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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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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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医师客气着。
“舅舅,这是我给阿樱的零花钱,她一个年轻女孩子,没有工作,身上也没有钱,你还是给她留着吧。手里有点钱,毕竟有底。”
张医师说:“这个我不能要,家里虽穷,但是有吃有穿,我不能要你们的钱。”
“我知道您不差这点钱,但这是是给阿樱的,您帮我拿给她……”
“她也不要,你还是拿回去吧。”
女人唉声叹气:“舅舅,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跟您绕弯子了。阿樱出狱的时候,我们去晚了,知道她到您这儿来了,我只当是她想你们,想回来这里看看,可是这都待了两个多月了,我们来接了几次,她都避不见面。她毕竟是在城里长大,以后真不想跟我回去了?”
张医师不做声。
“舅舅,您是不是还在怪我?这些年,我一直都很后悔没有照顾好她,可是现在也没有办法了,她没学历,又坐过牢,工作不好找,身上也没有积蓄,眼看年龄也大了。我是想,她要是愿意跟我回去,可以去我的建材店,虽然建材店现在不赚钱,但一年到头,也能落下点钱,将来她姑父不干了,把店交给她,总也算能谋个生。”
“舅舅,我妈妈一直都是把她当亲生的一样,有一次,妈为了爸骂了我姐一句,都差点跟我爸离婚。再说,那时候大家都年纪小,不懂事,谁家没点吵吵闹闹呢?姐就算生我的气,生我爸的气,也不该生我妈的气呀。我们坐十几个小时的车,来了这么多次,每回我姐不是去山里了,就是去田里了,她怎么老不肯见我们呢?”年轻女人接着激动地说。
年轻女人激动的声音被喝止:“心雨,不许对舅舅没大没小。”
那年轻女人声音是变小了,语气里却夹满了更多怨气:“舅舅,不怕实话告诉您,我们家为了把她从牢里赎出来,整个家都被掏空了一半。可是她出狱后,宁愿来您这个乡下每天砍柴下地也不愿回我们家,这不是伤我妈的心吗?”
“啪!”年轻女人话没说完,脸上便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中年女人厉声道:“要不是你,她原本也不会坐牢!”
张医师长叹一声道:“唉,你看你这是干什么,打孩子干什么?”
“舅舅,原是我对不起我姐,那时候我年纪小,公安局的说如果我包庇就要坐牢,我被吓得什么都说了。为了这个,妈妈都生了我十年的气了,姐要是怪我,我也认了,要我怎样赔罪都可以。”年轻女人摸着脸,抽抽噎噎,委委屈屈道。
张医师叹气说:“美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是阿樱运气不好,也不能怪心雨。”
“可我就是想见她一面,您能帮我去找找她吗?以前她在牢里的时候,我每年都去见她,她也不肯见我。这都过去十年了,好容易巴望着把她弄出来,她怎么还是不肯见我呢?这样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呢?我哥嫂过世得早,我也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女儿,反而还把她送进了牢房,我死了以后怎么有脸去见他们啊?” 说着那女人便啜泣起来。
苏美心情真意切,张医师没办法,只得叹口气,答应着:“那我去帮你们找找,你们稍微坐坐。”
那对母女便也起身说要跟着去找,苏正则靠着墙根,正打算转移,小浩悄悄溜到他身边,对他小声说:“苏叔叔,你想不想知道我表姑去了哪里?”
苏正则瞧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心里顿时有了底:“你知道?”
小浩得意地说:“每次他们来,表姑都藏在那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们肯定找不到。”
苏正则又好气又好笑:“你表姑为什么不肯跟她们回去?”
“爷爷说他们家人都对表姑不好。表姑的姑父对她不好,她表妹也总是欺负她,她姑姑只知道哭……”
小孩子说话夹七缠八说不清楚,苏正则无意与他就此深入讨论,问道:“你表姑在哪里?”
小浩指了指半坡方向的石灰山:“表姑就藏在石头山的山洞里。”
小浩生怕苏正则抓他一起去找表姑,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半坡上隐隐露出几块巨型石灰岩,仿佛耸立在山头的巨人俯瞰着正个上牛村的土地。山下是一大片坡地,长满了野花野草,虽是冬季,那些不知名的花草仍是开得热火朝天。
苏正则沿着上山的道路慢慢走着,远远地望见裴樱正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在说话。苏正则悄悄钻进山脚的灌木丛,蹑手蹑脚往上摸,走得近了,苏正则惊得差点从灌木丛里跌出来,那和裴樱站在一起的正是上午给他做检查的省人民医院外科医生顾怀恩。

☆、第7章 告诉我你们的关系

裴樱背对着顾怀恩,薄薄的肩膀虽瘦弱却挺得笔直,透着一股倔强气,那男人似乎想靠近裴樱却又不敢,踌躇几分,终于开口:“在李叔叔家那几年我那么努力,就是为了长大了有能力去照顾你,让你不受委屈。你在牢里不肯见我,那年听说你受重伤差点死了,我只觉得天都灰了,觉得这么多年的隐忍努力都白费了。现在我长大了,能够自立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顾怀恩想起年少时期与裴樱一起寄人篱下的日子,说得十分情动。
十年不见,顾怀恩更添沉稳,他向来少年老成,内敛深沉,从不肯轻易将情绪示人,此刻能把话说到这地步已十分不易。裴樱深吸一口气,经过十年牢狱,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忘了当年的事情,以为自己变得足够坚强了,可是却仿佛更脆弱了,一看到这张面孔都会忍不住想哭。
她是不能回忆起那段往事的,于是逼着自己强硬打断:“别说了。”
顾怀恩沉默了一会,语气越发卑微:“我已经不住在李叔叔家了,你要是不愿意跟心雨和美心阿姨回去,那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跟我回去,我给你找地方,你舅舅和外甥都可以一起带过去?”
“我不会跟你去的,你走吧。”
“你……真的不能够原谅我吗?”
“我们已经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了,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裴樱声音冰冷,斩钉截铁。
一时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顾怀恩不愿意走,裴樱如斗鸡一般梗着脖子。
苏正则热闹没看够,但打着石膏猫在灌木丛十分不好受,腿伤发痒,他忍不住去抓,又忘了右手断了打着石膏,一动便是一阵钻心的疼,他“啊”的一声,站不稳,终于从树丛里落出来。
抬头见顾怀恩,只好厚着脸皮假装惊讶:“顾医生,你怎么在这里啊?”
顾怀恩震惊地望着他。
苏正则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往地下一躺,借题发挥:“哎哟,痛死我了,顾医生,我站不起来了,能借我只手吗?”
顾怀恩当然没忘记苏正则的身份,就算知道他在偷听也拿他没办法只得走过来扶他。
苏正则脸皮向来厚,拉着顾怀恩装模作样一顿寒暄,裴樱早已爬上石头山不见了踪影。顾怀恩知道今日与裴樱已谈不出结果,懒得应付苏正则,借口还要回市里,告别而去。
苏正则稍微休息一阵,待伤口不疼了,沿着山坡往石山走去。
那石头山是此地儿童的乐园,常年被人攀爬,平缓的石头上被踩出了各种凹槽。苏正则伤势大好,石头山坡势平缓,手脚并用,花了不少力气才爬上去。
裴樱坐在大石块上,前面被两扇高高的石头屏风挡着,裴樱眼神带着一丝悲凉望着前方。他刚想探究,她已经发现了他,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里一片茫然,那是一种对世事无法把握的茫然。不知为什么,苏正则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涟漪,像有什么东西落进了平静的湖面。在张医师家住了这么久,她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干活,从来都知道下一刻自己要去忙什么,她怎么会茫然忧伤?
裴樱看见他来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去,仍旧望着山下发呆。
这里地势高,石头屏风挡住山下人的视线,可里面却能看见外面。十一月的原野庄稼都收了,田陇里种了一垄一垄的菠菜,芹菜,白菜,空地里则长满了野花野草紫云英,满眼的翠绿,凉风自山下吹来,混着一阵野花野草的香味和午后土地特有的清香,明明是初冬,却让人有几分春天的惬意,令人心旷神怡。
“原来你躲在这儿,风景不错。” 苏正则在她身边找块地方坐下来,赞叹不已。
裴樱孤独惯了,有心事的时候,她尤不喜欢有人打扰,可苏正则硬生生地闯进她的生活里,她被迫无奈过了几天,居然也有些习惯这个他,只能由他去,一转头她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苏正则从没见过这么忧郁茫然的裴樱,便想逗她生气,他看着面前的巨石说:“这个山倒挺好的,炸了可以烧石灰。”
没想到裴樱惆怅地看着山坡道:“烧了,用来建厂房么?”
苏正则微微一笑:“是啊,这里将来要住八百多员工呢,要建造厂房,宿舍,发电厂,提炼厂,我们的目标是年产值两亿。”他越说越意气风发,手豪气地一挥,指着一大片山道:“这里将来,整个都要被推平。”
裴樱侧望着他,没想到,他不油嘴滑舌的时候,居然有几分杀伐决断,睥睨天下的气势。她没说什么,又开始望着那片山坡出神。
见她怔怔的,苏正则终于忍不住问道:“我看见你姑姑了,她们来接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她们走?”
“……”裴樱不说话。
“我听小浩说,你父母在你七岁的时候车祸过世了,你是在你姑姑家长大的?”
“嗯。”
裴樱这个人性子倔,吃软不吃硬,苏正则看了看她的脸色,斟酌着说:“你不愿意跟他们回去,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清楚,老是躲,他们下次还会来的,我听小浩说,你姑姑来接你几次了?”
“随便他们吧,次数多了,总会死心的。”
“他们小时候对你不好么?”
“……”
“你姑姑家好像很有钱?”
“算是吧。”裴樱眉宇间却有份淡淡的倦意。
以裴樱现在的处境来看,她最缺的无疑是钱,有了钱她可以不用如此急着嫁给那个陈老师,她也不用如此辛苦,小浩也不至于连一辆自行车都买不起,可是她说起这位有钱的姑姑来,却仿佛是一个跟自己毫无干系的人一般。
苏正则仰天躺在石头上,瞧着裴樱的背影,默默地陪她呆着,不一会儿扯草茎捅捅她:“你和那个顾怀恩,是不是真的啊?”
裴樱情绪低落,不愿意说话。
“他是不是你日记本里那个‘不能让他知道’的人?”
“他说要你原谅他,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裴樱一直不回答,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可惜苏正则向来不做察言观色的事,只喜欢火上浇油:“看他刚才说的话,对你倒有几分真心,你为什么不愿意原谅他?要是跟他走,也就不用嫁给那个陈老师啦!”
“他说你在牢里差点死了,你在牢里怎么啦?”
苏正则问了半天,裴樱不接话他也不觉尴尬,百无聊赖随手从石缝里扯了一支野花,把玩片刻,便把那花枝插到裴樱的头上。裴樱没看他,头一甩,花枝便掉下来了。苏正则不气馁,又摘了一枝花往她头发里插,裴樱终于恼了:“你别插了!”
苏正则舔着脸笑一笑:“你告诉我,我就不插了。”
裴樱不理会他,转过头去。
苏正则把玩了一下手里的花枝,果然很不识时务地又锲而不舍往裴樱头上插去。
裴樱气得一把捋下那支花,回头怒视着他:“你再把花□□头上,我就……”说着她看了一眼手里的花枝,对他威胁地一比:“我就插死你!”
苏正则笑着无赖说:“你插死我吧,你插死我我也插。”
裴樱怒意在胸口升腾,可是这话一说,又觉暧昧无比,裴樱掉过头去不愿意搭理他。
苏正则又摘了一枝花,正要插到裴樱头上,裴樱背上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她身子朝旁边一避,苏正则眼看要落空,可他仿佛早料到这一幕,身子灵巧地也跟着一转,花没插到裴樱头上,苏正则却把裴樱扑倒在石头上。
一瞬间,一种火热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着裴樱,陌生又危险,他胸口的结实匀称的肌肉压着她,将他的温度传递过来,让裴樱一阵眩晕,仿佛呼吸都困难起来,理智明明告诉她应该推开他,可是手却似乎抬不起来,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的脸红透了,心狂跳着,想去推他,颤抖着的手还没伸出去就已经被苏正则握住了,她慌忙挣了挣,苏正则不仅不放开她,没受伤的那只腿压住她整个身子,这种力度和温度让她眩晕也让她害怕,惊慌之间她抬起眼便撞上了苏正则的视线,他红着脸,眼睛铮亮。
裴樱脸红得要出血,心怦怦跳着,再不敢跟他对视,她挣了挣,却发现一挣之下苏正则将她搂得更紧。
裴樱急得要哭了,连声音都在发抖:“你放开我!”
苏正则就是不放手,声音却突然喑哑起来:“你怕什么?”
“你快放开我……”她被他压在身下,挣不脱,跑不掉,一双眼睛不敢看他却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能躲得开他,东瞄西看,方寸大乱。
苏正则危险地说:“你告诉我你们的关系,我就放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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