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残生- 第76部分

　月河西岸。
　　曾原看了看我，恳切地说道：“丞相，暴雨不止，麻石山一代地形又很复杂，为了您的安全，还是不去为好啊！”
　　我言道：“曾大人，现在情况如此危机，我岂能因一己之安危而置百姓于不顾？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必多言。”
　　“是。”曾原有些无奈，我又言道：“接应的人手是否已安排妥当，尹大人那里打过招呼了吗？”
　　曾原答道：“丞相放心，五百名兵士已经分批赶赴麻石山，按丞相的吩咐，在这一路上一共设立了三个接应点，尹大人那里也已经将分配给这一带灾民的粮食和衣物安排妥当了。”
　　“很好。”我点点头，“那么我们也出发吧。”
　　暴雨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艰难地前行，密如帷幕的雨墙几乎淹没了我们所有的视线。山间的树林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细碎的石子顺着山体不停地滚落。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上我的心头，。
　　终于，那小小的村落依稀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微微松了口气，急忙对曾原说道：“曾大人，你马上通知丁校尉，让他把全村所有的老百姓都集合起来。”
　　“是。”曾原随即交代了一个侍卫几句，侍卫飞一般地去了。我们一行人匆匆走到村口，只见几十个少壮的村民被侍卫们围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一个个手执镰刀，怒目而视。
　　“这是怎么回事？”我顿时吃了一惊。
　　曾原正欲开口，只见一个校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我定睛一看，正是丁伟。
　　“丁校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曾原焦急地问道。
　　丁伟苦着脸答道：“启禀丞相，末将奉命集合麻石村所有的百姓，可是他们就是不肯合作，下官没办法，只好命令侍卫将抗拒不从的百姓强行拉到村子里的空地上。没想到村子里的一些人不仅不听号令，竟然聚众反抗，还打伤了我们几个弟兄，没有丞相的命令，下官不敢伤人，只得让士兵将闹事的人围了起来。”
　　“糊涂！”我厉声道，丢下他径直朝人群走去，丁伟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丞相到——”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了这个声音的来源，侍卫们纷纷下跪行礼，我望着那十几个错愕的村民，微笑着说道：“乡亲们，让你们受惊了，上官静深表歉意。”
　　“丞相？真的是丞相！”其中的一个年轻人惊喜地望着我，一把扔掉手里的镰刀，扯着嗓子大叫道：“是丞相，丞相真的来了！大家快出来啊！”
　　门缝里渐渐钻出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好奇而又胆怯地像这边张望，我索性扯掉头上的斗笠，微笑着回视着这一双双充满疑虑的眼睛。
　　“草民见过丞相。”“见过丞相。”
　　“……”那十几个少壮的村民纷纷跪倒于地，我急忙扶起领头的那个年轻人，笑着说道：“大家都起来吧，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误会，是我让丁校尉把大家集合起来的。乡亲们，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年轻人点点头，诚恳地说道：“丞相是我们全村的大恩人，丞相的话，我们不敢不听。丞相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大家伙都叫出来。”他说着便和几个人挨家挨户地通知，不一会儿，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到了村子中央的这片空地上。
　　我的心里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时间去多想。面对着麻石山所有的村民，我大声说道：“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对这片土地的感情，也很了解代代相传的祖训，可是眼下的情形已是万分危急，你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乡民们眸光一凛，渐渐消退的敌意瞬间又涌了上来，领头的那个年轻人皱着眉看了我一眼，咬了咬唇，言道：“丞相，请恕我等不能遵从。我们麻石人这一辈子，无论生死，都绝不会离开这片生养我们的土地。”
　　“对，我们不离开。死也不离开！”——
　　我看了看那个领头的年轻人，又看了看他身后那许许多多同样固执激动的村民，正色道：“你们应该明白，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一旦身死魂灭，谁能代替你们来守卫这片土地？他们又能像你们一样爱护这片土地吗？难道你们真的忍心让子孙后代和这片土地的未来因你们的固执而毁于一旦吗？”
　　有几个年轻人低下了头，母亲们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孩子，眼里含着悲伤的泪水。
　　领头的年轻人激动地说道：“丞相，我们每个人都很清楚，这雨要是再这么下下去，一旦发蛟，整个村子，所有的乡亲都只有死路一条。可是我们不能离开啊，我们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大山就是我们的母亲，背弃自己的母亲，是要遭天谴的啊！”
　　“没有谁让你们背弃自己的信念，暂时的离开并不意味着背叛，只有先保全自己的生命，才有机会去守护心中最要的东西。”我从袖筒中拿出一卷公文，继续说道：“乡亲们，这是朝廷的公文，上面清楚地写着，待到这次洪灾过去，朝廷会负责补偿你们所有的损失，帮助你们重建家园。”
　　众人的脸上顿时现出惊喜的神色，一个冷冷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上官丞相，不要在这里巧言令色了，就算你说破大天，我们全村人也不可能离开这里！”
　　我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正冷笑着看着我，目光中满是轻蔑与挑衅。
　　曾原厉声喝道：“放肆！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对丞相说话？！”
　　老者冷笑道：“哦？难道丞相还要以官欺民，以大欺小吗？”
　　“你！”曾原顿时暴怒，我一把拉住他，平静地说道：“老人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过，你既然说本相巧言令色，我想问你一句，何谓巧言令色？”
　　“哼，上官丞相的才学众人皆知，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我笑了笑，言道：“巧言者，花言巧语也，令闻者愉悦，借以迷惑其人，以为有利可图。朝廷为免麻石村遭受无妄之灾，已再三遣人规劝尔等速速离开，真可谓仁已尽，义已至。尔等若执意不肯离去，朝廷亦无可指责。试问天下之人，尔等的去留于朝廷有何利可图，于本相何益之有？既然无利可图，无益之有，又何谓本相巧言令色？”
　　“这——”老者语塞，我看向众人，慷慨激昂地说道：“想当初，你们的祖先靠着满腔的赤诚和勤劳的双手，披荆斩棘，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开创了这样一片美好的家园。他们一定是希望你们能记住这样一种精神，时时刻刻感受到这片土地对你们的恩赐，才会留下这样的祖训，他们盼望着你们将生活的幸福永远地流传下去，而你们却要将光明的生活都葬送在这洪水之中吗？”
　　“丞相，别说了，我跟您走，我要活下去，我一定活下去！”领头的年轻人泪流满面。
　　老者暴怒道：“王宽，你这个没有种的家伙！祖宗要是在天有灵，只会为你感到羞耻！”
　　王宽抹抹脸上的泪，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上官丞相，我相信朝廷一定会帮助我们重建家园的！上官丞相说的对，只有一双勤劳的手和一颗赤诚的心，哪里都会是我们的乐土！”
　　“你！你！”老者气得涨红了脸，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宽振臂高呼道：“乡亲们，上官丞相冒着*亲自来接我们，愿意随丞相走的就站出来！”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人站了出来，我的心里一片动容，立刻对丁伟说道：“丁校尉，马上护送乡亲们离开这里，尹大人已经派人在月河东岸的十里坪接应。”
　　“遵命！”丁伟急忙高声言道：“众军听令，即刻护送所有的百姓离开麻石山！”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生死
更新时间2010…4…8　0：35：36　　字数：1976

　士兵们扶老携幼，护送百姓朝村口走去。
　　曾原言道：“丞相，我们也马上离开吧。”
　　我点点头，正欲转身，一个侍卫迎面跑来，俯首禀报道：“启禀丞相，属下等已经检查完全村所有的住户，仍有一户人家不肯离去，丁校尉遣属下将此事禀报丞相，请丞相定夺。
　　我略一思索，心中已明白了几分，问道：“这户人家都有些什么人？”
　　侍卫答道：“回丞相的话，一对老夫妻，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我点了点头，言道：“好吧，你前方引路，本相去看看。”
　　侍卫将我们领进了一幢茅屋，果不其然，那位花白胡子的老者一看见我，立刻怒容满面地说道：“上官丞相不必再多言了，老朽死也不会离开这里！”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向一旁抱着小孙女的老婆婆，笑着说道：“小妹妹，今年几岁了？”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我，又看了看老婆婆。老婆婆戒备地看了我一眼，小心地答道：“回丞相的话，六岁了。”
　　我笑道：“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啊？”
　　老婆婆正要答话，我望向小女孩，轻轻地说道：“你自己告诉阿姨好吗？”
　　小女孩回头又看了看老婆婆，小声地说道：“我叫妮妮。”
　　我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糖，笑着说道：“妮妮，喜欢吃糖吗？阿姨给你糖吃。”
　　妮妮咬了咬嘴唇，眨巴着眼睛看着老婆婆。老婆婆有些无奈地说道：“还不谢谢丞相？”
　　妮妮细声细气地说道：“谢谢丞相。”
　　“快吃吧。”我爱怜地摸摸她的头，看了看老婆婆，语重心长地说道：“老人家，这么可爱的孩子，你难道忍心让她小小的生命夭亡在愚蠢的固执里吗？”
　　“我……”老婆婆顿时红了眼圈，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老者，低头暗自垂泪。
　　老者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正欲发作，我厉声道：“你可以选择留下，可是你无权决定别人的命运。现在，我就要带她们走，不管你同意不同意！”
　　老者顿时吃了一惊，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声说道：“上官静，你这分明就是欺压百姓！”
　　我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是又如何？反正到时候山洪暴发，你一定尸骨无存，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咳咳咳……”老者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朝曾原使了个眼色，曾原会意地点点头，扬手一指，点了他的麻穴。
　　老者顿时便僵硬在了原地。他又怒又恨地瞪着我，我转过头，果决地说道：“快！带他们走！”
　　老婆婆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哽咽地说道：“谢谢你，上官丞相。”说着便在侍卫的陪护下离开了茅屋。
　　雨越下越大了。深深的黑暗笼罩着杳无人烟的山野。阵阵猛烈的霹雳，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呼啸着滚过天际。
　　突然间，山顶的一棵大树被狂风拦腰折断，混杂着褐色的泥土和塌方的落石，朝着我们一行人劈面而来！
　　大地震颤了。所有的人都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像疯了一般四处逃散，我却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丞相！”随着一声惊恐的大叫，黑暗笼罩了我的全身。
　　突然，我被拉进一个坚实的怀抱。我猛地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云轩近在咫尺的脸。我的心顿时跳漏了一拍，惊恐地大叫道：“你怎么在这里？！快走！危险！”
　　有什么东西在云轩眼里一闪而过，他紧紧地抱着我，纵身一跃。随着一声巨响，那条崎岖的小路瞬间坍塌了一半，无数狂暴的落石呼啸着朝山脚滚去。
　　我心惊胆颤，紧紧地抱着云轩，却隐隐地感觉到一股湿热的液体顺着他手臂缓缓流下。我颤抖地抬起手，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云轩！你怎么了？天啊，你不要吓我！”
　　我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云轩虚弱地笑笑，缓缓抬起手臂，温柔地拭去我脸上的泪水，“别哭，我没事。这里很危险，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我望着他琉璃似的眼眸，求生的意志像*般席卷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然而，在这陡峭的山壁之上，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云轩却只是看着我，坚定地说道：“相信我。”
　　*依旧在凌虐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云轩向前一跃，抱着我跳下了悬崖。
　　风雨如同刀剑般划过面颊，在急速的下落中，只听见砰的一声，我二人竟稳稳地挂在了峭壁之上。
　　鲜红的血，顺着他握住剑柄的手滑落，一滴滴地坠落在我的脸上。我强忍住满心的泪水，轻轻地替他擦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云轩默默地看着我，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的血色。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用戏谑的口吻说道：“唉，早知如此，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应该先在身上插上几刀，没准到现在我们的孩子都有几个了。”
　　我又气又羞，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云轩却不以为意，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起来。
　　“静，抱紧我。”
　　我依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