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生个小孩就是生了个麻烦似的。
仿佛是触碰到了炸弹的引线,沉默在牌桌间被引爆了,几圈下来都只听到翡翠麻将相互碰撞的声音。顺带一提,这幅麻将还是他们从斗里倒出来的。叶成和华和尚这两个蛋疼又无聊的家伙放弃了据说是价值连城的瓷瓶和金镶玉的簪子而挑了这幅翡翠麻将消磨平日里的无聊时光——不得不说,这俩货真是我活了'消音'(女粽子的年龄是秘密)年来见过的最无聊的人。
“死于非命,断子绝孙,很惨吗?老娘还两样全占呢,也没看怎么着。”我漫不经心地说,“不过要是这两种结局一定要二选一的话,你们选哪个?”
又是几圈的沉默,然后华和尚突然说:“叶成肯定是选死于非命。”
“你怎么嘴碎的跟娘们似的,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躺着也中枪的哑巴张起灵面无表情地打出一张幺鸡。
直到很久之后,我见到了那个名叫叶平安的小机灵鬼我才直到为什么当初华和尚会如此笃定叶成的选择。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例行公事地腹诽过老头儿之后,我看了看这次“公费旅游”的同行者,除了那个来历不明神神叨叨的简庄之外,基本都是熟面孔。这次预定下斗的一共七个人,老头儿自然是队长没话说,往下就是叶成,张起灵,我,华和尚手下堂口的俩伙计,外加简庄。
那俩伙计我见过几次面,一个高高瘦瘦的叫猴子,另一个叫老酒。我当时还揶揄叶成说你看你该自豪,就连郎风那家伙也都有炮神的外号,整个陈皮阿四军团就你一个人真身上阵,威风吧!他说靠,威风个屁啊,万一要是有哪个嘴巴不牢的被条子逮住了,条子让交代同伙,结果华和尚猴子什么的都没事,哥第一个就被捉进局子去了!
“成哥!薛姐!”我正神游,突然听到有人高喊——猴子和老酒虽然年纪都比我大,但因为我算是直接跟着老头儿和叶成混的,所以见了面到时他们先起身向我打招呼。
我哪个感动唷,想不到我也有被喊姐的一天。
叶成把背包往空位上一甩,哼了一句:“高兴吧,人喊你姐呢!”
“可不是,你还喊我‘娘’呢!”
脑袋上立即多了个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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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猴子和老酒轮换着开车,偶尔上了偏路,叶成还会抢过方向盘过把干瘾。不过进了陕西境内就没人敢让他这样做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走高速,反而是在各种山道上拐来拐去的,若都是水泥路可能还好些,但坑爹的是偏偏就一段水泥一段土路的,不平整不说,还特多弯弯,就叶成那水平给他开最后大家能捞到个全尸就算万幸了。就这样,死赶活赶,我们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一个特偏远的小镇。
说这里是个小镇吧,我觉得到更像是村寨,招待所只有一家,还破得跟什么似的。跟陈皮阿四出来,叶成就是掏钱的那个,他特豪迈地把卡往柜台上一拍,说要订房,结果人家一句话就给驳回来了。
人家说,啊呀,俺们这旮旯没刷卡机啊。
叶成傻了。
不得已,他只好跟着猴子开车去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农村信用社取了钱,定下了三间双人标间和一间单人间。单人间显然是陈老头儿的,剩下的三间猴子和老酒两个好基友要了一间去——其实也没人跟他们抢,他们开车基本就没怎么休息过,这一晚上睡起来那肯定得是鼾声连天,跟他们睡一间跟在战场上傻站着听轰炸机在你身边扔炸弹没什么区别。然后简庄说女士优先,于是我毫不犹豫选了跟叶成一间,剩下两个难搞的自己折腾去。
没有妹子相伴的叶成很是寂寞,他躺在床铺上以平均每分钟一次的频率叹息,这让我真是恨不得把他扔猴子老酒那儿去。
不管他,拉过枕头往胸下一垫,趴着玩手机。结果刚玩没一会儿,突然提示说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粽娘,最近有时间吗?
赶紧回复。
Re:想约我?
估计吴邪也在那头盯着手机收回复呢,很快就回了短信给我。
:……斗里逛逛?
有点被雷劈中的感觉,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结果他还真接下去了。
Re:什么时候出发,我现在跟着我家老板开饭呢。
:这样啊……那算了,我这边也还挺急的,就这两天就要下斗,人都到陕西了。
我呢个去,他说他在哪儿?!陕西!
Re:你们……也准备登秦岭?
不愧是读过大学的家伙,他显然机灵着呢。
:‘也’……
这科学吗?我们的目标该不会是同一个斗吧?!到时候进了斗,手机摇一摇,结果发现提示说“您的好友天真无邪小盆友正在附近,是否发起对话”……诶哟喂,我一个人真承受不来。
大概是我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样子挑起了叶成的好奇心,他百无聊赖地放下了招待所免费提供的杂志——小镇的人不仅热情还特淳朴,叶成说无聊立即给买了当期的《故事会》,搞得想看《花花公子》的叶成郁闷不已——挑眉问我:“跟谁发短信呢,面部表情肢体语言这么丰富,人家看得见么。”
“哼,要你管。”我白了他一眼,继续给吴邪发短信晓以大义劝他别去,可那家伙铁了心,外加上据说还有个朋友在他身边撺掇,更是不松口。不过转念一想,秦岭乃我大中华之龙脉啊,那上面的斗不说一千也有八百,碰到的几率其实小的可以,我现在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根本就是徒增烦恼。
我的搪塞反而让叶成更加来了兴趣:“唷,有了情郎忘了哥啊,看你乐的,人家发条短信来你嘴角咧耳朵根去了。”
“我哪有啊,我一直不都这样么,不知道是谁之前说我每天快乐的跟乡下老鼠似的。”
“你确定跟人家没什么?”
“只是之前一起下过斗的朋友啦!”其实我也说不准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说是普通朋友吧,感觉不像,我自己也不乐意,但要说喜欢人家,那也肯定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吴邪在一起总是感觉很开心,那跟平时的快乐是不一样的——但如果要我具体说说哪儿不一样,我也绝对说不上来。
叶成把双手往头下一枕,望着天花板大声叹了口气:“诶,我还说要是你们是恋人我就打算恭喜那家伙不用担心死于非命了呢……哦,对了,”他突然压低声音,犹豫了片刻神秘兮兮地冲我说道,“你听说简庄的故事么?”
那口气……
就和多年不见突然在街头不期而遇的老友,一段再正常不过的寒暄之后,男人突然问女人:“你听说过安利么?”
》》》035 困龙
》》》让我感谢你,赠我空欢喜。
“来,粽……子小盆友,让我来给你普及一下简庄的黑历史。”大约是想起小巴上我的吐槽,他硬生生地咽下了那个“娘”字,不过话说回来,这句话无论是语法句式还是那高深莫测的语调,亦或者是对话两人的现状都是如此的似曾相识——简直就是当初我和吴邪在海底墓的对话的翻版嘛!
只不过当时我和吴邪作为同被大魔王压迫的坑友,对话内容满是对邪恶势力的声讨和对未来翻身农奴做主人美好生活的期盼,哪像叶成,一张口,又三俗了:
“简庄那个家伙早些年有个妹子,我是见过的,那漂亮的……啧啧……”
“咱说点实在的好么,”我忍不住插嘴,说叶成没文化吧,他要是说起美女来可以高谈阔论几个小时不带重复的,那吹捧,那赞美,那排比,莎士比亚也穿了都比不过他。我有预感,要是我现在不打断他,一旦他开始正式形容妹子的长相身材性格品味来,那就算让开了挂的张大神来放绝技都无法打断。
被插播的叶成显得很是遗憾,似乎我一打断就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了似的。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组织好语言:“……总之就是漂亮的跟明星似的,简庄呢,也很迷恋她,走到哪儿都带着,成天秀甜蜜,一个大男人也不臊得慌。”
“后来呢?”我只恨他不是PPTV能让我拖进度条。
“你别急呀,我不正要说嘛!”叶大说书的不乐意了——他有啥资本不乐意啊,说书说成你这样跟张大哑巴半斤八两好吗?“后来有一次,那妹子突然说想跟我们下斗开开眼界——”
我心里一咯噔,心说估计要悲剧:“妹子折斗里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冷笑着说:“如果只是折斗里可能还好点……简庄在斗里为了保护那个姑娘算是拼尽老命了,不过最后还是被困住了。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在斗里发生了什么,但差不多都能猜到……反正几天后当我们把他们挖出来时,活人只剩简庄一个了。出了那个斗,这家伙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还觉得他人挺不错的……”叶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谁料到现在成了个心理变态,下斗必带妹子,然后再想尽办法把妹子弄死在斗里……不早了,睡觉!”带着几道疤痕的手臂弯至脑后,按下床头灯开关。
我感动死了,这是怕我睡不着还是怎么着,居然讲睡前鬼故事!次奥!劈手一个枕头甩过去,结果叶成那小家子气的被我一砸还砸出火来了,硬跟我死磕,人粽对揍揍了半夜。
大概是我们闹出的动静太大,第二天开饭小分队里居然传出了叶成把我霸王硬上弓了这样的荒诞言论。
当然让我觉得更加荒诞的是居然还有人传说是我把叶成霸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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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进山倒斗是因为有人有那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藏宝图,这次进山……还是因为有人有那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藏宝图……藏宝图都如此烂大街了是想闹哪样?我斜睨着简庄那厮趾高气昂地时不时拿出那张残卷出来故作姿态的研究一番,陈老头儿老僧入定般的坐在一旁眉头微微地蹙起也表示其实他挺在意,叶成猴子老酒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劲儿地往简庄跟前凑,目光灼灼得恨不得把残卷烧出个洞来。
真正淡而处之的,就只有我这么一个死人以及张起灵这个不死之人。我看他,他却看着远处重峦叠嶂的山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我站到他身边,装模作样一脸深沉地眺望远方。
不一会儿,绯闻事件男主角天神叶点了根烟走过来,痞里痞气地一揽我的脖子:“来,说说,爷把你送哑巴那里学习这么久,看出来啥了?”
我的手顺着山势在空中画出波浪,抬起下巴十分得意地看着他:“山势如笔架,是贵墓。”
他看我半晌,将烟头弹至山壑:“送你俩字——”
“高人。”
“——放屁!”
尼玛。
叶成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拧着我的耳朵说:“你把眼睛给爷睁大了看清楚!这里山峰绵延,显然是条极好的龙脉,可偏偏不巧却是条火龙,而秦岭山地的降水量丰富,这种墓地风水我们一般俗称……”
“困龙陵。”叶成话还没说完,旁边立即有人打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叶成的鬼故事讲的太成功了,我现在看到简庄就觉得心里发毛。那厮拍拍叶成的手,示意他放轻松些:“妹子嘛,第一次下地什么都不懂是正常的,多下几次也就熟练了。”
他这话一出,叶成和张起灵都扭过头来看我,老头子则是意味不明地呵呵了一声。
只是罪魁祸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发言欠妥,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困龙陵呢,说白了,也就是字面意思,困住龙的陵墓——至于困的是谁,为什么要困,”他摊摊手,自以为十分幽默地来了个美式耸肩,“不清楚。有些事情,只有你下了地,才知道。”
我被他看出一身鸡皮疙瘩,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的确有那么些道理:就好像那次和吴邪他们去那啥子鲁王宫,原以为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古墓,没想到深入了才发现其中另有乾坤。
大概是见我沉默不语,简庄又笑了:“也别紧张,你嫂子当初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不过她现在可算是行家了,地下的事她弄的比谁都清楚。到时候下了地你就跟着我,有什么不懂的也问我!”
我看向叶成,他却不敢与我对视,反倒是挠挠腮,征询老头子的意见。
老头子本来正规化着陵墓的大致方位,有条不紊地指挥猴子和老酒定位挖土,听到我们这边的情况,他转过身来看了我们好久,只是那双昏浊几近全盲的眼中却看不出什么色彩。半晌,他沉吟道:“嗯,也好,粽娘你就跟着简庄吧,多学点知识,省的一天到晚出门丢我的老脸。”
原来如此。
所以叶成才要一老早把我送到张起灵那里学习怎么“保命”。
所以我从一贯背补给品的沦落成背大家都有的各种工具。
我早该想到的。还真以为大家一起下了几次地,插科打诨逍遥了些时光就是生死不弃的兄弟了?我还真是图样图森破。人之熙熙皆为利来人之攘攘皆为利往,为了利益,陈老头连徒弟都能随意舍弃,更何况是我这只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的野生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