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涛聚精会神地研究着那双眼睛,撑着下巴嘀咕:“***,搞不好真是海豹的腿子,这可难办了……”
以地处地球南段的Z国气温升高为由,切断石油通道,这件事情若是放到新闻联播上,大约也就只是一条太平盛世的小风波罢了。
石油涨价,屌丝儿们无非也就是嘀咕一下发发牢***,民众的心声掀不起什么风波。
至于新闻联播背后的那些真相,又有谁敢提着脑袋试图探索?
就连沈涛这么身份特殊的人都在犹自感慨,事情一旦跟M国海豹扯上关系,就不好搞了!
沈涛还在那里嘀嘀咕咕骂街,辛博唯在旁边猛地一敲键盘,大吼一声:“不好!”险些没把沈涛吓得当场翘辫子!
“有什么重大发现?”沈涛连忙天往显示器边上凑。
辛博唯凝着寒眸说:“二十二点钟,这条密电被中情局拦截到了!”
抬腕看军表,边计算时间便推测:“中情局比你我专业得多,破译这条密电最多二十分钟就能搞定,这么说,我家老爷子应该二十二点三十左右就能得到汇报,现在是零点多,糟了……糟了!”
他立刻便想到他家老爷子在收到那条密电后,会采取什么措施试图补救。
也不理会沈涛在一旁挠着脑门儿追问,拿出手机快速拨叶菁的手机号,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私线sim卡下午刚刚扔掉。
来不及给沈涛多做解释,连忙摘下耳机,快速将设备收拾规整,站起来拍沈涛肩膀:“我得离开一趟,你守在我的军线前,千万不要离开!回头再跟你解释!”
沈涛一头雾水,可严格执行上级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更何况他是特种军人,自然知道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像好奇宝宝一般问东问西。
连忙点头应承:“放心,兄弟我保证完成任务!”
“把你手机借我——”辛博唯把自己的手机哐一声扔在机要战术室的钛合金台面儿上,拿起沈涛的手机,大步流星离开这里,直奔停机坪而去。
几分钟后,幻影的螺旋桨发出巨大轰鸣,刺破寂静苍穹,宛若一只翱翔于长空的鹰隼,在黑夜里披风前行。
辛博唯熟稔地操纵着自己这架老伙计,从口袋里摸出沈涛的手机,塞上耳机开始拨号。
叶菁的手机无人接听,可叶老首长也是,家里的座机也是。
这些不正常的状况极大限度验证了辛博唯的担忧,他握着操纵杆,一直在提速,恨不得立刻就能降落在军区大院儿内。
与此同时,Z国极南地区,盐步湖戈壁滩上。
与很多边境气候相同,这里虽然地处最南端,可昼夜温差却非常大。
何况现在正值隆冬季节,白天就已经很冷了,晚上更是天寒地冻,石头都能冻出裂缝。
叶家三口人被丢在荒凉寒冷的戈壁滩上,远处盐步湖的风带着潮湿水汽,打在脸上,简直就像刀子割肉一般疼痛难耐。
眼看那架军用直升机就要离去,叶菁不顾危险,猛跑几步追上去。
仰着头大声喊:“请给我们留几件大衣!”
大衣没有,上面的人只胡乱丢下几个小物件儿,不顾叶菁哀求,便呼啸而去。
好在今天恰逢晴天,戈壁滩的月分外近,分外圆。
就着皎洁月色,三个人弯腰在地上寻觅。
那些特种兵大概见这老小三人太可怜,虽然不可能留下大衣形成铁证,但却扔下来了两箱矿泉水和几大包巧克力以及压缩饼干。
这些东西一般都是军用飞机上的常备物品,现在俨然已经成为叶家三口人的保命之物。
“把水拆开,我们三个分摊了背在身上,”叶老首长语气严肃地指挥着,“盐步湖这一代几乎没有淡水,在找到水源之前,我们只能靠这个了。”
叶菁一边和小安一起依言拆箱,一边信口问:“咦,听这语气,爷爷你对这里还蛮了解的啊!”
“那可不是一般般的了解!”叶老首长抹一把鼻子下面刚呼出来便结了冰的水汽,苦中作乐沾沾自喜,“要搁一般人,丢在着戈壁滩上绝对活不了啦,可偏偏是我老叶,哼哼,简直就是重返故园了嘛!”
“怎么个重返故园法?”小安抬头讷讷地问。
嘭,恍然大悟的叶菁抬手在小安头上敲了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怎么都忘记了呢,这里可是和越南交界的地方啊!姜还是老的辣!哈哈哈……”
“怎么个重返故园法?”小安还是没听明白,弱弱地又问了一句。
老首长得意大笑:“你这个糊涂小子!平时我叨咕过去那些事迹,你们都不爱听,还笑话我,瞧瞧,现在笑不出来了吧,哈哈哈……”
小安咬咬嘴唇,还打算再问一遍的,叶菁忍不住了,连忙打断叶老首长的自夸,吧嗒吧嗒给一脸茫然的小安解释:“小安啊,你都忘记了吗,爷爷以前是从越战场上下来的啊!这一带和越南交界,爷爷对这里的地形可是熟悉得很呢,这下可好了,我们不至于那么快就挂掉了,嘿嘿!”
反应迟钝的小安总算明白过来,咧着嘴唇嗷了一声,顿时欢快起来,使劲把水朝自己衣服上揣,积极主动承担主要劳动力的责任。
皎洁月色下,叶老首长精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
仰头深深呼吸一口这旷野的寒冷空气,忍不住眯缝起眼睛,望着那轮明月轻笑念叨——
“这风,还是这么寒冷、这么新鲜!四十多年了啊……我老叶终于又重返故地,又一次呼吸到这放肆的寒冷空气!”
这一刻,叶老首长周身披着一层寒淡月光,站在月色下轻声感慨,那情景儿,宛如披着一件玄铁战衣的老将军,多年后再次踏上曾经挥洒热血战斗过的血色土地,状气豪情足以震撼天地!
叶菁和小安都没做声,一脸崇敬望着叶老首长。
两个看惯了叶老首长生活面的年轻人,头一次,见证了老人家那股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无比铮铮的豪迈情怀。
老首长站在这片土地上,呼吸着记忆中的寒凉空气,顿时欢腾起来,人也一下子变年轻了。
拐棍儿都用不着拄了,直接横在手里变成了指挥棒。
指着两个小兵蛋子下命令:“你们两,手脚利索点儿!水和战备粮弄好了吗?弄好了就快点行动起来,弯腰,朝地上瞅!”
叶菁苦着脸问:“老首长,我们瞅啥?”
“瞅野牛粪!”叶老首长大声指挥着:“兔粪羊粪就不要了,小屎巴蛋子没啥用处!”
“啊?……”叶菁和小安双双震惊。
“啊什么啊!”叶老首长神清气爽地说:“赶快抓紧时间找,对了熊粪、狼粪也行条状的虽然没坨坨好,但总比那些个屎巴蛋子强!”
噗嗤……叶菁和小安面面相觑,双双苦笑出声,连忙弯腰,遵照老首长吩咐,乖乖执行命令。
野战生存训练里就有辨认动物粪便和踪迹的训练科目,叶菁当然也知道在野外,必要时,需要燃烧动物的干粪便用来取暖。
因为并不是哪里都能遇到干树枝和干草的,比如说盐步湖戈壁滩,四下荒凉一片,土地贫瘠得只能长出石头。
小安只是一名被干休所分配给叶老首长的勤务兵,当然不懂这些,一边捡牛粪一边嘀咕:“这又不能吃,捡这干啥!”
他虽然不知道这些干粪的用途,但出身农村的孩子,捡牛粪倒是十分在行,眼尖手快,很快就捡了一小堆。
叶菁瞅着这些干粪堆感慨:“这戈壁滩多少年没来过人了,动物粪便遍地都是,资源真丰富!”
“你说得对!”叶老首长瞅着那些分队,苦笑一声:“这里是无人区,自然条件太过恶劣,如果不是因为战争,几乎不会有人来这里,时间一久啊,就变成野生动物乐园了!”
“什么……”叶菁顿时后脊梁一凛,口舌都吓得不利索了,磕磕巴巴地说:“爷爷你你是说…。。这里野生动物很多?”
“废话!”叶老首长反问:“野生动物不多,哪儿来这么多干粪!”
气氛顿时变严肃了……
半晌,叶菁才垂头丧气地嘀咕:“爷爷,你干嘛不早说……早知道这里是野生动物乐园,咱们还费那么大劲儿瞎捡干粪乐呵个什么啊,直接等着当点心不就得了!”
“瞧你那熊样儿!”叶老首长气哼哼地斥责:“哪里有半点我叶家后人的样子!麻溜儿地振作起来,爷爷带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咱们先把火堆生起来,又驱寒又驱兽!”
说罢,雄纠纠气昂昂走在前面,果断开路。
带着“野生动物乐园”的阴影,叶菁和小安胆战心惊走在后面。
一边走,一边四下警惕打望,唯恐一不小心突兀闯出一头什么猛兽。
好在三个被流放戈壁的人却是得到上天怜悯,幸运之神一路佑庇着,直到找到一处背风的沙砾台子,好运气地连一只黄鼠狼都没撞上。
这处沙砾台子是由上下错开的断层形成的,上下距离大约有四米左右,几乎呈水平垂直状态,估计没有什么动物敢于冒险往下跳。
如果在下面宿营,背靠断层,至少头顶和身后是安全的。
这回不等叶老首长安排,叶菁直接解下脖子上的围巾,撕成两半开始打结。
叶老首长赞许地夸奖着自己的宝贝疙瘩亲孙女:“到底在猛禽大队受过训,野外生存知识还可以嘛!”
叶菁笑着说:“幸好下午出门前汪阿姨拿了条围巾给我戴上,否则可就惨啦,就得脱小安的外套撕布条儿了!”
本来就懂得直打哆嗦的小安,一听这话,顿时抱紧了双臂,仿佛外套已经被脱了一样,缩着脖子使劲打冷颤。
叶老首长干咳一声,不自在地接话茬:“哦,原来下午你是被你汪阿姨放走的啊,胆子都那么大呀,把我老头子不往眼里放,连声招呼都不打!不过幸亏这些坏东西晚上才来咱家,卫国小两口儿和你汪阿姨都走了,没被波及……”
月光下,当然看不见老首长脸色有些微红,可骨血至亲的叶菁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家爷爷的不自然。
当下偷偷笑了两声,学着老首长的样子干咳取笑:“咳,老首长同志,要照我看呢,其实汪阿姨要是能一起被送到这里倒是蛮好的,至少您老人家的伙食问题就不用发愁了呀!”
“去去去!你个毛丫头!”叶老首长连声啐骂:“就我一个人有伙食问题?你和小安都不食人间烟火啊!”
“食食食!”叶菁嬉皮笑脸地拧着疙瘩结儿,“冰果,绳子打好啦!咱们下去吧,这就把人间烟火生起来!嘿嘿!”
叶老首长让小安卯着劲儿拽了拽,顿时笑纹纵横乐开了花,连声称赞:“这绳结打的好!都快赶上你家老首长的水平咯!”
叶菁轻声笑着,任凭老头儿借机自夸,也不去揭穿他老人家了。
难得看见老爷子重回战场那股豪迈开心劲儿,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老夫聊发少年狂,多好的事儿!
叶菁和小安合力,手脚麻利将围巾拧成的绳子一头牢牢绑在断层上方一块半截埋在土里的石头上,然后试了试,确保结实后,这才开始排好顺序,一个一个往下面溜。
先把矿泉水、战备粮,以及刚捡来的干粪扔下去。
然后商量决定叶菁先下,然后是老首长,小安善后。
叶菁和小安都是身手灵活的年轻人,攀这么个四米高的断崖,基本上没费多大力气。
叶菁最担心的就是叶老首长了,毕竟一把年纪,平时牛吹得再大,可那些“想当年”的往事毕竟早已过去很久,叶老首长整天不是遛鸟就是下象棋,唯一的“体力运动”也就是在后院儿种那一小片三五个平米的菜地,实在看不出“当年”的身手在哪里。
但事实却让叶菁狠狠地吃了一惊——
叶老首长豪迈地把拐棍儿往断崖下面一扔,然后双手抓绳,麻利地在断崖上换着步子,稳稳下行。
绳子只有两米多长,最后剩下那一米多得往下跳,叶老首长也就是在这儿吃了亏。
心理默认为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老小伙子,自信满满松开绳子,往下一跳——
咕咚一声,跌坐在地上。
咔——
这里实在太安静,那一声骨裂,叶菁和小安都听得清清楚楚。
“爷爷!”叶菁大喊一声,跑过去蹲下,伸手去扶叶老首长,颤着嗓子问:“哪儿痛?是哪条腿?”
小安一急,连绳子都没溜完,还剩足足三米呢,就直接腾空跳了下来。
重重落在地上,也顾不得去揉碰痛的膝盖,连滚带爬围到老首长身边,跟叶菁一起焦急询问。
叶老首长大概是痛得说不出话了,吸溜着凉气,脸皮皱成一疙瘩。
半晌才说出话:“胳膊,右边胳膊……”
老人家落地时,习惯性用四肢做支撑,可到底是老了,骨头脆的很,其他部队没事,大概是右胳膊使的劲儿稍微大了些,禁不住冲击,直接从肘间骨折了。
叶菁在猛禽大队学过一点紧急救助方案,如果是脱臼,或许她还敢尝试着给对回去。
可骨折却就麻烦了,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吃喝都可以设法解决,唯有医疗,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叶菁偷偷转身用衣袖抹掉眼泪,然后站起来,伸手去拽悬在断层壁上的围巾。
小安连忙站起来帮她,两人一起用力,豁朗一声,连上面那半截石头一块儿拔起,咚一声砸到底下冻得梆硬的地面上。
她噙着眼泪,飞速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