,伪装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了简庄的脚步声,想必他心里也清楚这条道上肯定有诡异,事故每一步都走的极其小心翼翼。
我把头低得更深,心中不断祈祷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也许上天真的感受到了我的诚意,也可能是墓道较暗火折子的光线穿透力不强,又或者单纯是因为简庄疏忽了道旁随处可见的灯奴,总之,他,从我身边走过去了。
可我最为期待的“扑通”一声却始终没有响起。
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我看见简庄竟然在机关旁边停下了脚步。他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用脚尖踩了踩,在石板沉下去半寸之后冷笑了一声。
我的手攥紧了灯盘,我告诉自己,这不是最好的时机。
简庄和之前的我一样开始做起了测试,先是高举火折子目测了一番活动石板有多长,然后又来回移动测试它的宽度。他先测的墓道另一边,发现石板一直抵到墙壁时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头。
他向我这边的墙壁走过来,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他即将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后退——我要的正是这个机会!我猛地站起身,掀起灯盘劈头盖脸地朝他盖去,简庄整个人被我盖懵了,裸露的手臂上也被灯盘蹭出了一大片血迹,但不幸的是,他并没有因重心不稳而直接踩到机关。我“啧”了一声,抡过灯盘又盖了正捂着额头喘息的他,他下意识地拿火折子一挡,结果火折子正好从十二支手与灯盘之间的空隙处穿过,简庄摔下去的同时连带着把没来得及放开灯盘的我也带了下去!
我们互相撕扯,扭打,滚向了石板的另一个纵面。那机关本身就做的对承重十分敏感,哪怕是一只脚稍微用力些踏上去都会被触发,更何况是两个人的重量!眼看就要滑进湍急的地下河,我急中生智,掏出之前凿灯奴用的铁锥狠狠地插入石板中,而简庄显然也不是那种愿意舍弃自己小命一定要拖着我下地狱的人,他也立即抓住了铁锥,不管我怎么蹬他踹他他都死皮赖脸的不放手。
“小粽子,你最好老实点,你越是乱动死的越快。”他喘着气,昂昂下巴示意我去看铁锥。铁锥距离我最初插下它的地方已经有几厘米的距离了,因为我们太重并且还在不断挣扎的关系,它虽然还嵌在石板里,可却是在不断下滑着。
我盯着他满是血的侧脸:“你以为现在的状况是谁害的啊?如果不是你要杀我……”我懒得跟他废话,但也听从了他的建议,没有再试图将他一脚踹下去。
“张大神快来,张起灵快来,张大神……”
“你在那里念叨什么?”
我不想搭理简庄,继续念叨我认为比金刚经更管用的救命符。我心里都要哭出来了:他们怎么还不来?!没道理这么久了还没发现自己走的是错路啊!
“你觉得那个闷葫芦来了会救你吗?”简庄依旧在一旁轻蔑地笑着。
他的声音刚落,寂静的墓道里突然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前面好像有东西,我过去看看。”
是张起灵!
片刻之后,我感到石板明显地向另一侧一沉:就好像我们过第一条活页墓道一样,张起灵在天花板上固定了一条登山索,他牵着登山索使劲往翘翘板另一头一跳,我们这边就被稍稍的抬了起来。他看着我们俩的惨状,眉头明显一皱,也没多说什么废话,手中的绳索徐徐地放着,一步一顿地向我们这边横挪过来。
他人刚一过中心,石板就再度猛烈倾斜起来——明明陈老头儿就在对面,只要他肯压一压,我和简庄都能顺利获救,可他偏不,他站在机关的边缘,面带笑容神情自若一副抱臂上观看好戏的样子。
基于陈老头儿的不配合,张起灵暂时停止了动作,直到石板的摇摆逐渐趋于平静,他才开始挪动起来。
真真正正的是挪动,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鞋子紧紧贴着地面,几乎是一毫米一毫米地向我们靠近。到了极限的位置他整个人向石板翘起的那头倒下去,手伸向我。
我一喜,正要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却听到简庄恶魔般的声音:“张起灵,先拉我上去,她是只粽子啊!又不会死!”
张起灵的手明显顿了一下,然后临时改变了方向,将简庄捞了上去。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张起灵再度伸出了手。
我看着他,却没有伸手。
“把手给我!”
“啊哈,不用了,我们可爱的小粽娘看起来似乎一点儿也不想上来。”站在张起灵身边死死抓住登山索的简庄又笑了,“那就如你所愿吧,拜拜!”然后他在所有人都没有反映过来之前狠狠地踹了我一脚。
我抓住铁锥的手,松了,旋而,坠入冰冷的深河。随着机关的闭合,最后一丝亮光也从眼前消失了,我再一次堕入最令人绝望的黑暗。
》》》040 孤独
》》》所嗟人异雁;不作一行飞。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
“一千一百二十四、一千一百二十五、一千一百二十六……”
“三万七千九百、三万七千九百零一、三万七千九百零二……”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有人一直在我耳边数数,最开始的时候数的还挺快,跟跳短绳计数似的,到后来却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木然。待我睁开眼的瞬间,数数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平缓的水流声。
眼前是一片黑暗——是那种连你想发呆随便找个东西盯着都找不到的黑暗。
我去掏下斗前就放在衣兜儿里的防水打火机,大概是因为被水冲了太久的缘故,我整个人都不利索了,掏了好几次才掏出来。可能是眼睛闭了太久,打亮火机的瞬间,我竟然觉得那样微弱的火光有些刺眼。
火机光线的穿透力并不强,不过也足够让我看清自己的现状了:我现在应该是在之前跌落的那条地下河的分支中,这里的水流比较平缓,宽度也不过两三米的样子。河道中有一块略微突出的石头,正好把我卡住了,我挣扎了一下,卡的不是很紧,也没有勾到哪里,于是努力向岸边游去。刚一上岸,我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就懒得再强撑,腿一软,大字型地躺在了地上。
我觉得突然有点理解简庄那个死变态了,被自己信任的伙伴抛弃确实挺令人抓狂的。不过套用下某个很火的句式,理解是距离谅解最遥远的距离——我真特么恨不得一手一把大刀直接砍死简庄那禽兽!!!!!顺便砍残张起灵!!!!!!!!!!!!
尼玛啊,好歹老娘也跟他同生共死那么多次啊,你说要是我跟吴邪叶成胖子甚至是老酒那样的路人甲同时掉水里他去救他们不鸟我我绝对不放半个屁啊!!!!说不定我还要称赞他好身手有胆识!!!!!!但问题的关键是老娘现在是和一条会咬人的恶狗同时掉水里他不救我先救狗是个什么情况啊!!!!!!!!!!!!!!!!!!!!!!这是要闹哪样啊!!!!!!!!!!!!!!!!!!!!!!!!!!!!!!
感谢豆瓣咆哮马小组,我觉得我现在又精神满满活力充沛了。
一个翻身,正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手指摸到地上的时候却顿时觉得手感不对:一般说来,如果是被冲到山体中由地下河冲刷出来的,又或者是自然形成的罅隙,靠近河道的岩面应该是极其光滑的,再往远处大多是一些碎石,但是我现在躺的地方居然铺着青砖!
一个激灵赶紧重新打亮火机仔细看看:地上果然是一路走来看到的困龙陵中常见的那种墓砖不错。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眼前出现了一条弧形的台阶。台阶上面复台阶,台阶上面还台阶,我顺着台阶一层层向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层,我看到在台阶的最上方有一个小平台,而平台正中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
“……马萨卡?”我选择了用这三个字表达我无比震惊的心情。
这简直比刚刚张起灵选择救狗还让我觉得不可置信。
当务之急是找到可以持续照明的东西,我四下逡巡一番,还真被我找到了,在弧形台阶上有四条放射状的灯奴。我总觉得设计这个墓的人是个搞设计的,这次的灯奴依然设计的十分奇葩:每个台阶上都有一个直立上身而跪的纯金灯奴,低阶灯奴的手必然有两只搭在高阶灯奴的肩上,其他十只手孔雀开屏一般展开,每只手上或托着莲花灯盘或拿着钺斧五色云之类的法器。将灯奴全部点燃之后那就更艺术了,你可以想象拿一张简笔画太阳,遮一半,我现在眼前的景象就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灯奴一点,整个主殿都亮堂了起来。这是一个梨形墓室,最外层的是一弯活水,梨涡的地方是环形阶梯,最上方的梨尖处自然是漆黑的棺。那口棺材并非那种规规矩矩长方形棺材,反倒是有些像国外吸血鬼住的那种六面形棺材,不过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人家吸血鬼住那样的棺材是因为人家有俩大翅膀,我们这位呢,是因为有十二只手……
瞬间就高端洋气上档次了有木有!
我凑近了看,那口漆黑的棺材上扎粽子般捆着好几条粗铁链,在铁链的交叉点上还贴着一张道符之类的玩意儿。我把耳朵贴紧棺壁——我认为这并不是椁,整间墓室是做成果实的形状,而墓主应该是作为种子的形象存在的,所以其实整间墓室就是包在棺外的椁——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四下张望一番,整间主殿空空荡荡,几乎没看到什么武器一类的陪葬品,也没找到类似通往配殿的通道,只有一扇黑洞洞的窄门,目测是壁画中那根垂坠着果实的“树枝”。
想了想,打了个响指,我溜进了那扇门。
五分钟后,我笑容满面的回来了,脑袋上顶着把斧子。反手把斧子抽出来,抚平头发,哟西,正应了那句电影台词:多亏我拼命的护住了脸,我英俊的容颜才得以保存。嗯,不就是后脑勺上多了道缝儿么,分分钟就能长好,怕啥!
揭符的时候我顿了一下,语重心长地对棺材里面的家伙说:“据说你有可能还活着,嗯,那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说好,我放你出来呢,是一时心善,你可千万别有什么雏鸟情节认我做妈。”伸手准备去揭,又想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做朋友倒是可以,反正……这个世上只有我们是同类。”
几斧子下去斩断了铁链,又把棺钉什么的直接削掉,我自侧面扎了弓步咬紧牙关使劲儿一推,就把棺材板推一边去了。
棺材里睡着的果然是一具十二手尸,表情安详,十二只手交握搁于腹上。
我看了半晌,胼指往他颈边一探,没有脉搏。
他在被放进棺材之前就已经死透了。也没有如修墓者害怕的那般用妖力什么的复活。
我有些失落,又有些高兴。
“……死了也好。”我唏嘘一番,准备转身去寻出路了——那条满是机关的路我可不想选,且不说我可能要在里面死上不止一百次才能和陈老头儿他们顺利会师,就单说,我根本就不想见那些救狗大队,再者说,他们如果知道我狗屎运进了主殿,肯定得逼我交出陪葬品啊,我上哪儿去弄啊,这些纯金打造的灯奴倒是值钱,可我也搬不动啊。
我一边心中吐槽一边手贱地敲着灯奴们的脑袋下台阶,然后我顿住了,扭头皱眉看着漆黑的棺材。
……对哦,为啥棺材里没陪葬品啊?
这明显的不科学。
一步一步退回去,再翻翻,好像还是没有的样子——那种放在古尸嘴里或是,嗯,菊花里的东西我是不愿去拿的。虽然我现在也算是个盗墓贼,可我是个有良心有道德有思想觉悟的盗墓贼,我跟着南派混,但我觉得我的性情更像北派,只取明财,不捣乱不损阴德。
想了想,决定最后试一把,我试探性地拈起他的一只爪子,果然,十二只手交握的地方露出了雪白的一角,吼吼吼,有门!我有了动力,立即把十二手尸的爪子都扒拉开,然后发现他握着的东西也很奇特:
是一方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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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玺?我愣了三秒,感情这十二手尸还是个王啊。伸手就去拿,结果在碰到玉玺的瞬间,耳畔响起了比急刹车又或者是指甲刮黑板还要刺耳的尖叫。真是叫的我通体舒畅筋骨错位。赶紧一松手,尖叫声停止了,我看向十二手尸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丝崇敬,尼玛啊,这样叫都没吵醒你,我是个粽子我都受不了。
可要说让我就此放弃吧……那我还是先把玉玺揣着吧,大不了回去买耳塞。狠下心,我抓了玉玺就走,可奇怪的是,这次却什么事都没有,就好像我刚刚听到的那些尖叫是幻觉一样。
这是什么节奏?一秒变灵异片吗?
我把玉玺小心放进带拉链的口袋,装好后还不放心的拍了拍,最后看了一眼那些金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