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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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寇-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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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体不知不觉地往前滑,她只觉得脚下仿佛生了风一般轻快,下一秒,她便被人牢牢抓住了手臂,接着她的脚又重新落了地。

“危险。”他的口吻轻浅,“顾某身负吓跑了小娘子知心人的罪责,倘若不嫌弃,顾某可否有荣幸分担小娘子些许心事?”

淡儿静默了半晌,才缓缓转过头看向这个顾某,他披着黑色的伏帽斗篷,斗篷下是月白色的纹鹊织锦袍,丰神俊朗的脸上挂着恬淡的笑意,尤其那双优柔幽深的眸子,迎着月光更有几分盈盈的光亮。

她今天真是彻底知道什么叫颜如宋玉,貌似潘安了……

淡儿忍不住嘀咕:“听你声音,明明一男儿身,这长得倒是活脱一女儿家……”以前她总觉得路哥哥是她今生所见最俊俏的人了,如今相较之下,不得不承认这顾姓男子才担得起这“最”字。
这话是淡儿自己都习以为常了的俏皮玩笑话,那人却正经得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顾某也无从选择,姑娘见谅。”

完蛋了,遇到个婆妈的。淡儿正要翻白眼便听见他问:“今夜只有路范先生一家宴客,敢问……小娘子所言的心上人,可是先生家的幺子路礼?”

“别小娘子小娘子地喊我,别扭,叫我淡儿吧。”这人显然听到她刚刚的自言自语了,也罢,终归是个陌生人,说出来也无妨,今夜一过便可装作互不相识,也不丢脸……

最重要的是,看着他恳切的眼神,让她觉得这个人,可以相信。

最最重要的是,她真的无人可诉……

于是她便轻描淡写地跟他讲诉了她与路礼相遇,相知,至相离的全部故事。谁知后来话到嘴边停不下来,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遍了。

而且现在的她,也确实没有分辨这些的能力。

“……事已至此,我和路哥哥只能算有缘无分。不久后,他就上门求亲了。我现在既不恨雅琦姐姐,也不怨路哥哥,只能怪天不作美,说到底还是我对雅琦姐姐亏欠些,所以我求娘亲同意他们的婚事,让姐姐大大方方出嫁,免得遭人欺侮看低,这样我的愧疚才能平息些……”

男子一直沉默,看她终于话尽,才道:“你也无需愧疚。”他声音低柔,响在淡儿耳边,宛如夜风私语,“恕顾某冒昧,雅琦身份低微,能嫁入路家倒是福气,总好过在贵府终生为奴为婢,抑或今后随意指个人家再因为贞洁之事受罪吃苦,再者,令尊不是已在出阁前将她收为义女了?那么路家自然不会薄待,她的正室之位也算稳妥。”

淡儿的眼珠子轱辘了一圈,豁然开朗,“这么说……好像对。”但很快她又搬出了她的独特思维,“雅琦姐姐要是不喜欢路哥哥,岂不可怜?”

“婚姻大事,皆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家更是如此。”他语气匿着无奈,“看来尊父翦时丰大人,平日对你十分骄纵罢。”

淡儿的脸扭曲了,“我……什么时候不小心自报了家门么?”她虽然醉了嘴上没个把门的,但是她绝对没有傻到这种程度啊!严重一点看,这事叫家丑,丑扬出去就算了,如今还暴露了家!她开始默念:她喝醉了,喝醉了,不能怪她,不能怪她……

“汝州庙下镇翦府的大千金思慕路家小公子是人尽皆知的事了,看你衣着显贵,同样对其情深意切,而且……你恰好姓翦。”他见惯了各样的公主千金,皆品德端庄淑惠仪正,偏偏她却与众不同,翦时丰应该不曾用庸俗的礼数教例来约束她,看来翦时丰是想断了她嫁入官门的可能了……想到这儿男子无奈笑了笑,偏生这女子性子泼皮豁达,还从小有了心许的郎君,频频外出与之相会,在外人看来恐怕是不知礼义廉耻了,如今她的婚事翦时丰应该颇为头疼罢。

淡儿猛地站到他面前,凶巴巴地拉着脸,“喂,我们打个商量。”

他保持微笑,“要顾某保密?”

她使劲点头,他也答应得爽快,“好,不过你得答应顾某一个条件。”

啧,这么点小事还要谈条件……这人不止婆妈,还婆婆妈妈!

淡儿本想犹豫一会儿,毕竟看他眼神就像在说“陷阱已备下,请跳”,但耳后却忽然传来了一群人的喧闹声,她回头一看,远处的街角有微弱的光,还时不时传来“娘子——翦娘子你在哪儿——”的熊嚎声……

她心下一急,“好好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不过我得先走了,要是被家仆抓回去我少不了训,我先偷偷溜回去,后会有期!”刚跑了几步她又撤回来,“姓名?”

“敝姓顾,字怀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答应我了!”淡儿在身上掏了掏,浑身上下只有一个藏青色的荷包,是很久之前她亲手所绣,原打算送给路哥哥的,但因尚未完工所以一直放在怀里。她也来不及多想,就将荷包塞到顾怀之手里,“那个条件,日后你来翦府寻我时再说,拿着这个他们就会让你见我了。”

顾怀之拉住匆忙的她,将自己的伏帽斗篷脱下,披到她身上,“夜里凉,一路小心。”

淡儿一路上又在想,这男人不仅婆妈,还很矫情。

不过……说真的,心情的确好了许多……

对了,他说,他叫什么来着?顾什么?

悄悄潜回房间后,她才松了口气,但刚点上灯就被眼前的大脸吓得大叫一声。

侍女哭丧着脸,“您总算回来了!家主担心得睡不着觉,一直在中堂发脾气呢。”

“你,去禀告爹爹,说我已经歇下了,机灵点。”

“娘子,您……不生家主的气了?”

淡儿瞥侍女一眼,唉,全府都是爹爹的眼线,估计她怎么说,这丫头就会怎么告诉爹爹……“不气了,我知道爹爹是为我好,而且,难过也难过够了。”这是大实话。

侍女显然也很高兴,“是!家主一定会帮娘子物色到品貌更佳的夫家!”她看到淡儿身上的斗篷愣了下,想了想还是退下了。

那不是……男人的斗篷么?

家有女,正嫁三日后归宁,以慰母恩厚重。

即拜门。

此礼甚隆,媒人亲领新娘携礼还来,新郎亦随之。母家需办宴以款待女婿,但是今天翦府并非按着习俗宴请宾客,仅仅做了些好菜佳肴寥寥随意了一番。

全府上下都在揣测,即使是义女,翦府也本该为雅琦日后的打算多放些心思的,但兴许翦家主本就不愿为雅琦着想,毕竟家主的心头肉伤心难过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翦家主能笑脸相迎都是万幸了。不过,当初是家主不同意娘子下嫁,如今挤兑雅琦又算哪门子事呢?

这些显赫门第实在有太多不为人知。

淡儿坐在屋子里,无奈问苍天:为何爹爹要将她关起来?

午饭也是小厮送来的,看样子是不希望她出面再见到那两人,担心徒添尴尬。

其实说真的,在他们筹办亲事那些日子,她的小忧伤早就磨得所剩无几了,最后一点也在三天前暴发殆尽。现在她只想着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个姓顾的还不来?

她那天半醉半醒的,没把家里积蓄放哪儿,钥匙藏何处抖出去吧?

而且……月黑风高夜,穿着个黑斗篷乱晃,完全不似正人君子所为,她那晚怎就觉得他可靠了?酒误人事,古人诚不欺我。

这么久都没来,难不成……他要食言?

想到这儿,她深深叹了口气,表情痛苦。

过了不一会儿,她的门终于开了,她蹭地一下窜出去,侍女急忙喊:“祠堂偏殿!家主找!”

祠堂偏殿?不是刚吃完午饭么?大家应该在中堂啊。不是要训话吧?不会不会,她跟爹爹才刚缓和一些,爹爹应该还不至于训她……

跑到祠堂偏殿后,她就被里头的架势吓到了。所有人都正坐着,表情严肃。奇怪的是,路礼和雅琦也在……他们互相都只是匆匆一瞥,但他们看淡儿的眼神,明显复杂多了。

淡儿尚未问安,翦时丰便先开口了:

“这几日息女微感风寒身子不爽,所以早上没有让息女出来,免得风寒更重。淡儿,现下你可好些了?”

她心里无奈,便跟着说门面话,“无碍了。”

“甚好,”翦时丰端起茶喝了口,“爹爹问你,你是否认识一位名为顾怀之的郎君?”

“顾……怀之?”她想了想,好像是叫这个名!她心下雀跃,“认识的,是不是他来寻我了?在哪儿?”总算让她等到了!

大家看到她的反应后,表情更加迥异,翦时丰皱眉,翦夫人叹气,下人们目瞪口呆,雅琦和路礼她看不真切,似懂非懂。

她正不解,外头便传来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传进来:

“许久未见,淡儿娘子,可还安好?”

淡儿猛地转身,那人依旧风姿煞爽,目若晨星。他着了身墨紫色的大曲袖鹤氅裘,腰间绯边束带上别着金饰鱼袋,十分庄重。

顾怀之?

他是官?还是大官?!
 

作者有话要说:赶紧写完前世篇吧T T各种诡异的称呼哥快疯魔了……




23

23、chapter。23 。。。 
 
 
顾怀之看她目瞪口呆,便摆出神秘的神情,凑前了些提醒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淡儿娘子所言顾某铭记于心,此番前来的目的,可了然于心了?”

淡儿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但无论如何,好在他还是来了,不然天天提心吊胆他不守承诺。于是她松了口气,心情愉悦,“我还担心你不来了。”

大家听了这话,表情愈加惊诧,皆面面相觑。

淡儿这反应……难道顾怀之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半个时辰前,他们的拜门宴刚结束,大家都坐在中堂喝茶说话,客套地聊了些琐碎的小事,翦夫人有心,还亲自在雅琦耳边嘱咐,得常常去良记药铺抓助胎药,月事时不能行房等等小事。路礼与雅琦正要拜别时,小厮便来报:东宫太子太傅顾怀之到访。

这话讲翦时丰惊得当堂站起,“可有说明为何而来?”

小厮递上一个墨绿色的荷包,“说是与家主有要事相商,事关……翦小娘子。”

翦夫人看了荷包一眼便愣了,立马拉雅琦过来,“这绣工,似是出自淡儿之手,周氏且帮着瞧瞧。”

“是。”她伺机瞥了路礼一眼,他的表情如她所料,似是不甘,也似释然。

男人的心,她揣度不出几许。他这样的失落,也许是因为对淡儿确实情意未泯,也或许是因为曾在手心的东西就此落空罢。

女子赠荷包,即相邀定情。

翦时丰立马将顾怀之请了进来,一家人便即刻行了礼。

“恭迎大驾,老夫这厢不知顾太傅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顾怀之将翦时丰扶了一扶,然后作了揖,“顾念见过世伯,此行唐突,还请世伯包涵。”

“时隔数年,老夫都快认不出你了。”

他这一到,使整个屋子顿时弥漫起一股僵硬的气氛。他谦恭有礼,并不端着高官架子,但众人许久未见高官重爵,不免都无措了些。

顾怀之转向路礼,“恭贺小公子新婚,婚礼之日,我不便出面,只得私下送了礼。尊父路范先生的咳疾好些了么?”

路礼答得僵硬,“谢顾太傅关心,家父病情见好。”

顾怀之的脸闪过一丝微妙的笑意,回头时捎带划过一眼路礼旁边坐着的雅琦。

呵,有意思。

翦时丰拿过荷包,迟疑道:“这荷包……”

“乃世伯千金所赠,信物为证,意为定情约亲。”他接过荷包,握在手里,“念与世伯千金早年相识,只是世伯推官隐居后便甚少得见了,前些天为探访路范先生来到此地,方有机会重聚,这荷包……便是当日世伯千金相予。”

在场的人们全都吓了一跳,翦时丰则镇定得多,“所以……顾太傅的意思是?”

顾怀之仍是一副众生无害的神色,“求亲。”

翦夫人坐不住了,“这……这当中……是不是有何误会?”淡儿对路礼一往情深,怎么可能和顾太傅私定终身?

“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将令嫒请出一问便是,不过,令嫒不曾知晓念的身份,所以她只当念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厮罢。”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那一出……

淡儿倒也不负众望,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顾怀之,“你这身行头,非常怪诞……”她捏着下巴,“你是……官?”

翦时丰看不下去了,“放肆,那是东宫太子太傅,岂能这样无礼。”

“太子太傅?”淡儿万分惊恐,“你你你……你!顾怀之你!”那天看他打扮虽然的确是达官贵人,但是她绝对想不到会是当今太子的师长!“怎底不早说!”

翦夫人看不下去了,“淡儿,且不说顾太傅位居高位,他较你年长,你怎可直呼其字!”

这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爹爹娘亲唱着双簧教训,淡儿嘴巴一瘪,“那喊他什么?”顾太傅?那么年轻一张脸她才叫不出口,“顾郎?”

顾怀之乐了,“如此甚好。”

她本是戏言,这一声“顾郎”听在众人耳里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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