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于有霖阴笑地看着我:“怎么样,以为我还不知道吗?你可是我最重要的棋子,我怎么可能会那么不关心你?”
愣了几秒,我回过神来,又笑了声:“那又怎么样?他说了,愿意为他生孩子的人多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难道他为了这个就要豁出命吗……于有霖,你想找个人陪葬,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如果你不杀我,等我自由了,我也一定要让你死!新仇旧恨,到了地府我再跟你一起算!”
话音未落,于有霖手边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他侧过脸去扫了一眼,然后洋洋得意地站了起来,拿着手机走到床边,蹲下来把屏幕放在我眼前。我呆滞地看着上面的那几个字,绝望地听见于有霖说:“小方,看来我的这个外甥,还是比你想象得要重情啊。”
说罢,他便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一把匕首又回到床头,拽住我身后的绳子往上扯,然后坐到了我身旁的床头边。那把锋利的刀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尖利的锋芒似乎随时都要扎进我的喉咙里。他一连串的动作做完,我却一直很是有些僵滞,直到不过五分钟,房门被门卡嘀地一声刷开的时候,神智才终于回来了。明晃晃的利刃竖在眼前,我闭上眼睛对背着门,绝望地听着嗒嗒的脚步声从很远的门口传过来,越来越近,然后蓦地停住了,于有霖在我旁边得意地笑:“来了啊,动作还是挺快的,我要的东西带了没有?”
四下的空气沉寂了很久,我在心里祈求着,祈求世界最好就这么一直安静下去,可是终于,那个眼下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我听见顾林昔说:“带了,百分之三十的股权转让,一分不少,字也签了,你要不要过目?”
于有霖冷笑着道:“看就不看了,你放那吧。现在这情况我还看合同,显得对你多不尊重?”
“那你可以放开阿沅了么?”身后克制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点不稳,还有一点泠然,我慢慢地睁开眼睛,听见顾林昔说:“我已经在电话里说了会答应你,你为什么还绑着她?你对她干了什么?!”
眼睛里难过地马上就泛起酸意,我用力地咬牙忍住,于有霖低头看了我一眼,哈哈大笑着说:“你紧张什么?你看她不动,难道以为她已经死了么?放心吧,你言而有信,舅舅当然也说到做到。”他一边说着,突然用力一推我的肩,我顺着力道不得已平躺下去,头顶的灯光一晃,我本能地闭上眼睛,于有霖说:“你看,她不是好好的吗?”
他的话音落下,顾林昔又叫了我一声阿沅,嗓音因为惊慌而微微颤抖,我却仍然闭紧了双眼,然而这并不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他,也不是因为我觉得没脸见他,而是此时此刻,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我并不想那么做,我简直难过地要哭,可我想,大概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五秒之后,我终于平静地睁开眼睛,顾林昔站在离床五步开外的地方看着我,他的表情似乎松了口气,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开口,我抢在了他的前面,我开心地笑着说:“舅舅,你看,我说了吧,你外甥还是对我旧情未了,只要拿我当诱饵,他一定会来的。”
对面的人顿时有一点愣,我接着冷笑道:“世界上还真的有人那么蠢,被骗了一次还不够,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受骗!”
顾林昔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也继续冷笑着,面色不改地看着他,我想我只要再多坚持一秒,或许顾林昔就会清醒过来,不管不顾地愤而离去,可是他却一动不动立在原地很久。于有霖突然在我身后笑了一声:“你这又是唱的哪出戏?见风使舵也不带这样的,我是不管你们俩在用目光交流什么诡计,反正今天你们两个人肯定不能一起活着出去!”
我咬紧牙,脑海中飞快地寻思着还要说些什么,可是顾林昔的目光却已经从我脸上移开,他看着于有霖默然了几秒,忽然慢慢地开口道:“舅舅,我妈死前跟我说,那么多年了,你从来没有去国外看过她一次,那时候的事,她猜到是你……可你始终是她弟弟,是我舅舅,我爸已经死了,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家人……现在只是为了钱,我也已经答应你了,你真的还要做到这种程度?”
“别他妈跟我说这个!”于有霖愤怒地大吼起来,“她老公要把我逼到绝路的时候她怎么不当我是弟弟,你前阵子要送我去坐牢的时候怎么不当我是舅舅,这个时候还来跟我打苦情牌,你他妈当我好糊弄?!”他喘着粗气冷哼了声:“你看,我也想过放你一马,本来你只要乖乖地去坐牢,就不用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是谁知道你他妈跟你爸一样,都一样的表里不一奸诈狡猾,所以一天不除掉你,我就一天内心不安!”
顾林昔沉默了几秒,“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杀了我吗?”
“杀了你?我哪里会那么蠢,杀了你我还要偿命。”于有霖冷笑起来,“不过十年前你爸从三十楼跳下去,全市轰动了多久啊,我至今都记得。如果今天历史重演,你也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那一定很精彩……当然如果你实在不肯,我就只好替你跳下去,不过,你老婆和你儿子就都要跟我作陪!”
顾林昔闭口沉默,他的面色平静,像是早已料到眼下这一切的结局,而我的心口却疯狂地跳动起来。静了半分钟,他重新垂下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几秒,咬紧牙关垂死挣扎地说:“你看我干什么?你死了,我也绝对不会为你流半滴眼泪!”
他却仍然看着我,静了几秒,轻轻地说:“阿沅,不要怕。”
我一下愣住,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慢慢地走到窗边,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顾林昔又回起脸来对于有霖说:“我答应你,但是你要把她的绳子解了,否则我怎么敢相信你?”
于有霖说:“你当我是傻子?要是放了她,我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怎么打得过你们俩个年轻人?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我,等你死了,她要是不跟我闹,我自然也懒得管她死活!”
顾林昔沉默了几秒,他再没回过头看我,突然撇过脸去,伸手把面前巨大的窗户用力推开,外面聒噪的世界顿时穿透进来。脑海中顿时轰隆一声,我放声大叫着说:“顾林昔,你这个蠢货!我告诉你,你死了我也不会有一点内疚,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你聪明的话就快点滚!”
静立了几秒,他总算又回过头来,发红的眼睛平静却绝望:“那也没关系,你活着就行了。”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看着我说:“阿沅,你死了,我活不下去,可是你那么恨我,我死了,你一定会活得很好……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你就去找萧邵,他答应我了,会帮你的……我就求你一件事,求你不要把孩子打掉。”
我大哭着说:“你妄想!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不会留下它 !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原谅你,记得你一辈子吗?!你别做梦了!你要是死了我也绝对不会惋惜的,我会马上就嫁给别人,开始新的人生,再也不会记得你!”
他不再说话了,无助而无望地看着我,眼泪无声地落,于有霖不耐烦地说:“遗言讲完了没有?你再他妈磨蹭,我就先送她上路,让你看着她跟她爹一个死法!”
他把刀在我脖颈处抵了抵,那一瞬间,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和勇气,我突然用力地把自己侧边的脖子朝利刃的方向顶过去,脖颈处划过一阵尖锐的疼。我想要是让我看着他死,那还不如我死,我死了,他就可以死心,就可以离开,就能够平安了。然而预想中血液喷溅的场面却没有发生,我的力道似乎偏了些,刀刃压下来,割到了于有霖的手,他疼得大叫一声,本能地一抽手,我被他的力道一甩翻到床下。就在那一刹那,眼前飞速地晃过一个身影,顾林昔冲过来摁住于有霖的手:“快走!”
我怔愣了一秒才恍然回神,赶忙摇摇晃晃重心不稳地站起来,他们从床上僵持地打到地上,我刚走了两步,于有霖一脚用力地踢在了顾林昔右腿膝盖的地方,他吃痛地哼了一声,于有霖趁机把手抽出来,抓过旁边掉在地上的匕首,用力地朝着顾林昔的背部猛扎了下去!
双腿一阵发软,我险些跪在地上,靠着床边跌下来,看见于有霖又把匕首拔。出来;一把推开顾林昔,翻身在他之上,又要将匕首往他胸腔的地方扎下去。身下疼得厉害,我连挣扎着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大哭着说:“不要!不要!叔叔,求你了!”然而刀锋还是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肩头,我听见顾林昔突然用尽力气大喊了声:“萧邵!”
外面很快有巨大的撞击声传来,于有霖怒骂道:“我操,你他妈还敢带人来,那老子今天就跟你一起死!”
所有的事情都不过在十秒之间,这十秒一定是我人生中最黑暗可怕的十秒。利刃在我眼前不断抬起落下抬起落下,眼睛里溢满的都是血色,连嘶哑的哭喊都再发不出来。直到空气中突然一阵嗡鸣,于有霖被子弹打中倒下去。我挣扎着扑身上前,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是我看到顾林昔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抱歉,下章正文完结。
、第六十三章
醒来的时候;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萧邵。
他无声而肃穆地坐在我的病床边;沉寂了半分钟才同我说了第一句话;他说:“你不用看着我,他还在手术,我也不知道他最后是死是活。”
我也看着他静了几秒,平静地说:“没关系;他活着,我陪着他活。他死了,我也陪他死。”
萧邵眯了眯眼睛,沉默了一阵,他突然一下子动怒地站了起来。我躺在床上,看着他居高临下地对我说:“你现在终于知道愧疚了?还要陪他死?可是照我看,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彻底远离你,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眼泪流了出来,我摇摇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以前的事,他从来没告诉过我,他为什么不跟我……”
他愤怒地打断我:“他要怎么告诉你?难道要他告诉你,都是你那个作死的妈,害了自己的老公不算,还害了他全家?就算要寻仇,也应该是你欠他的!他已经是既往不咎地对你付出了,可是又换回了什么?你想陪他死,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我沉默着,无话可说,静默了很久,萧邵又道:“就在刚才去酒店的时候,他一路跟我说的就像是在交代后事,全都是你的破事!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给我苟延残喘地活着。”
说罢,他转身走开,我闭上眼睛,临出门前,我又听见脚步声顿住,萧邵说:“还有你不要忘了,假如他真的死了,你能赎罪的唯一方式,就是把他的孩子抚养长大……所以,不要想着死。”
随后的一个多星期,我躺在病床上哪里都不能去,医生说因为之前受了太多刺激,造成胎位不稳,需要卧床休息起码一个月,否则风险会很大。我原本已经几乎忘记这个生命的存在,如今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到底还有没有意义。那天萧邵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祁肖倒是来过几次,他找了一个护工来照顾我,还告诉我说,顾林昔自手术以后一直呆在重症监护里,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我问他说:“那他还有生命危险吗?”
他安慰我道:“暂时没有,只要不出现器官衰竭的恶化情况,醒过来应该只是时间问题。”我点点头,他便离开了。
后来再过了几天,到了立夏时节,医生终于同意我下床,护工就用轮椅把我推到楼下的院子里去晒晒太阳。外面世界的草木都已经郁郁葱葱地长起来了,护工对我说:“方小姐,你看今天天气多好,你高兴一点吧,我听人说孕妇在怀孕期间很开心的话,以后孩子也会很漂亮很活泼的。”
我勉为其难地弯了弯嘴角,她就又开心地道:“你都四个多月了,医生有没有偷偷告诉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啊?人家说男孩像妈妈女孩像爸爸,要是男孩就好了,你这么漂亮。”
我抬起头对她笑了下:“这样啊,可是我先生比我还要好看。”
她笑着说:“真的吗?我都没有见过你先生呢,你有没有他的照片啊?”
我静了几秒,说:“没有……小林,你推我到门诊部那边去吧。”
当我们停在重症监护病房前的时候,小林很是吃惊,而我隔着巨大的玻璃窗看着里面很久,直到后来身边有人走过来。我转过头,萧邵目视着前方,他说:“你要是想进去看他的话就抓紧时间,每天只有半个小时。”
我有些讶然地说:“你让我进去吗?”
他垂下眼睛,静了几秒:“医生说他已经基本过了危险期了,可是居然一直没有醒,似乎是求生的意志不很强烈,我不知道最后的时候你跟他说了什么……但现在我让你进去,你别让我失望,更别让我后悔。”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护士过来做了登记后,小林把我推进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