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林钽说得有鼻子有眼,知道他没忽悠自己,岑豆快哭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林钽瞧着她稚气的样子,忍不住往她脸上掐了一把,手感不错:“所以啊,做我女朋友,我的就是你的,就不用你赔了。”
“你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林钽吻上岑豆的眼角:“不,我只是喜欢你,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哥俩好
刚向一个姑娘表白后的男人该是什么表情?喜悦、激动、惴惴不安?
林钽知道自己如果占了其中一样或者三样占齐才算正常,可他努力了半晌,竟然一点表情都没有,完完全全的是一张空白的脸。这是他十六岁之后才烙下的毛病,每次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都好像被人抽干了精髓,三魂七魄只余一半,留给他回林家,上床,把自己铺成一个“大”字,双手双脚全都无力地耷拉在床外。
记得看过一本心理学著作上说,面无表情才该是人类真正的表情,因为这个时候,你完全不会为外界所影响。
但是,通常情况下,面无表情的人并不快乐。
天花板上朴实的吊灯发出柔和的光亮,把四周华丽的墙纸映照得熠熠生辉,仿佛这里真的就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美好。
从某种角度说,林钽是个脆弱的孩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像个精英,偶尔从举手投足间还会流露出上位者的威慑力,但其实他就是个孩子。身为家中老三,上头有个强悍得无所不能的大哥,中间有个自强不息的姐姐,即便父母早亡,他也算享受到了老幺该享受的溺爱。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是最初几年的黑暗生活给年幼的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创伤。
父母意外亡故,老大林钒才不到二十岁。家族里叔伯舅父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稍有差池,他们就得露宿街头。林钽十二岁就跟在大哥身后打杂,该看不该看的都见过了,往后上学,老师们再说什么“世界是美好的,机会是公平的”,林钽只能当笑话听。
世界是美好的?
确实很美好,全都是黑红相间的颜色。他亲眼见过几个混混来家里找大哥寻仇,只因为大哥摆摊抢了他们的生意,大哥跟几个比他年纪大好几岁的混混扭打起来,浑身是血。那个时候他好像还不满七岁,被二姐护着躲在衣柜里,他们姐俩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哥挨打,出去了,除了让大哥分心,什么都干不了。等他们打够了离开,林钽才被二姐抱出来。他记得自己哭着冲过去拉大哥,手上全是大哥的血。
后来,流血成了家常便饭,他却再没有流过眼泪。因为大哥说过,林家的男人,流血不流泪。
再往后,他们终于知道对于他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小民来说,想靠正当手段生存下去,只能一辈子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任人欺凌。想生存下去,只有踩着别人的骨头上位。
于是,林钒为他们找到了另外一种出路,一种见不得光的路。
少年的林钽全程参与了林家的建设,第一桶金上沾了多少血,没人比他更清楚。世人都道林家兄弟风光,可是风光背后有什么,只要他们这帮当局者才知道。这个大房子底下,压了多少孤魂野鬼,多少亡灵,多少黑暗,那是无论用多少盏吊灯都无法照亮的。
有时候林钽也会想,他们兄弟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父母的仇早就报了,当年敢欺负他们的人,如今也挨个遭了报应。他们人生的目标都已经达成了,之后还要干什么呢?
他问过大哥这个问题,第二天,大哥跟他说,是该给自己找份念想了。
大哥比他看得开,说人这一辈子总不会只为了一件事,一个人。每个阶段都要有新的指望。他问大哥他的新指望是什么,大哥说是幸福。他又问什么是幸福,大哥却不再说了。
三年前,他把现在的大嫂当年的学妹带到大哥面前,他看着大哥找到了另一半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他便知道,大哥的幸福找到了。只不过,大哥的幸福建立在大嫂的痛苦之上。
林钽知道大嫂恨自己,有段时间秦冉冉都恨不得杀了自己。也是,被自己毫不设防地人推进火坑,换了谁都不会原谅他。可为了大哥,他宁愿做这个千古罪人。
现在,他只怕下一个恨自己的人变成岑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了岑豆怨恨的眼神……
感觉到手掌被一副湿漉漉的肉舍舔舐,林钽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活气,但还是过了很久,他才缓过劲儿来,扭头看向床边,那只短腿蝴蝶犬。
“林小汪,又让你爸妈轰出来了。”
“嗷呜……嗷呜……”
“谁让你这么没眼色,以后你爸进你妈屋,你就得第一时间退出来,不然哪天你爸大义灭亲,我也救不了你。”
“嗷呜……”林小汪哀嚎。
林小汪很识时务,看到有人理它,它就不再乱叫,咕噜仰躺在一块羊毛地毯上,露出圆咕隆咚的肚皮,眼瞧着林钽,分明是让他帮忙搔痒。
林钽轻笑,目光中多了几分柔和,少了些萧索。
“我帮你,你怎么帮我啊?我不做赔本买卖的。”
“嗷——”听着林小汪的动静,竟像是要哭了。
林钽撇嘴,这小畜生太会装,都是让秦冉冉那个女人教育的。
“你说这时候我把你送回去,是不是正赶上他俩办事儿?你稍微你一叫唤,会不会就把你爸弄不举了。你爸不举,你的下场是什么呢?”林钽摸着下巴,变态兮兮地跟林小汪沟通,那股子认真劲儿,就好像林小汪真的能听懂一样。
话说身为宠物,林小汪撒泼打滚,叫主人挠肚皮,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偏巧林钽现在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谁要是心情比他好,他就会觉得郁闷,就会想法设法让被人也跟着他不爽。只要看见他们不爽,他就会觉得很爽。所以林小汪今天,只能说是时运不济,自寻死路。
汪星人是很有灵性的动物,感觉到肚皮上的毛被阵阵冷风吹过,小汪一骨碌坐起来,竖起耳朵警觉地盯着林钽,似乎只要林钽稍有异动,它就要奔出去逃命去。
“你滚!我恨你!你怎么不去死!”楼上传来秦冉冉的怒骂,接着是一阵兵荒马乱,叮叮当当地摔东西,然后是当啷的实木门被反锁的声音。
林钽和林小汪互视一眼,林小汪很没骨气的趴下,两只前爪护住耳朵,摆明了不想蹚浑水。
林钽瞧着它的小样,好气又好笑,指着它鼻子,都不知道该骂它什么好。
“没骨气的东西,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呜呜……”宠物不需要骨气!
林钽认命出去,看到客厅角落的酒柜那里亮了盏小灯。慢慢溜边儿走过去,果然是他家大哥在里面喝闷酒。
林钽截过林钒的酒瓶子,林钒看是林钽,哼唧一声,意思老子被老婆赶出来了,你想看热闹就看吧。
“看见了吧,有了媳妇就这点不好。我不就晚回来一个钟头么,这就把我轰出来了。她就不怕我直接出去,找我那四五六号情人,再也不回来了。”林钒故意说得很大声,果然楼上的门嗙地被推开,秦冉冉的骂声直接从里面传出来:“你他妈的最好这辈子不要回来!死在外面才好!”
咚!门再次合上。
林钒被人骂了反而很高兴的样子,跟偷了腥的猫似的,笑着把林钽拉到沙发上,哥俩也不开灯,就这么摸黑坐着。
“我就是得让她隔三五分钟看我一眼,不然她就真的以为我出去找人去了,到时候我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
“大哥,你活的可真滋润。”林钽竖起大拇指,很诚心很诚心的——调侃他大哥。
“臭小子,你现在揶揄我,等你哪天成家了,你说不准还不如我呢。”
林钽抢了林钒手里的酒杯,自己一股脑喝了个精光。
林钒看着自己酒杯空了急得什么似的:“我一天就能喝一杯,你全喝了我喝什么。”
林钽笑道:“嫂子说你岁数大了不让你多喝,我想还不如滴酒不沾,永绝后患。”
“老子年轻着呢!”林钒愤愤,“倒是你,一回家就闷屋里躲着,跟谁欠了你一千万似的,咋啦?”
林钽摇头,忽然正经起来,握住他大哥的手道:“我好像找到我下半辈子的人生目标了。”
林钒居然比林钽还激动:“谁啊?”
“大嫂难道没和你说过?”
“哦——没说过。”林钒大喘气,惹来林钽两通白眼。
“你大嫂你还不清楚么,一天到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连我的事都不上心,更何况你的。”林钒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挺对不起弟弟的。秦冉冉当然说过他一堆坏话,可是林钒不能和林钽说,说了不就挑拨人民内部矛盾了么。一边老婆一边弟弟,他挤在中间受夹板气。
林钽捧着杯子回到酒柜,把东西都收拾了。林钽干活很仔细,每个环节都不会落下,最后连抹布都拿出来,对着酒瓶子挨个擦拭。林钒没有阻止他,他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他跟自己受了很多苦,从小养成了压抑的个性,连发泄都是这种自虐的途径。
他必须等着,什么时候林钽想明白怎么和自己说了,什么时候他就会停下。
林钒就在一边安静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林钽才轻轻的说:“她的生活才刚好起来,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她拉进咱们的生活。”
“这个么……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离她远点儿吧。”
“原来你不是真心喜欢大嫂?”林钽大声说,可惜话没说完一半儿就被林钒堵住嘴巴,顺手对着胸口来了两拳。
“呸!臭小子学会算计你哥啦!你和我能比么!能比么!她是你大哥的命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林钽抱着脑袋四处乱窜:“哎哎哎,大哥,我知道了、知道了还不行么,你不能对你亲弟弟下手啊!”
林钒直接把林钽按到地上,压低了声音教育:“你小子别跟我在这儿玩斯文,你骨子里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么。既然你动了这个心思,就想着往后好好待人家,其他的都是废话。咱家是复杂点,可是真到了那份上,你就跟人家说,你绝对死在她前面,比一万句山盟海誓都实惠!”
“要是还不管用怎么办!人家就是不想呢!”林钽也怒了,梗起脖子问林钒。
林钒却放开林钽,坐在沙发上,对着林钽冷笑。
“软的不行就用硬的,明着不行就来阴的。你都动了真心了,不能白白的打了水漂啊。”林钒盯着林钽的眼睛,笑道,“咱们林家可不做亏本买卖。”
林钽闭着眼想了很长时间,像是在考虑大哥说的话的可行性:“如果我和她在一起,可能会给林家添很多麻烦……也许会得罪一些不好招惹的人。”
“不好招惹而已又不是不能招惹,当年赵四那么狠的茬子不也让咱哥俩灭了——你记着,现在咱家就剩咱哥俩,我就你一个弟弟,你也就我一个大哥,只要你高兴,你哥就高兴,你哥高兴了,咱全家都高兴。麻烦算什么,大不了家业散了从头再来。”林钒照着林钽脑袋拍了一巴掌,估摸着他以为这样能增强说服力,“书念多了把脑子学傻了是怎么着,啥时候学这么畏首畏尾了!”
林钽摸着生疼的脑袋,诺诺:“知道了,你别总动手行不行,尤其还总往脑袋上拍,拍傻了怎么办!”
“你个小没良心的!”
想起大哥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也总该为大哥做点什么。林钽瞧着楼上紧闭的门,问道:“大哥,想回屋么?”
“想啊,你有啥办法?”林钒赶紧转过来看着林钽,一脸急切。
“……”林钽无语,这大哥还真没出息。
最后,林钽给林钒出了个好主意,把林小汪打包送到卧室门口,任凭那货如何挣扎,两个大男人就是不心软,抓着它的爪子敲门。
听着那货嗷呜嗷呜的惨叫,林钽心中十分受用,背着手回去歇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造访,上午没有起来,中午赶回实验室……腰疼中。
、谋划
岑豆躺在床上,林钽深情款款的那句“做我女朋友”跟按了单曲循环似的在耳朵边响,折磨得岑豆想要挠墙。
岑豆想不明白,最近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这帮男人一个个像苍蝇看到……不,是蜜蜂见到花儿似的,全都围着她转悠,他娘的以前怎么一个都不来啊!
江东也就罢了,那个混蛋大脑回路和普通人不一样,五年前还说再也不想见她,五年后又巴巴的过来,没准哪天抽风了又走了,总之他的话没准儿,可以直接按屁处理。
可他林钽算怎么回事,本来大好青年一个,外面那么多根嫩草他不去啃,上杆子找她这根老草作甚!
嗷——————
月圆之夜,岑豆化身狼人,顶着泛青的眼圈,仰天长啸。
这么折腾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自然是起不来的,好在赶上周末,也不用去实验室。岑豆磨蹭了两下实在起不来,索性躺在床上,睡个昏天暗地。
可惜天不遂人愿,早上八点,某人八百年就该淘汰的手机忽然在耳边嗡嗡的震动。
岑豆闭着眼,嘴里不知道诅咒了什么,迷迷糊糊地在枕头底下摸索,好不容易抓着一个长条的硬物,软绵绵地放到耳边:“喂……谁啊……”
“小傻子,还不起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