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男人渐渐松开拽着杨纯贝的手,将视线投向了林初,林初继续:“我身为城投集团的员工,并不相信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城投集团是国有企业,向来都为民办实事,当然,假如事实像您所说,那么,请您大声说出来,还民众一个真相!”
林初循循善诱,矮小男人摇摆不定,半响才对林初喊:“你把话筒给我拿上来!”
林初已隐隐约约看到演出台的另一头有一只手挥了挥,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弯腰上了台阶,又竖了一根手指在唇边,示意看到他的人别吱声。
林初咬紧牙关,继续吸引矮小男人的注意力:“我也要怕你伤害我的,这样,我把话筒放在舞台上面,你自己过来拿好不好?”说罢,她走近几步,将话筒轻轻放到了演出台边沿,又立刻往后退开。
矮小男人想了想,点头同意,又举着打火机恐吓了一下那几名舞者,这才疾步往这头跑来。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矮小男人转眼就弯下腰去捞话筒,打火机仍牢牢地拽在手上。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厉风“嚯”的从他背后袭来,突如其来的撞击力狠狠冲破本就紧张的空气,连日头下的微小颗粒都仿佛处在随时爆破的边缘,所有人的呼吸都屏在了那一瞬,下一秒舞台边沿传来剧烈震动,沈仲询大喝一声,提起腿,重重袭击过去,矮小男人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腰臀处狠狠的力道将他猛地踢翻,顺势滚下了高高的舞台,打火机和话筒都在他的尖叫声中滚到了左右两边,演出台中央的舞者们立刻叫喊着往另一侧台阶跑去,围在四周的保安齐齐冲向矮小男人。
却不想矮小男人在最后那刻还发了狠,不顾疼痛的从地上爬起,冲了几步扑向一瘸一拐往人群里跑去的林初,震天响的嘶喊声从后方袭来,林初背脊一僵,直觉危险靠近,她惊惧得闭眼尖叫,在后方的那道风快贴上来的那刻,她猛地回身,提起没有受伤的腿,狠狠侧踢,裙摆划过空中,腿上立刻传来震痛,矮小男人“嘭”的一声痛苦倒地,嗷叫不止。
从舞台上急急跳下来的沈仲询怔在了半途,捏起的拳头一时无处可落,矮小男人鼻血直流,痛得满地打滚。
林初惊魂未定,保安们一拥而上,立刻制住矮小男人,记者们也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摄像机和照相机齐齐对准林初,林初马上反应过来,捂住脸背过身,沈仲询见状,立刻朝她走去,一边抬臂挡住记者的镜头和追问,一边护着林初往后台走,剩下的保安和工作人员也过来挡住记者,走了几步沈仲询才发现林初的脚跛了,他一把搂住林初的腰,将她稍稍抬离地面,也不管林初惊讶的叫声,自顾自的将她带进了后台。
林初觉得她的两条腿都废了,进了后台才发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沈仲询将她扶到椅子上,立刻打电话派人送林初去医院,挂断电话,他看着林初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脸,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咳了一声才严肃道:“刚才非常感谢,待会儿公司同事会送你去医院,一切医疗费和休养费公司都会承担。”
林初忿恨不已,到最后却只轻轻的“嗯”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同事过来接林初,几名领导也来到后台,问沈仲询具体细节。
沈仲询长话短说,领导们并不完全明白,按理这种场合应由集团总经办的人出面,只是事出突然,他们只能采取应急措施,果断决定让沈仲询斟酌措辞,面对媒体。沈仲询理了理西装,随众人迈了出去。
记者们围堵在演出台周围,见到来人后立刻拥了上去,抢占有利位置。江晋远远望去,见到沈仲询站在中央侃侃而谈,南江晚报的同事让他上前提问,江晋摇摇头,笑道:“我可不想引火烧身,你去帮帮小蔡,我看他挤不进去。”
说罢,他转身就走,跨上机车“嗖”的一下消失在混乱的南湖边。
那头林初进了医院,医生查看后只说让她休息两天,并无伤筋动骨,连脚踝也没有红肿。反倒是侧踢的那条腿因用力过度,现在仍有些麻,医生笑问她的功夫水平,林初讪讪道:“我哪里会功夫,做瑜伽拉筋比较好而已,读书的时候参加过跆拳道社,最多就会踢个腿。”
医生笑道:“我说吧,没见过会功夫的人踢一下就这样!”
陪林初前来的同事忍不住笑出了声,又着实佩服林初今日的行为。
叶静在傍晚才得知此事,立刻买了一堆零食跑去关锦花园看林初,进门就喊“女英雄”,坐在林初房内聊天的桑飞燕和施婷婷捧腹大笑。
叶静与她们初次见面,林初少不得要做一番介绍,三个女人围着林初问长问短,叶静最为激动,问了几句后就拍她的脑袋:“你疯了是吧,什么时候这么伟大,舍身成仁大公无私了?你不是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吗?”
林初躲开她的手,没好气道:“你当我愿意啊,我看那打火机都快点着我同事的鼻子了,那可是全身的油漆啊,还不得残废了,我脑子一抽就这样了。”说罢,她又嘟囔道,“再来一次,我铁定不会做好事。”
桑飞燕和施婷婷毕竟与她们不熟,聊了一会儿就告辞了,叶静阖上房门,问她到底有没有受伤,林初拍了拍侧踢的右腿,说道:“好像筋脉崩了一样,医生说没事,就是现在走路小腿的筋有点儿痛,休息两天就好。”
晚间新闻的时间已到,林初抱来笔记本电脑,搜索了一下,片刻就翻到了直播的页面。
等了一会儿立刻就看到了那则醒目的新闻标题,林初不关心其他,只关心自己有没有上电视,到最后她眼睛越睁越大,一把捂住脸哀嚎,叶静哭笑不得:“你又不是见不得人,再说了,只拍到了你的几个镜头而已,根本就没说你是谁,有什么好丢脸的!”
林初后悔当晚没冲叶静吼“乌鸦嘴”,第二天林母打来电话,紧张道:“听说你昨天出事儿了?到底怎么回事!”
林初装傻,林母气急败坏:“你给我老实点儿,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单位出了什么事,怎么你会被歹徒害到?别不承认,邻居都看到新闻了,小王还说在什么论坛上看到了你的事情!”
林初叫苦不迭,只得老实交代,只是没有细说侧踢腿的惊险动作,林母这才松了口气,却仍将林初教训半天,恨她逞威风强出头,不自量力,林初连连认错,敲了敲僵硬的小腿,悔不当初。
撂下电话后她立刻搜索了当地论坛,这一下险些昏厥,好事的网友竟将她人肉搜索了出来,林初立刻要求版主删帖,气得说不出话。
这头林初窝在出租房里时不时的气炸肺,那头沈仲询在忙碌两天后终于闲了下来。
当天的肇事者是承租方的合伙人,患有精神疾病,因利益分配不当产生矛盾,谁都未曾料到他会有此举。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便不是沈仲询能够解决的了,沈洪山身为城投集团总经理,立刻出面,一干利落的命令一级级往下传,事情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平息,却仍有后患,比如汇田北附近的居民得知自己住在了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反对投诉声络绎不绝。
沈家气压低迷,沈洪山身心俱疲。
他从市规划局局长转任城投集团总经理,为民办事,行事作风深得民心,几年间在南江市做的几个大工程人人叫好,谁想在临退休前竟出了岔子。
饭桌上无人说话,满桌菜肴渐渐变凉,连江晋都老老实实的扒着饭,一声不吭。
沈洪山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南江晚报的新闻来得最快最全,挺有能耐的!”
江晋挑了挑眉,只装作未曾听懂。
沈仲询突然开口:“新闻媒体揭露事实,这本身就是他们的职责。”
沈洪山立刻剜向他,沈仲询神情自若,慢悠悠的嚼着饭菜:“能瞒住媒体自行解决固然是好,但由媒体公开,群众百姓一起监督,效率也许能够更高。像环境集团那种没有盈利的国企存在的意义什么?这个意义可以加诸在所有国企身上。”
沈洪山面色沉沉,盯着沈仲询看了许久,沈仲贺岔开话题:“快吃饭吃饭,爸,你尝尝这个!”
沈洪山胸膛起伏不定,半响才拿起筷子。
饭后气氛仍旧死气沉沉,沈仲询松了松领带,起身先行离开。江晋靠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待沈洪山回了书房,他立刻朝剩下两人挥手告别,心情愉快的下了楼。
铁门一打开就飘来了一个烟圈,江晋呛了一口,眼睛火辣辣的疼,刚想叫骂,转头却见沈仲询倚在墙边,垂着眸吞云吐雾,江晋打了个招呼,立刻朝机车走去,却听沈仲询哑声道:“站住!”
江晋刹了步,心虚回头。
沈仲询上下打量着江晋,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最朝气蓬勃的年纪,实在叫人羡慕。他狠狠吸尽最后一口烟,踩熄烟蒂,又弯下腰将烟蒂捡起,扔进了梧桐树旁的垃圾箱。
沈仲询这才开口:“写报道的时候注意措辞,既然第一手的资料在你手里,你就该好好利用,但其中的利益关系太复杂,分寸自己把握,不要莽撞。”
说罢,他不疾不徐的往停车位走去。江晋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唬得心惊肉跳,骂了一声“面瘫”后跨上机车,“轰轰”声响起时他猛然一惊,回头看了一眼缓缓驶离的车子,想起前几天在沈仲询的书房里看到的资料,记忆慢慢回笼,敞开的书房门和些许与汇田北工厂拆迁有关的文件,这些镜头一一连贯起来,江晋恨恨骂了一声:“操!”被利用了。
下一瞬机车霍然冲出,消失在幽暗的宁西路。
第5章
林初的小腿走路时仍非常痛,她甚至一度怀疑腿上的筋断裂了,踩下一步腿就紧绷一下,心中总是惶惶。
领导曾来电让她多休息几天,林初只说没事,撑到周三就去了单位。
她这种小科员,单位里一抓一大把,去年一月开始,经过一轮又一轮的面试考核筛选,又在最冷的下雪天闻着恶臭铲雪清垃圾,熬了整整半年她才转正,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三更半夜时经常躲在被窝里哭,偶尔对叶静诉苦,叶静却总将话题绕到她自个儿的感情生活上。林初苦苦煎熬,终于在部门里有了一处自己的小天地,办公桌上摆上了她的小玩意儿,还有防辐射的几个小盆栽,她要好好守护。
既然没有背景,就只能勤快做事,努力在领导面前搏一个好印象,林初不想在十年后仍做些琐碎的工作,做简报写演讲稿,永远都只能守着微薄的薪水度日,在满是高楼大厦的南江城,买不起一份立足的空间。
林初做了一个深呼吸,打起精神走进办公室,同事们立刻欢呼,拥着她问长问短,还说内刊的记者想要采访她。
林初与他们聊了一阵,便开始检查这几日落下的工作,打开电脑看了看工作群,才发现自己的网名已被管理员改成了“女侠”,林初哭笑不得,立刻写了一串文字发了出去,不消片刻便引来一堆回复,杨纯贝尤为激动,直说要与她义结金兰。
中午吃饭时林初又成了焦点,其他部门的同事都拥了过来,杨纯贝当面道了谢,又说请她吃晚饭,林初谢拒道:“晚上我有约了。”
杨纯贝挤眉弄眼:“男朋友?”
林初笑而不答,杨纯贝又凑她耳边小声说:“哎,其实这几天一直有记者想过来采访你呢,不过被领导推掉了,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开机车的那个南江晚报的记者?他也想采访你。”
林初蹙眉笑问:“我有什么好采访的?”
杨纯贝推了推她的胳膊:“你忘了市里面每年都要评选英雄人物吗?你这回救了这么多人,有机会入选的,江晋想替你做专访。”
林初刚咽下一口饭,闻言后险些喷出,一边咳嗽一边摆手推拒,呛得面红耳赤,到最后落荒而逃,杨纯贝急忙追了上去,冤魂不散的缠了一下午,却无法说动她分毫。
林初这几日已经极为困扰,中学和大学的校友不停来电询问,网上好几处论坛已将她的个人资料公布,她早已应接不暇,倘若再接受采访,大街小巷都将人尽皆知,她不想出名。
下班时杨纯贝又追来电话,林初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杨纯贝得意道:“你住哪儿没人知道,一个手机号码能有多难打听!”
林初微微不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耐心应付,走到底楼时杨纯贝的声音似乎近在身边,抬眸果见她在兴奋挥手,一旁站着身穿黑背心的高个儿男人,俊朗的模样总觉得与粗犷的身材不符,林初扫视一眼,突然想起叶静时常挂在嘴边的“腱子肉”。
林初端上笑脸,上前打了一个招呼,杨纯贝立刻介绍:“他就是江晋,我跟你说过的,做一个采访很快的,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林初已对她起了恼意,面上却不显露,“哎,我真不想上报纸啊,我家里人都不知道这个事儿,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杨纯贝却不死心,口若悬河连番轰炸,堵在林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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