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我?
——小路,你也是魅吗?
小路。
小路?
那个声音,是曲小路的声音!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桑宁几乎是一下子弾坐起来,却只能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
她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仓库里发生的那些事难道是她在做梦吗?如果不是,她怎么会在这里?这又是哪儿?
自从被魅附身之后她被切断了五感和情绪一直就很恍惚,所以此时竟然不确定起来。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得弄清楚自己在哪里——
桑宁目光扫视着,落在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上面——这件衣服是曲小路的,她见他穿过。
曲小路家她来过,只是没好意思进卧室,所以倒真没有认出来。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真的去了仓库的吧?仓库是真的塌了吧?可是现在她怎么会在曲小路家?
第一个能想到的解释当然就是曲小路救了她。
曲小路,救了,她。
……
这显然不会是桑宁想要的答案,就算心里知道曲小路有问题,她也不想这么快就证实。
“醒了吗?”
本就虚掩着的房门此时被推开,走进来的人无疑就是曲小路,端着盘子里的煎蛋火腿和牛奶走进来,“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桑宁竟然顿时感到异常的饥饿,活像三天没吃东西似的。而她面对的又是曲小路,也不知该戒备还是放松,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埋头拿起他递过来的煎蛋火腿先填饱肚子再说。
桑宁吃饱喝足,曲小路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吃饱了就多休息会儿,别急着起来。”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善,在这样莫名的情况下让人有点幕拧
这时候桑宁也不得不问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倒在外面,我捡回来的。”
曲小路眼睛都不眨的说着瞎话,脸上还摆着柔柔的笑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桑宁顿时觉得无力,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
“小路……”
“怎么连哥哥都省了,叫哥哥。”
“曲小路……”
这一声已经有气无力的,曲小路笑笑,“这样不挺好的吗。”
桑宁隐约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这样不要去揭穿,大家还能好好的当小伙伴,挺好的。
可她还是摇了摇头,表示不好。
她连自己面前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一点也不好。
本来已经打算收拾了碗筷出去的曲小路叹口气,又放下盘子坐下来,一脸无奈的说:“我本来还想就这样跟你多相处一段时间呢。”
桑宁一听这话心又提了起来——难道他说出来之后两个人就不能继续相处?他要走吗?还是连他也是冲着龙珠来的,又或根本就是桑正信那边的人?
一瞬间桑宁已经想了很多,曲小路抬手往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别胡思乱想。”
桑宁揉着额头,抬眼瞧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真的不是曲小路?”
他却笑一下,“现在,我就是曲小路。”
“那是指——同化?你也是魅?”
“就算是吧。”
桑宁微默,隐约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和一点不屑。回想起他刚刚说过的关于魅的话,直觉面前的曲小路是有些不屑与魅为伍的。
妖怪的身份等级也是个很微妙的东西,他天生的优越感足以说明他不是魅,所以那句“就算是吧”只是为了不对桑宁说明自己的身份才承认而已。
不是魅,那是什么呢?
桑宁看着他,就想起了另一个人——比妖更接近魅,比魅更接近妖,介于两者中间的,就像骨妖。
只是她现在更想知道另一个问题,“原来的曲小路……死了吗?”
——是不是,你做的?
这句话桑宁没有问出口,但她的目光已经表达了一切。
疑问,担忧。
眼前的曲小路就算不是原来的那一个,她也同样不想失去,不想听到一些可怕的答案。
以前的曲小路她根本不记得。
现在这个,却一度让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家人。
接收到她的疑问曲小路立马瞪起眼,“哎哎这个可不能冤枉我,曲小路虽然应该是死了的,但是跟我可没有关系。如果没有我,曲小路在高中出车祸时挺不到医院就该死掉了,他能活下来可都是我的功劳——只不过,活下来的只有身体罢了。”
“——就刚好那么巧,被你遇到?然后你又刚好找上我?”
曲小路倒是笑眯眯的又往床上挪了挪正对着她的脸,“这可不是巧,我是经高人指点知道那小子活不久了,一直跟在他附近等着呢。”
“高人?”
“你爷爷。”
桑宁默,其实一切的蛛丝马迹都显示眼前这个曲小路的确跟爷爷有关系,可是终究也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连爷爷都“死无对证”了。
对于曲小路,她就好像信也得信,不信,那你又能怎么着?
“不必想的太多啊,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曲小路把她摁回床上,说着,“你可是被魅给迷了,精神上的损伤是免不了的,一定要多休息,不然以后万一变傻了怎么办?”
桑宁狐疑着怎么可能就变傻了?可还是乖乖躺下,脑袋里似乎的确有某些地方恍恍惚惚的空白着,被他一说就感到格外疲惫:“我有被魅给迷了吗?”
“从你一进那个女人的内心就已经被盯上了,在你看着别人内心的时候,那只魅也在窥探着你呢。哪怕精神上露出一点空隙也会被趁虚而入的,以后跟魅打交道的时候要格外当心啊。”
“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看着你呀~”曲小路笑眯眯的靠在床头支着下巴,拍拍她,“快睡。”
他的声音就像是有催眠的功能似的,他说饿的时候桑宁就很饿,说让她休息的时候桑宁就感到疲惫,一句快睡顿时让桑宁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只是喃喃的惦记着,“我得给华助教打个电话,他还不知道我在这里……”
“睡吧,别想了,一会儿半会儿的有什么关系。”
桑宁的眼睛终于忍不住闭上,一闭上却怎么也再睁不开。
曲小路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确认她已经睡的很沉,这才起身走出房间径直出门——
此时,距离仓库倒塌桑宁失踪,已过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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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一间仓库无故坍塌,没有爆炸更没有地震,所幸也没有人员伤亡。所以在小小的被人借题发挥了一把垃圾工程的安全性等等之后也就很快作为报纸上的一个小标题被人遗忘了。
没有任何痕迹可以说明这件事跟桑宁有关,但刚好就在桑宁被寄生魅附身去报仇的这一天发生了,然后,桑宁和桑正信都失踪了。
巧合多了也就不是巧合了,这更加证明了给妖天师是桑正信这个猜测,而这间几乎已经不能用“坍塌”来形容,根本成了一堆碎石连个房子的形状也没有的仓库也显然出自非人之手。
这的确像是桑宁的力量所造成的。
但这一点华玉龙显然是不能对妖管会说起的,不能让他们发现桑宁还拥有阴女的任何力量。他们只能偷偷的查,避开妖管会和警方调查组和各种鉴定专家的目光,试着从仓库废墟里发现点什么。
对于成为调查焦点的仓库废墟,这显然进行得有点艰难。所以三天过去,他们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让人气节的是,寄生魅倒是“如约”地回来了,除了没有“如约”地带回桑宁。
按照他之前所打算的,回来了,就随便他们把他交给妖管会还是怎么样,任凭发落。可问题是他一回来就把自己封闭在他妻子的内心里,完完全全的封闭,像在她心里结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和那些回忆关在一起,别人进不来,他也不出去。
把他硬拖出来的方法也不是没有的,但无疑会害死这个已经变成植物人的女人。就算是植物人那好歹生理上也算是活人,妖管会有妖管会的规矩,除非必要他们是不会允许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伤害普通人类的。
最终的讨论结果,妖管会干脆随了那只魅的心愿,既然他不想出来,那就永远也不要再出来。他们将那女人的身体打上封印一封,于普通肉身来说这没有任何影响,该当植物人的还是靠着医疗手段继续当她的植物人,但对于非人来说就再也无进无出,只能守着这具身体一起慢慢等待死亡腐朽。
反正惩罚与否只是手段,妖管会最终目的要的只是这只魅再也不能作乱而已。
这一切当然都是华玉龙去跟妖管会讨论处理的,桑宁还没有找回来,怎么可能见得到华玉盏的人。
华玉龙时不时摇头叹息着,倒是霍阳此时发现原来民间还隐藏着“妖管会”这种异时空般的存在,对于刚踏上灵异之路的他来说倒是很在意的。
华玉龙知道霍阳跟桑宁交情不错,也乐得顺手帮个忙,于是对霍阳说:“怎么样,要不要帮你牵个线,拜宫本当师傅?干天师这一行,没有师傅领进门自学成才可是不行的。别看宫本年轻,他可妖怪养大的,在妖管会年轻一辈的天师里是最出挑的。”
他这里跟推销似的把宫本一夸,霍阳哪儿有拒绝的道理,自然忙不迭的点头。结果反倒是他倚老卖老的去找宫本要这个面子收霍阳为徒的时候,宫本竟然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华玉龙顿时开始喋喋不休的教育他,“年轻人不能只顾自己进步啊,提携一下后辈也是很重要的。如今天师可是越来越少啦,还不都是因为门下空虚,就算偶尔收了徒弟也不知道成不成材,难得有这样有天分有有兴致的少年愿意投入玄门,不广收门徒发扬光大怎么行呢?……”
他嘚吧嘚吧说了半天,宫本倒是面无表情保持恭敬的听完,然后才不急不慢的开口,“我不反对收徒,也很乐意去教导新人。”
“嗯?”这就奇了,那干嘛不收霍阳?
华玉龙正奇怪着,就见宫本瞥一眼霍阳,冷冷的面无表情继续说:“看他印堂乌黑一脸短命相应该活不久了,我没理由去白费功夫教导一个快死的人。”
=0=!!!
宫本同学!!你这话要不要说的这么无礼!这么无情!这么不厚道!!
可是宫本显然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他只是看到什么说什么,实话实说而已。够不够圆滑,那从来都不是他考虑的问题。
于是他说完就对华玉龙微微一礼,转身走人了。
华玉龙也顾不得自己的老面子已经在地上摔得粉粉碎,还得安慰一下被宫本那一番话轰得雷焦雷焦的霍阳,拍拍他的肩,“别太在意啊,妖怪养出来的嘛,人情世故真的有一点问题,说话从来都这么不讲究的,别往心里去。”
霍阳此时却在迟疑另一个问题:“他说我活不久……这是真的吗?”
这问题可把华玉龙难住了,他是个龙骨妖,可不懂看相算命啊。他只能琢磨着,“印堂发黑嘛,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大灾大难的,也许只是你最近走点霉运什么的,就算只是睡眠不足那脸色也还不好看呢,他也不见得就不会看走眼。你先别往心里去,等我问问有没有懂行的人回头帮你瞧瞧啊,就是真有什么灾劫,也不是就不能化解的。”
霍阳点点头,也只能先听从华玉龙的了。
华玉龙的话的确是让人多少有些安慰,他从前些天伺候那两只初回人世的狐狸精大仙就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脸色着实不好,一直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也不是没有看错的可能吧。
他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可惜小红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跟在他身边,此时小红不在,他也不能问问她的意见。
华玉龙终究是没有太多时间花在霍阳身上的,华玉盏不见人影,不管跟警方还是妖管会的后续问题都要他一个人来处理。
对于华玉盏,他也只能叹气——曾经好好的一对小情人,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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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玉盏一直在找桑宁的踪迹,这个城市说大不大,没理由会一点踪迹都没有。
千年后的华玉盏不会再爱转生成人类的桑宁。但他吝啬的只是爱情,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付出,不惜任何力量,让今生的桑宁远离危险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人类在妖怪面前,是多么短暂而脆弱的生命。脆弱得让他每次想要捧在手心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六十年后,桑宁就会再一次从他面前消失不见。每次想到这一点,失去月见时心口的空荡就会隐隐浮现。他不能让任何人夺走这最后的六十年。
桑宁失踪第四天,桑正信出现在学校。
他手上打了石膏,跟学校补了假,看起来倒也没能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
他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华玉盏就从门后闪出来,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桑宁呢?”
他用的力并不大,但足够随时扭断一个人类的脖子。
就算桑正信是妖天师,以他的年纪也还未成气候。
桑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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