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间发生,包括那个突然被掀掉棒球帽,整个曝露在灯光下的严其灼。
果然是她!
五分钟前,他看到那个白色身影消失在楼梯后,身侧的廖世俊便接了一通电话,言语间便是言明:祝家老三被困在石城著名的酒吧街上一间叫‘迷失’的酒吧内,请他照顾一下。
照顾照顾,顾名思义,还不是惹了事,一时间没法脱困!廖世俊本不想理,但是一想到以后的仕途也不能少了祝家的帮忙,且他和祝家老二关系关系一直不错,暗暗看了一眼隐在纱幔中的宋青城,后者没有言语,只是一口接一口的抿着杯中的褐色液体。
“咱们去看看啊,反正也没乐子。”廖世俊伸手捅了捅隔壁的V领男人,朝他努了努嘴。
V领男人不说话,眼神却如期飘到宋青城脸上。
宋青城将杯中的酒饮尽,闲适的靠在沙发上,转动着手中的玻璃杯。“你们这么热烈的注视着一介草民,我深感不安呐。”
V领男人捂住要喷出口的酒,怨念的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这人真的是奇葩,他能在前一刻冷着脸说要干掉你的下一秒,笑颜如花。
呃,笑颜如花这个词,形容的……似乎有些不太贴切……
宋青城视线固定在剔透的玻璃杯上,蓦地想起先前印在上面的白色倒影,心中一动,薄唇便启。
“凑个热闹,也不错吧。”
……
宋青城将手中的棒球帽扔到贵妃椅上,看着面前发丝凌乱的人。
没了棒球帽的遮掩,她看起来气势弱了很多,但眉眼间栖居着的桀骜不驯与先前的温顺仍旧是判若两人。
严其灼半晌才抬眼看人,一双纤长手臂环抱在胸前,不发一语。
宋青城看她一副漠然的样子,有些好笑,不免想要恶作剧一番。
“三个小时前,我们刚在休息室别过。”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煞有其事的说道。
三个小时?休息室?严其灼在脑中思索了半天没得出个所以然。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宋青城有些不悦,伸手想要捏住她的小下巴,却被她一闪躲开了。
严其灼难掩眉间的厌恶,转身走回贵妃椅上,继续抱着果盘开始吃。宋青城只是闲闲的看着她,没有任何举动。
廖世俊和V领衫男人被宋青城刚刚一席话搞得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包厢内气氛诡异异常。
“现在你们人多,想怎么样直接说,干耗着有什么用?”
像是终于吃够了,严其灼左手架在膝上托着腮,看着宋青城。就那么笃定,他就是那个能操控全盘,能说话的人。
可是等了半天,那个人没有说话,严其灼仅剩的耐心被挖光,蹭的站了起来。
“妈的,有没有搞错,这是我的酒吧,调戏了我的人,还想怎么着?要打要杀赶紧放话,老娘没时间和你们干耗着,这个点还让不让人睡觉?”
廖世俊一听,立刻朝外面一招手。
“进来给我……。”
话音未落,外面一帮人倏地冲了进来,劈手就要打人时,却被另一个人制止。
宋青城只是望了廖世俊一眼,廖世俊飞快的抬手制止了自己人,不解的看向宋青城,而那人正慢慢朝贵妃椅走去。
屋子里一群人,视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廖世俊一干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宋青城,而这边,四少和十一再加扶桑,都担忧的看着严其灼。
严其灼在心里呸了一声,现在担忧有个P用,你们就指望着哪天小爷被人先奸后杀吧!
宋青城走到她身边,弯身将刚刚被他扔掉的帽子捡起来,慢吞吞的戴到严其灼头上。
“女孩子家的,说什么脏话。小小年纪,以后少来这种地方。”
廖世俊满头大汗的看着这一幕,嘴角抽动,他眼瞎了,绝对是眼瞎了!如果没有眼瞎,怎么会看到那个阴阳怪气的男人如此‘语重心长’的和人聊天?纯聊天!
而他面前的严其灼却不以为然,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形容错了,她怎么能是鸡呢?她歪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眼里是赤裸裸的不屑。
“呵呵,你还挺不屑一顾的啊?”宋青城轻笑出声,随即冷下脸来。
“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给我滚回家睡觉!”
有病!
严其灼在心里骂了句,但她向来能屈能伸,二话不说,压着帽檐招呼十一送她出门。
“看什么看,走了。”
宋青城淡淡的瞥了一眼祝老三手里摁着的短发女人,朝着目若呆鸡的几人喊了句,率先走出那间没有门的包厢。
“怎么,你看上了那小丫头了?”V领衫男人第一个缓过来,立马飞奔出去追上最前面的男人,在他身侧小声地问道。
宋青城没有回答,而是透过透明的走廊玻璃看向一楼。那里,一个帽沿压得很低的女孩被一个黑马甲侍者小心地搂在怀里,隔开了众人的眼神和手指,一路出了酒吧的大门。
死一般的沉寂后,V领男人以为得不到回答时,有声音传来。
“太小了。”
像是感叹,又像是回答,男人如夜风般的声音消失在包厢的门口。
“什么?”
V领衫男人傻眼了,这难道是在回答他十几分钟前的问题么?城南旧事起
作为我大天朝三大火炉之一的石城,八月早已酷热难当,烈日下的正午,除了一声声‘知了知了’不厌其烦的鸣叫着外,路上几乎见不到称之为人的生物。
严其灼躺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的按着遥控器,一个台换过一个。清凉的橘色小背心,外罩着一件蕾丝长袖外套,冗长的黑发铺散在沙发边际,远远看去,像是一方小小的瀑布。
屋内的清凉和屋外的酷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沙发上的人拉了拉雪白的羊毛毯,盖到腰部以下。
“Shut!”
静谧的屋内传来一声不雅的低咒声,那双刚刚还似睡非睡的眼倏地睁开,一手按住头皮,一手撑住身体扭头看着沙发边的某物,怒瞪。
“你又皮痒了是不是?竟然敢咬姐姐的头发!”她立起上身,口气不善。
那张小脸因着一立,全部暴露在某物眼前,倾城绝艳。
蹲在一旁的某物,是一只通身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色的萨摩犬,正肆无忌惮的看着面前一脸凶狠的女子。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嘴里还不忘死死咬住那缕乌黑的发尾。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瘪三啊!”尖叫一声后,严其灼扔了遥控器就朝着萨摩犬扑去。
而那只萨摩,却极其灵性的闪躲开后,跳上了另一边的沙发。女子扑了个空,嗷嗷一声叫紧紧追了上去,乘对方不注意,一举拿下,将那只漂亮的萨摩犬扑倒在怀中。
“啊啊啊啊,叫你咬姐姐!”
谁料那萨摩却猛地挣开,反将她压住,粉色的舌头随即飞快的招呼上沙发上女孩的脸。
“啊,口水,费力,你欠揍。妈,妈……”女孩的哀嚎声一声大过一声,像是一个快要溺水的人,拼命地推着身上的萨摩犬。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们两个怎么又打起来了!”
一旁刚才从一楼上来的中年女子看着沙发上的一团,赶紧放下手里的果盘,将恶作剧的萨摩犬从女孩身上抱开,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呼呼呼——”严其灼喘着粗气瞪着不远处沙发上的萨摩,一边发出低低的吼声。
“阿姨,幸亏你来救我,不然晚上你就有人肉叉烧包做了。”
“说什么胡话呢?我给你洗了点水果,赶紧吃吧。我先下去洗菜,一会儿准备晚饭了。”中年女子捏捏她的小脸,转身下楼去了。
严其灼看着面前的果盘,又看看不远处的萨摩,伸手招了招。
“过来,吃东西了。”她将一颗紫黑的葡萄丢进嘴里,顿时甜味四起。舒服的摊在沙发上,闭眼享受着。
“滴滴滴。”
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是她的小企鹅在跳动。
默默:渐渐哟,你在干嘛?
某人不淡定的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果和被吃了一半的蛋糕。
渐渐:我在吃蛋糕。
默默:你个吃货,你竟然又在吃!
渐渐:……
陌陌:渐哟。
渐渐:我在。
默默:那个企业所得税,除了有招待费,工人工资,还有哪些啊?
渐渐:……呃……
渐渐:有社保、广告费……你等等,我去拿书。
默默:我鄙视你,还要看书。
渐渐:尼玛,你还来问我呢,你连书都不看。
默默:嘤嘤嘤
某人无奈的看着这三个嘤嘤嘤,然后拖着残缺的身子下楼去拿书。
莫莫是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三同‘兄弟’,是个极漂亮的福建软妹纸。两人相识结缘都是因为‘腐女’二字,那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人尽皆知。
而最终这件事,她也没有帮上大忙,乱七八糟的写了一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后,便急急忙忙的‘奉旨’带着费力出去放风了。
推开院子门,严其灼牵着费力在蹭蹭冒着暑气的水泥路上走着,高大的梧桐、水杉和雪松将阳光遮的严密。
三三两两的小战士们拿着竹制的大扫把正在路上扫梧桐叶,敞开的夏装常服里是白色的背心,严其灼其实很想不正经的吹声口哨,但想到父上漆黑的脸,还是最终作罢。
她牵着雪白的萨摩犬一路右拐,三分钟后到达了大院东南角的池塘,冬季干涸的池塘里,如今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时节,真是极美,让人心旷神怡。
寻了个干净地坐下来,严其灼眯眼看着独自撒欢跑去和战士们嬉闹的大狗,心中微微漫过一丝羡慕。
猴子的Email躺在严其灼的邮箱里,三天后才被她发现。
那晚她一时无聊,刚洗完头发也不能睡觉,只好开了邮箱准备清理垃圾邮件。一下子被那张大红的信纸给震住,这么强的骚气外露,除了猴子这家,就别无他号了。
“夭夭,哥哥要凯旋归国了,回头叫上胖子、破仑、毛四平哥几个,哥哥请你吃好吃的!”
猴子说他要回国时,严其灼擦着湿哒哒的发尾,盯着回国那两个字,一点感觉都没有。而感觉这东西就像酒,发挥作用的时候在后头。
她独自想了一会,然后点开了一直闪着不停的小企鹅。
艾破仑:夭夭,你在哪?
严其灼:家。
艾破仑:我们打算去婺源,一起啊?
婺源?江西的那个古镇?
严其灼:若我禀告一下母上,看看能不能出去。
艾破仑:好的,等你消息。
……
艾破仑:一定要说服阿姨啊,这次我们几个都过去。
……
艾破仑:夭夭?
其实严其灼打算回一句,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严夫人是她能拿得下的么?尤其是在一个星期前,她闹到大半夜才回家。此趟出行的几率,让她莫名的忧伤起来。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在手机里第四次响起电信小姐冰冷的声音后,严其灼有些烦躁的将白色的小爱疯扔到地毯上,向后仰,重重的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忙碌忙碌,严夫人,你真的好忙……”她将擦头发的毛巾盖在脸上,慢慢的吐着气。
那你这么忙,电话也不接,作为补偿是不是我可以得到一个自由出行的机会?
她想着想着慢慢意识模糊,身体被脸上潮湿的毛巾所惑,思绪一下子散开了束缚,自由的穿插回放。
潮湿,连绵不绝的潮湿席卷了睡梦里的人。
西雅图也是这样的潮湿,下不完的雨和连绵着的雾天,似乎终年不见阳光。这样的气候使得严其灼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变得更加毫无血色。
雨雾中空无一人的广场上,竟然还有一两只鸽子飞来飞去,她穿着黑色的棉布长裙,裹着厚外套走在雨雾里,没有撑伞。细密棉柔的雨雾笼罩着她的周身,让她看起来模糊而又潮湿。湿润的刘海一缕缕随着她的脚步摇晃着,偶尔滴出几滴水珠,落在她的鼻尖上。
她不停的朝前走着,漫无目的,却总能在想要停下脚步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飘来,空灵而且寂寞。
“夭夭,我在这里,夭夭。”
她一直随着那个声音走,一直走,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有多久了。突然安静的周遭变的嘈杂,来来往往都是人,陌生人。
他们在交谈,是她听不懂的语言。
他们在嬉笑,是她不熟悉的脸孔。
他们的一言一行,他们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写着陌生,全然的陌生。而她,竟然像是一个透明且隐形的灵魂,被他们从四面八方穿透,隔开。
这是哪?这是哪?
严其灼惊恐的抱紧自己问道,可是没有人回答她,那个嘈杂的世界近在眼前,却咫尺天涯。
她看得见,却摸不着;她感觉的到,却参与不了。
“妈妈,妈妈你在哪?”
“夭夭,你总是不听妈妈的话,这次,妈妈也帮不了你。”妈妈温柔的嗓音带着丝丝冷意,传进耳朵里。
严其灼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