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最后只能安抚她:“别害怕,你还有你的邻居呢。”
姜雨娴很有骨气地跟顾莞说,她会自力更生,尽量避免麻烦那位身份尊贵的邻居。
从搬过去的第二天起,姜雨娴就知道她跟宋知瑾一天至少会碰一次面。宋知瑾的作息很有规律,若不是雨天,他会到楼下晨跑。她匆匆忙忙出门上班的时候,他通常晨跑完回来,还优哉游哉地跟她打招呼。
第一次麻烦宋知瑾的原因跟姜雨娴没有直接的关系。那天天气不好,宋知瑾刚晨跑完回来,自天边划过的闪电就亮堂堂地映在走廊,姜雨娴刚关上门,一阵沉闷的雷鸣就响起。她一如往常地跟他说了句早安,转头看了眼那片乌云密布的天际,突然又从包里翻出钥匙。
今早姜雨娴穿了一条白色的西裤,若被雨水溅湿,肯定会很狼狈。眼看着上班就要迟到了,她连房门都来不及甩上就脚步匆匆地跑进了卧室。
当姜雨娴换完衣服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倾盘大雨。从屋里出来,她却见宋知瑾还站在自家门前,还好心地说要载自己回杂志社。她只权衡了半秒,随后就点头应好。
这种事有了第一回,第二回、第三回肯定是接踵而来的。姜雨娴很快就知道,当时她跟顾莞所说的话根本一点都不实际。她总觉得宋知瑾每天都很闲,他之所以这么热心地为自己解决问题,想必是为了消磨时间。
宋知瑾从来都为碰过像姜雨娴这种专门制造状况的女性。前些日子,她就丢失了小区的智能卡。没平静两天,她又把钥匙落在了家里。这些都是琐碎的小问题,宋知瑾闭着眼睛就能处理得了,倒不觉得厌烦。他不能预料她会带着怎样的疑难杂症上门求助,因为她的状况实在层出不穷,而且还换着花样地出意外。每次听见门铃响起,他都会好奇她将会为自己带来怎么的“惊喜”。
除此以外,宋知瑾还有一个不厌烦姜雨娴的原因。自从她搬到隔壁以后,张静秋就没有再给自己安排过相亲,因此他也落得清静。
这晚,宋知瑾比往常要迟回家,他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一阵急促的门铃就传入耳中。将门房打开,他就看见姜雨娴一脸无奈地站在外面。
姜雨娴知道他早已见怪不怪,于是开门见山地说:“浴室里的灯开不了。”
刚才姜雨娴准备洗澡,浴室里的灯眨了两眨,随后就灭掉了。她原本打算摸着黑随便洗一洗就算了,但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在黑暗中响起,她莫名地感到毛骨悚然,伸手拉过浴巾就跑出了浴室。
在这边住了大半个月,日子没有多少天是相安无事的,姜雨娴真觉得自己的八字跟这里实在是合不来。无计可施之下,她只能跑到隔壁找宋知瑾帮忙。
宋知瑾想也不想就问她:“你有没有按错开关?”
姜雨娴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她知道他肯定在笑话自己。
宋知瑾稍稍地弯了下嘴角,他在鞋柜上的水晶杯上拿了钥匙,折回后对她说:“我去看看。”
她很熟稔地对他说:“真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宋知瑾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这话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了,而她似乎还没有说腻。
当宋知瑾要推开自家那扇门,走在后头的姜雨娴突然反应过来,她抢先一步,用身体挡在他前面:“等一等,我想先收拾一下房子。”
他毫不费力地将姜雨娴挪到一旁,边进门边说:“没关系,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话虽这样讲,但当宋知瑾看到屋里的境况,他不由得顿住脚步,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姜雨娴一眼。
这里真像龙卷风过境一样。从玄关到客厅,能放东西的柜面、茶几和沙发,无一不胡乱地堆满了杂物。宋知瑾真是大开眼界,他转头往厨房张望了一下,里面倒是光洁如新,幸好她下厨,否则那方净土也会被摧毁。
其实姜雨娴也不想把家里弄成这副样子。以前家里乱了,保姆和佣人总是为她收拾得整整齐齐,而现在,她只能自己解决。刚开始的几天,她还能勉强应付,但后来越来越混乱,她实在是无能为力。宋知瑾那一眼看得她无地自容,她低着头,小声地辩解:“这里太大了,很不好收拾。”
“需要我给你介绍家政公司吗?”宋知瑾强忍着笑意问她。
“我没钱。”姜雨娴的脸皱得紧紧的,沮丧地说。
自从姜雨娴从加拿大回国以后,姜伯明已经将她的信用卡全部冻结,同时还特地叮嘱其他人也不准给她一分钱。就算陈菱菱和姜仲明再疼她,他们也不好公然与姜伯明作对,最后还是姜延给她找了份工作,让她自己养活自己。
关于姜雨娴把家里经济封锁的事情,宋知瑾听她的母亲说过。这个娇惯的小女生究竟能跟家里对抗多久,他倒是好奇得很。
推开她卧室的房门,宋知瑾第一眼就看见床尾那件摇摇欲坠的内衣。他无意侵犯,于是站在门边问她:“我能进去了吗?”
姜雨娴窘迫不已,她掉了一句“不能”,然后就将丝被铺开,将床上的东西全部盖起来。她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私人的物品乱放以后才让他进门。
宋知瑾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笑意,姜雨娴更加窘迫,红着脸问他:“你笑什么!”
他往她胸前扫视了一周,好心地提醒她:“我劝你就多吃点东西,不然你一辈子都只能穿少女内衣。”
不等她说话,宋知瑾就举步往浴室走去。
这次的问题只是小儿科,宋知瑾将袖扣解开,将衣袖挽起了一点,问:“只有浴室的灯开不了吗?”
姜雨娴只是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那粉嫩的耳垂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他耐心地多问了一遍,她才回答:“是。”
将手机的闪光灯打开,宋知瑾让她帮忙拿着,随后踩到盥洗台上,动作娴熟地把灯罩掀开。姜雨娴走近了一点,尽量抬高手臂,问他:“你能看见吗?”
宋知瑾检查了一下,然后将灯管拆了下来,递到姜雨娴手里。他从盥洗台下来,告诉她:“应该是灯管的问题。两套房子的灯管都一样的,我先把我的拆不来,今晚你就凑合着用吧。”
他到隔壁将自己浴室的灯管拆下来,然后按上去。待宋知瑾点头示意时,姜雨娴去把开关打开,浴室瞬间就一片光亮。
姜雨娴将手机还给他,扭扭捏捏地说:“谢谢。”
宋知瑾将手上的灰层洗掉,随后用湿漉漉的手捏了下她的脸蛋:“还在生气?”
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轻佻的动作,姜雨娴愣了一下,随后退后半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宋知瑾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说:“灯已经修好,我回去了。”
姜雨娴送他出门,她正要与他告别,而他却抛下了一道晴天霹雳:“后天我要出国一段时间,你最好不要闯祸。”
☆、第八章
第八章
宋知瑾没有出国之前,姜雨娴顶多只是觉得房子空荡荡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有点可怕罢了。而现在,连宋知瑾都不在了,整个楼层只有一个人,她更是觉得这里阴森恐怖。
熬了几个夜晚,姜雨娴忍不住给顾莞拨了通电话,问她有没有空来陪陪自己。
顾莞恰好赶完了一个项目,心情不错,因而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下班以后,她到杂志社接姜雨娴,远远看见姜雨娴从大堂步出,她便眨了眨车灯。
自从姜雨娴搬出去以后,顾莞跟她碰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一般只能在周末吃顿饭而已。半周没见,顾莞发现姜雨娴的脸色好像差了不少,眼底有些浮肿,一看就知道是睡眠不足。她笑姜雨娴:“晚上做贼去了?”
姜雨娴摆了摆手,说:“别提了,我要是再在那房子住下去,迟早会神经衰竭。”
在附近的餐厅吃过晚饭,姜雨娴就带着顾莞一同回自己的住所。顾莞还是第一次到她暂住的公寓参观,看清楚屋内的境况,顾莞也觉得在这房子住下去会神经衰竭,因为这里实在乱得可怕。
“你究竟是怎么过日子的。”姜雨娴还没开口要求,顾莞已经自动自觉地替她收拾东西。她先把头饰、雨伞、小说等散落一地的杂物全部装进储物箱里,接着将丝巾衣服什么的全部扔进洗衣机,然后吩咐姜雨娴把那些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回原位,而她则打扫清洁地板。
她们忙了半个晚上才让客厅恢复原本的样貌。姜雨娴累得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而顾莞还有精力到厨房做夜宵。由于姜雨娴不下厨,厨房里连调味料都没有。顾莞没有办法,因而只能到楼下的小区购买。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不少时间,当她出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姜雨娴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沙发上的抱枕被姜雨娴挤到了地板,顾莞弯腰将它捡起,摇了摇她的肩,低声说:“雨伞,别睡这里。”
姜雨娴幽幽转醒,坐起来看见整洁又干净的客厅,她真觉得自己还在梦中。茶几上放着色香俱全的夜宵,久违的幸福感堆满心房,顾莞将筷子递给她,而她感慨地说:“莞莞,我决定了,我要好好地向你学习,做一个会打扫卫生和做夜宵的人。”
她能有这番觉悟,顾莞很欣慰:“我的要求不高。我下次来的时候,希望你能给我腾出一张空余的沙发。”
在顾莞的指点下,她尝试着动手做家务,坚持了几天便发现,这些事情实在没有预想中那么困难。闲来无事,她还翻翻家具杂志,思考着怎样能让自己住得更加舒服。
每次环视着窗明几净的房子,姜雨娴都觉得很有成就感。一个人住在这所空荡荡的房子里,她时不时会想起自己的父母。要是这份喜悦能跟自己最亲近的人分享,她会倍感快乐。
当初父亲让自己到国外留学,姜雨娴十分犹豫,于是便提议迟两年再说。其实她能明白父亲的苦心,他有意让自己接触外面的世界,同时学会自理自立。在温室里成长了二十三年,她本能地抵触未知的环境,更不愿意离开父母。
纵横商场数十载,姜伯明行事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就算面对着自己的女儿,他也丝毫不退让和妥协。肖雅从来不质疑丈夫的决定,由始至终,她也没帮女儿说过半句话。
直至今天,她还记得自己在书房哭着闹着说不愿意,而她的父亲坐在大班椅上脸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用相当严厉的口吻说她没出息。她的母亲一直站在他身旁,眼中似乎有责备之色。
这件事实在让姜雨娴很伤心,她真的觉得父母一点都不理解和体谅自己。他们只把自己当成手下毫不起眼的员工,可以任意的支配派遣,一点都不需要理会她的感受。他们总是忙着工作,无数次缺席她的亲子活动和家长会,答应过她的事情又一件一件地反悔,甚至连陪她的时间也抽不出来。她的二婶总是教导自己,要体谅辛苦工作的父母,她也知道父母要承受很大的工作压力,因此她从来没有真正地埋怨过什么。或许是压抑得太久,当他们强行要将她送到国外的时候,她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出国以后,姜雨娴宁可把姜延烦得抓狂,也没有给家里拨过一通电话。在心里,她确实有点怨恨自己的父母,她不是不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而是不能接受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她之所以会私自回国,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要跟自己的父母示威。很快,姜雨娴就接受到父母的还击,他们把她的信用卡全部被冻结了。
起初的几天,姜雨娴确实很彷徨,甚至起了屈服的念头。而顾莞倒觉得没什么,她让姜雨娴硬气一点,不要遇到困难就立即退缩。
姜雨娴的人生就此翻开了新的一页。如今回望,她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段经历。胸口闷闷的,她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懒洋洋地倚在欧式铁艺栏杆上乘凉。
搬进来这么久,姜雨娴还是第一次认真地欣赏这片迷人的夜景。她还记得宋知瑾曾经告诉过自己,这里的夜景很不错,她并不怀疑,能将半座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怎么可能不美。
眼睛被凉风吹得干涩,姜雨娴揉了揉,手还没有放下,不远处就传来一阵短促的推门声。她好奇地转头,随后就看到一团人影出现在隔壁的阳台。
两人都没有将阳台的灯打开,他们同样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宋知瑾没想到她在,顿了几秒才跟她打了声招呼。
听见那把熟悉的声音,姜雨娴才能确认他的身份。她粗略地算了一下,他应该出门一周有余。听了他的忠告,她这段时间都过得很小心,她虽然还是会出状况,但明显把之前要少得多。她应了一声,接着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宋知瑾回答,他将手肘支在栏杆上,“这么晚还不睡觉,当心明天上班迟到。”
“你不用担心,我每晚都会调两个闹钟。”姜雨娴语气骄傲地说,她将手伸到栏杆外面,张开手掌让晚风吹过。
她那孩子气的举止让宋知瑾笑了一下,他随即问她:“那你还有把钥匙锁在家里吗?”
姜雨娴笑着摇头。无论怎么赶时间,她出门之前一定会确认自己有没有带钥匙。
“士别三日,果真应刮目相待。”宋知瑾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