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子站在院中古柏之下。脸上燥热刚刚消去,一大群和尚女人便穿好衣服被带了出来。这些人根本不着内衣,一件肥大僧袍。一件内裙往身上一套,便堂而皇之见人了,速度自然快捷。
红娘子问清那些妇人都是城中青楼女子,确实没有被强抢来的女人,便把那些女人赶出了庙去,叫甄扬戈一把火把这淫庙烧了,至于聚妓淫乱的一群花和尚,身为僧侣如此胡作非为显然不是好人,便叫人揪出那个德静主持。要砍了他地头示众。
那德静和尚还没见过响马盗,白衣军到河南,也没来过这地方,他见这些人明火执仗,偏又不是官兵,还道他们是伏牛山、桐柏山上的山贼,一听要处死他,德静和尚立即仆倒在地,抱住红娘子的脚哭叫连天:“大王爷爷饶命,小僧有金珠玉宝孝敬爷爷,求爷爷开恩,饶过小僧一死”。
红娘子一脚把他踢开了去,不想这胖和尚倒禁打,一骨碌翻个身,准确无比地又抱住了她的靴子,当时红娘子正冒充赵疯子,唇上粘着两撇胡须,他也不辨雌雄,‘爷爷’两字不离口,哭得鼻涕眼泪,只是哀求饶命。
红娘子好笑不已,胖和尚见这位俊俏的‘山大王’不松口,价码便一再提高,红娘子一听反而恼了,斥道:“你这庙淫秽不堪,哪有香客进献,这么多金银财宝莫非是谋财害命骗取来的么?”
胖和尚哆哆嗦嗦只说是南阳唐王所赐,红娘子哪里肯信,胖和尚无奈,只得招了,原来这白白胖胖的和尚是唐王朱弥帝的私生子。
唐王妃第一次有孕时,唐王陪她去城东静月庵上香,恰巧瞧见庙中一个小尼姑颇有几分姿色,唐王淫性大发,软硬兼施半强迫半利诱地要了人家身子,可他堂堂王爷,只是一时性起罢了,又岂会真的把个小尼姑收进王府,兴尽也就走了。
不料这小尼姑竟因此有了身孕,唐王和一个尼姑有了私情还生了儿子,传扬出去岂非一桩丑闻?所以唐王根本不认这门亲,不过自已骨肉终究不忍害了,他便叫心腹管家把那尼姑接出来,置了一幢小宅院,生了儿子后通过关系送进了百里之外的一间寺院,也不说明身份,只是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就此斩断了联系。
这唐王也不知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不想生地儿子生下来了,想生儿子的王妃侧妃们却偏偏不生儿子,如今年纪大了,香火全无,这唐王才慌了神,于是在这里捐资盖了个庙,先把儿子接来,然后苦思怎么给他编排个象样的生身之母和来由,以便堂堂皇皇地把他接回府去。
这德静随根儿,在那寺庙里便是个偷鸡摸狗的和尚,只是他尚无大恶,那庙里住持对这个神秘的孩子也不敢严加约束,所以倒也纵容。等他到了这里自已披上袈裟做主持,更把乃父作风发扬光大,招揽了一帮泼皮做弟子,混的有声有曾色,。
红娘子听了半信半疑,德静和尚为了抬高自已身份,免得大王爷爷把他当成普通淫僧一刀砍了他的光头,便求着红娘子派人随他回方丈房间,把金银珠宝连着唐王和他往来地信件全都拿了出来。
红娘子虽不识字,见此情形也知不假了。她想着人马到了河南,尚无据点落脚,唐王既然只此一子,虽不能用他逼唐王献城。将来紧要关头偷偷勒索些钱粮谅来唐王不敢不给,便把这德静大师带在了军中。
她这一转念,德静便没死,五年后这和尚果然当上了唐王,渐渐为非作歹起来,把个河南西南一隅祸害得不成样子,直到十年后杨凌一状告到正德面前,揭发了他的种种劣迹罪行,正德这才派锦衣卫把他请回京去,和正在高墙内闲得无聊数家雀地辽王下棋去了。
赵燧听了经过大喜。忙问道:“此人现在何处?一定要好生看管,切切不可让他跑了,。
红娘子抿嘴儿笑道:“德静大师小王爷正在院中打水涮马,他现在是我甄四叔地马夫。”
赵燧听了几个大步迈到门口。只见一个胖大和尚,大约才二十出头,穿着身粗布衣裳,挽着裤脚儿,光着上身。露出一身细皮白肉,瞧那皮肤白里透红,显是个从小没吃过苦的。
他正提着桶井水。在那里卖力地涮洗战马,看来他还不是甄扬戈的专属马夫,因为他现在涮洗地那匹雄健的黑马就是赵燧的坐骑。
就在这时,焦芳的宝贝儿子焦黄抱着捆香从侧廊出来,一见他和红娘子立在门边,忙站定了身子,吃吃地道:“两……三两位壮士,香案已经备好了’。
这番话由他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说来,也着实难为了他。
赵疯子忽地仰天大笑。声震屋瓦,笑得畅快之极:“哈哈哈哈……,当朝大学士之子、翰林侍读、二甲头名进士给我赵疯子做仆佣,凤子龙孙、唐王世子为我赵疯子洗马,这份排场就是皇帝也没有,人生快意如此,值了!”
“啊!还有那杨凌小儿,跟在后边穷追不舍,他这么喜欢跟着我,待我将他擒下,给老子做个小小书童,哈哈哈,……’。
红娘子本来笑吟吟听着,一听这话心头没来由生起一股恼意,不由得妙眸斜睇,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许泰、江彬,这支以京营外四家军为主力,集合河南部分骑兵的队伍就交给你们了,我要求你们按照边军的要求严加训练,尽快整合,以便能投入战斗,并充分发挥战力!本国公地三千铁卫一并交给你们,希望两位将军不负我之所托”。
“国公放心,我们一带练出一支精干的骑兵出来!”许泰抱拳施礼,纵马而去,无数铁骑跟着他奔往郊外演武。江彬本来就是大大咧咧的样子,现在颊上填了一对史上无双的大酒窝,更是不咧嘴也有点咧嘴笑地意思,他懒洋洋地冲着杨凌一拱手,双腿一踹马镫,也追着大队去了。
此时已是杨凌到河南十余日之后,他并没有急着追击赵燧,而是令各地防军严守城池、要隘,一方面限制赵疯子能够流窜的方向,一方面防止被他攻陷较大的城阜,同时调动兵马、协调部署、进行整合,这些事林林总总可不是一时半晌能做完地,同时他也在等候京里的消息。
赵燧在山西一次完美的突围,使他充分意识到在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下,目前的军事情报对于战场机变完全滞后地缺陷,要紧紧抓住对手捕捉战机太过困难,而且朝廷处处要守,兵虽众而必须分兵,贼虽少却可集中一点,犹如铁钉穿木,偏偏这钉子钉向哪里却不可预料,以致处处失却先机。
山东泰安一战,是杨虎以泰安为饵诱济南出兵,杨凌却趁机反以济南为饵吸引住杨虎主力,然后分路合击重创了白衣军。山西中条山一战。却是赵燧内部犹豫不决,就守还是走始终未曾决断,才让杨凌从容布置形成合围。
如果这两仗全是机动野战呢?杨凌根本不敢想象,怕是自已也只能步许泰后尘。跟在白衣军屁股后边吃土了,什么兵法大家、谋略筹划,和流匪打仗根本就用不上,人家没有招,你怎么拆招,他们根本就是东一锤子西一棒子漫无目地的流窜。
杨凌这回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各地防军以守代攻,尽量堵塞反贼可能流窜的方向,使水无常形般到处流动地流贼渐渐被压缩出一定地形状,让它有迹可寻。
同时打造一支快速反应部队,如同驱祟入栏。紧紧咬住他们,连续作战,速战速决。以快打快,战事发生在哪里,哪里的守军参战,如此打法,拖也拖垮了他们。
苗逵是监军。自打杨凌来了以后,皇上并没有另派监军,那他就还是监军。可是正如宋小爱所说,他现在是监军做不了只能做太监,这也是没办法,一直就被杨凌压着一头,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皇上面前他都没法儿和杨凌比,也只好明智地把自已当摆设。
可是如今见杨凌还在练兵,苗逵实在忍不住了,见许泰和江彬领兵奔校场而去,苗逵忍不住凑到杨凌面前道:“国公。赵疯子一直周旋在信阳、泌阳、正阳、桐柏一带,咱们应该立刻挥军南下,依咱家看,他战力再强,现如今也不到两万人马,朝廷大军何所惧哉?”
杨凌刚刚收到京中回信,正德完全同意他的意见,并已令兵部、吏部分头颁旨了,所以以中甚喜。眼中朝中无人掣肘,他的建议只是将几位地方大员换防而已,又不存在谁升谁降地人事问题,以他的份量自然马到成功。
杨凌笑吟吟地道:“朝廷大军自然不惧怕赵疯子不足两万的人马,问题是他会和你正面作战么?我们还没到,他们已逃之夭夭了,等你知道他到了哪里,你还没到,他又转移了,这种烂仗已经打得太多了,现在我们必须有所准备,把主动权抓在手中。”
艳阳高照,秋老虎仍然晒得人满脸流油,杨凌一摆手,引着苗逵进了行辕大厅,抓起把扇子摇着道:“苗公公,你瞧瞧这份大明地典图,赵疯子所在的位置西可以去陕西,南可以下湖广,东可以闯南直隶,实在不行还可以避到桐柏山区,赵疯子一直留连在这个区域可不是没有考虑过地。
再说,从南直隶和湖广两省交界处,他们轻易就可以穿过去与江西的杨虎汇合,而他突围到这里,本来就是这目的,为什么他现在却迟迟不动呢?难道是等着我们去围剿?”
苗逵动容道:“请国公明示,莫非赵疯子留滞在这块地方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杨凌晒然一笑,嘿嘿地道:“阴谋谈不上,是赤裸裸的阳谋。”
他笑容一收,脸色深沉起来,缓缓地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赵疯子选择这一区域逡巡不前,不外乎两个目的,一就是拥兵自重。现在邢老虎已死,这支军队的主力完全是他地人了,邢老虎的手下将领如果不肯服从,他很容易就可以架空甚至剔除。
他停而不前,这是要在刘六、杨虎这两个分别代表白衣军、响马盗的主要首领面前,争取自已地一席之地,纵然不能独领三军,也得平起平坐。”
“那么第二个目的呢?”
“第二个目的,得先谈妥了这第一件事才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这就象是妻室妾室一窝蜂的娶进门,总得排好个名份,才好安排谁住东厢,谁住西厢。定好了名位,他们要做地,就该是定出一个统一的战略目标”。
杨凌举起蒲扇,向悬挂的地图上遥遥划了个圈儿:“决定往哪儿去”。
杨凌拈起茶杯,笑道:“我们要做地,就是等他们三方拿出个准主意来,看他们准备往哪儿去。一直以来,朝廷方面最吃亏的,就是他们行动迅速,而官兵总是迟了一步。现在他们要变各自为战为联合用兵。遥相呼应,迫使我们两面用兵。
但是这也就造成了他们统治上令出三方,关系上互相牵制、行动上需要互通声息的弱点,有弱点我们就有机可趁。此时我们再有一支机动灵活丝毫不逊于他们的骑兵,那时顾此失彼地就该是他们了’。
杨凌眯起眼,望着墙上挂图,悠悠地道:“我现在只是好奇,他们会选择往哪儿去?”
门口儿倏地人头一探,又嗖地一下缩回去了,杨凌眼尖,瞥见了那人,他咳嗽一声,扬声道:“出来吧。都看见你了,。
宋小爱一身军袍,腰扎皮带,悠悠儿地从门边转了出来。站在门口儿扯了扯袍襟。
杨凌奇怪地道:“打刚才就看见你一直跟着我转悠,有什么事吗?”
宋小爱看了苗公公一眼,吞吞吐吐地道:“我没,……没什么事”。
苗逵是什么出身?那是最会瞧人脸色的。尤其眼前这位俊俏可爱的宋大姑娘,据说和骁骑将军伍汉超关系密切,现在在杨凌面前神情又这么暖昧。想及三人之间可能的乱七八糟,苗公公激灵灵打一冷战,立即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他当机立断,马上使了个遁字诀,逃之夭夭了。
杨凌无奈地看着蹓地比兔子还快地老苗头,苦笑一声道:“什么事呀这么神秘,现在没人啦,说吧”。
宋小爱脸蛋微红,忸怩地用靴尖踢着门坎道:“人家……象人家真的没有事,就是看看你在不在,唔……是小伍找你有件要紧的事。可他又不好意思说”。
“忍伍?”杨凌莫名其妙,说道:“那有什么啊,公事私事,全都可以嘛。去,把他给我叫来”。
“好哩!”宋小爱喜笑颜开,兴冲冲地转身去了。
杨凌抿了口清茶,正闭上眼睛细细品着滋味儿,伍汉超急急地走进来,抱拳施礼道:“国公,您叫我?”
杨凌睁开眼,“噗”地吐掉口中的茶叶,把茶杯一放,说道:“嗯,坐吧,呃,………你要找我有事吗?”
伍汉超奇道:“不是国公找我有事吗?”
杨凌一摆手,道:“不是我有事,是我听小爱说你有事,所以把你叫来问问你有什么事”。
“啊!啊………啊……,没什么事”,伍汉超紧张起来。
杨凌定定地瞧了他一阵,看得伍汉超更是局促不安,杨凌摇摇头道:“不愿说就算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