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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速前进,斜插敌舰侧翼,舰载火力准备,歼击机待命。”
“是,长官。”
随即,他又向通讯官洛曼诺发出命令,
“打开频道,向友舰发送信号,请求通讯。”
“是,长官。”
侧头望向伊斯特,司徒永茂命令她即时回到飞行甲板,准备开始对北光丸号的救援行动。
伊斯特向司徒永茂立正敬礼。几个月来,她第一次对司徒永茂的决定心悦诚服。
三小时后。
在两艘战舰的合力夹击下,叛舰尼亚萨号重伤远遁,北光丸号虽然伤重,却所幸没糟糕到必须要像杏坛号一样被弃舰的程度。玛洛斯号上下士气振奋,尽管前路仍在重重迷雾之中,但有友舰的照应,总大大好过孤军前进时的疲惫煎熬。
二十层甲板降落区,司徒永茂带领玛洛斯号一众高级军官,列队迎接北光丸号指挥官织田幸子中将。
侦察机在飞行甲板缓缓降落。舱门打开,走下飞机的是一位纤细优雅的亚洲女性。她虽鬓发灰白、青春不再,从她眼角眉梢间,却不难想象她年轻时候的惊世风采。
玛洛斯号官兵一阵私语。
六年前同天狼星系的战争中,凭着一艘老旧战舰单舰独闯敌营、生生扭转战局的,正是这位星际战舰北光丸号的指挥官,织田幸子中将。
司徒永茂上前两步,同织田幸子相对而立。同时抬手向对方行标准军礼,两人皆是军容严整,仪态肃然。
“司徒中将!”
“织田中将!”
司徒永茂身后的玛洛斯号官兵皆流露出振奋又感怀的神态,唯独司徒永茂侧后方,有两个尚未换下飞行服、一身烟火气的飞行员,相互交换了一串与其说是敬仰上级长官,不如说是议论绯闻明星的猥琐眼神。仿佛是觉察到了什么,司徒永茂和织田幸子同时侧头,眼刀齐齐向两人飞去。
司徒文晋忙换上招牌扑克脸,而伊斯特却龇着牙,向织田幸子谄笑起来。她的笑容虽然甚是无耻,但神色间却是真心的欢喜。
织田幸子不由得抿嘴微笑起来。她灰绿色的眸子和蔼温柔,有镇定人心的力量,同伊斯特六年间的记忆堪堪相合。
***
玛洛斯号九层甲板,指挥官休息室。
15:00。
掩上房门,司徒永茂方将战舰最高指挥官的威严架势尽数卸下,毫不介意对面的人将自己此时的疲惫苍老尽收眼底。
织田幸子靠坐在沙发上,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仔细打量着司徒永茂眼角的皱纹,与鬓边的白发。
“幸子。”司徒永茂低叹一声,仿佛此时才是与织田幸子重逢的时刻。
“Romo。”织田幸子却微笑起来。几十年了,她仍然是平卷舌音不分,说他名字的时候,含混间带着只属于她的温柔。
司徒永茂回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半旧硬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风炉、柄勺、盖置、水指、茶碗、茶筅等等精致茶具一应俱全。织田幸子斜倚着沙发靠枕,看司徒永茂煮水煎茶。
端起茶杯,两人却各自沉默。
良久,织田幸子方啜了口茶,口气随意,
“Romo,你过得可好?”
司徒永茂抬抬眉毛,给她了个无可无不可的表情。
“叶莲娜也还好吧?”
司徒永茂此时倒是笑了起来,“这你只怕要问文晋或者梅弗儿了。……倒是你,先生和令媛都安好?”
织田幸子从胸口的衣兜里掏出军官证,打开来,只见里面放着一张小小的全家福照片。
织田幸子将军官证递给司徒永茂,
“这是秋天登舰之前在东京照的。我离开之前,他们都过得很好。至于现在如何,却不知道。”
司徒永茂接过她的军官证,从衣兜里掏出老花镜戴上,对着照片端详起来。
照片是张标准全家福,照片里的一家人都身着传统和服。织田幸子没有现在这般清减,而她身边的丈夫架着牛角边眼镜,仍然是司徒永茂记忆中的斯文学者样子。两人身后站着一对漂亮的年轻夫妇,年轻女人眉目如画,模样和织田幸子年轻时候有六七分相似,怀里抱着个粉粉嫩嫩的小婴儿。一家人和和美美,笑容都幸福真挚。
夹照片的透明插封大概由于年代久远,颇有些磨损。司徒永茂想看得更清楚些,便伸手想要将照片从插封里抽出,织田幸子却伸出手,不动声色地将证件夹拿了回来,随手插回了胸口的衣兜。
她又啜了口茶,再开口时,却换了个话题,
“Romo,北光丸号需要你的帮助。”
“放心,玛洛斯号全部维修人员从此听你调配,全部可用零件也随你使用。”
“谢谢,但不止如此。我还需要一个飞行官长。”
作者有话要说:哎呦大家来看老美人!
、惊魂
12月31日。
玛洛斯号,飞行甲板。
11:55。
四小时巡逻飞行结束;伊斯特跳下飞机;从司徒文晋手里接过签出簿,在上面随便划了个鬼画符。站在降落区后部;两人一边看飞机一一降落;一边闲聊着消磨上午班次结束前最漫长的五分钟。
“刚才你的小男友来找你,说是在咖啡厅等你一起吃中饭。”飞行甲板噪声太大;尽管两人相隔不过半尺,司徒文晋仍然是连说带比划。提到伊斯特的新宠,他伸出小指,精准地为洛曼诺下了定义。
“哦。”伊斯特点头。
“你小男友对你还挺上心。”司徒文晋接着伸手;比出一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
“你小女友对你不也挺上心的?”伊斯特摊手。
“谁知道。别看小姑娘年纪轻轻,前男友好几打。说不定过不了几天,我也是诸多过去式中的一个了。”司徒文晋也摊手。
“扯淡。”想起安妮看司徒文晋时那双晶晶亮的眼睛,伊斯特不由抬抬眉毛。
“我说真的。罗斯维尔那个要死不死的小医务助理,就和安妮有过一段。直到现在,那小子每次看到她,还是一副痴心不改的傻像。”
“哪个小助理?”
司徒文晋左手放在头顶,做了个闪闪发光的手势,又伸出右手,作势自戳双目,
“就是那个小子,金毛能晃瞎人眼的那个。”
“哦哦哦,那是汉斯?拉尔夫?施耐德医生,他业务很不错的。”
“……怎么连他中间名你都能记住?又不是你的军校学生。”
“……因为他蛮帅呀。”
“帅屁。”司徒文晋掩鼻,做了个臭不可闻的手势。不知为何,司徒文晋最近有一身掩不住的暴戾之气。
“……司徒公子,注意语言。”
司徒文晋装作没听见。
“……我一直没把这档子事放在心上,可是前两天安妮染了个和他一个颜色的情侣头,所以我估计我离下岗是不远了。”司徒文晋无谓地耸耸肩,把签出簿递给刚刚降落的彼得森少尉。
伊斯特看了司徒文晋一眼,欲言又止。良久,她方鼓励地拍拍司徒文晋的手臂,
“不要紧,我看好你。虽说他有一张俊脸,但终究敌不上你一双铁拳。”
“承蒙过誉,愧不敢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好吧我是说,你应该迅猛出击,趁热打铁,马上结婚,这样就能把人家姑娘彻底拴住了。”伊斯特挠挠头,试图岔开话题。
司徒文晋侧过头,拧眉看了伊斯特一阵,方道,“结婚?我早过了玩过家家的年纪。”
伊斯特瞪大眼睛,“过家家?结婚可比过家家有用处多了。结了婚不但可以住舰上的双人大间宿舍,还有大把的婚补婚假,回总部之后更能申请购买纽约的经济适用房。纽约寸土寸金,这样很划算的。”
“什么是经济适用房?”
伊斯特无力地看了司徒文晋一眼,正思考要不要让他自己谷歌一下,却听见远处降落塔台传来一阵刺耳的降落事故预警。司徒文晋伸手从腰间摘下对讲机,立即接通了塔台。
“尚未降落的是哪架飞机?”
“编号4050842。”
“是宁馨。”伊斯特插话。接过对讲机,她接通了同宁馨的机舱连线。
“宁馨小姐,整层甲板的人都在等您下班吃饭,您倒是抓点紧哪。”伊斯特虽然同甲板上其他人一样神情严肃,却仍对着对讲机谑笑。
“教官,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心跳得很快,手脚发软,头晕,视线模糊……我没法子降落……”对讲机那头,平日里如百灵鸟一般叽喳聒噪的自信女声,此时却惶然虚弱,带着明显的恐惧。
“你……是不是用了……”伊斯特下意识就想起了宁馨单人宿舍里那棵“富贵竹”,心下一凛,说出的话却是字斟句酌。
“绝对没有,长官!”宁馨这时候倒是脑子清楚。
“那你是哪里受伤了?”伊斯特却一头雾水。
“没有……我不知道……教官,燃料表已经接近零点……可是我……”宁馨在无线电那头虚弱嗫嚅。
伊斯特早已跳上飞机,驶入出舱口。
玛洛斯号舱外。
不远处的北光丸号上亮光点点,舰外伸出了几个维修平台,平台上有忙碌的人影和转动的机器,几家运输机正穿梭来去。见到伊斯特的锯鲨重新出舱,不少工作人员都停下工作,向她挥手问讯。——伊斯特在北光丸上做过一年多的飞行官长,又同经战火,因此和舰上人员大多熟悉亲近。锯鲨尾灯微闪,鲨鳍划过一道锋锐弧线,算是回礼。
转过机身,伊斯特便看到在玛洛斯号入舱口盘旋的那只纽约灰栗兔。
不同于往日的精神抖擞、活力充沛,此时的灰栗兔耷拉着耳朵,一副病恹恹的丧气样子。见到锯鲨,灰栗兔略微振奋了一下精神,却仍然无比失魂落魄。看到灰栗兔机身轻微的颤动,伊斯特无奈叹气,
“宁馨,踩离合升档,轰油门。”
灰栗兔勉强开始走直线。
“加速,对准入舱口,加速。”
灰栗兔直直地向入舱口撞了过去。
接通塔台,伊斯特正要命令塔台给她极速降落准入,却见灰栗兔在入舱前那一刹那被瞬间拉起,飞离了入舱口。
“对不起,教官……”无线电那头,宁馨嗫嚅。伊斯特清楚地听到背景里燃料告罄的急促叮铛声。
一瞬间,伊斯特仿佛回到了玛洛斯号火线救援杏坛号那一天,克莱门特那次让她差点丧命的乌龙。想起那个早逝的青年,伊斯特心下一痛。
沉下纷乱的心绪,伊斯特一轰油门,紧紧咬上了宁馨的战机。在前机尾流中,锯鲨开始剧烈地摇摆颤动。伊斯特集中精神,控制住战机。
“宁馨,我现在在你身后三十英尺。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如果你再给我玩什么紧急刹车瞬间拉起,那咱们俩就一起完蛋。如果我因为这种事情完蛋,不单没有抚恤金,连年终奖都捞不到……”
已在飞行甲板待命的罗斯维尔医生不由得咒骂了一声。
果听伊斯特继续说,“……没了年终奖,我就不能还罗斯维尔那老家伙五千两百块钱的赌债,不还赌债,那老家伙真敢拿菜刀来砍我的手……”
无线电那头,宁馨扑哧一声笑出来,“教官,那时候您已经挂了,罗斯维尔医生再缺德,也不会给尸体砍手砍脚的……”
伊斯特和罗斯维尔同时不认同地哼了一声。
此时,宁馨和伊斯特的战机,已经逼近入舱口。
早已开启的极速降落牵引系统瞬间将宁馨的飞机吸入战舰,而伊斯特在进入牵引作用域的前一刻,强力拉起飞机,才避免了同宁馨战机在被牵引过程中撞成一团废铁的惨剧。
待伊斯特重新降落,宁馨已被送上医疗甲板进行全面检查。
被拦在医疗区外,伊斯特和司徒文晋面面相觑。
克莱门特下葬第二天,宁馨就一身飞行服穿得整整齐齐,大清早就跑到司徒文晋那里报到。司徒文晋执意要她回去休息,她倒也听话,敬个礼转身就回了宿舍。可第二天,她却照样早早地换上飞行服来报到。一连几天,不论是他温言相劝还是厉声训斥,她都点头说是长官,对不起长官,可过了一天又早早来到机库。
司徒文晋习惯了那个脾气火爆、不管不顾的小丫头,此时这个不温不火却难缠至极的宁馨,他如何吃得消。他找来伊斯特,可连她也是无法。两人无奈之下,双机护送宁馨出舱,却见那纽约灰栗兔加速、疾转、爬升、俯冲、急停,做得竟都干净利落,完美得无可挑剔,于是两人只得让她重返飞行编队。
几日来,宁馨在飞行编队的表现都毫无差错,精神看起来也甚好,两人也就放下心来,可不想没过几天,就出了这档子事。
罗斯维尔医生掀帘而出,脸色仍是凶巴巴地看不出喜怒。见到两人,他的目光在两人臂上的银翼徽章上嫌恶地逡巡了几眼之后,终是对着伊斯特开了口。
伊斯特凑上两步,毕恭毕敬地洗耳恭听。
盯着伊斯特,罗斯维尔恶狠狠地说,“你小子要是有见识,就赶紧给我还钱,不然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是利滚利!”
“一定,一定,这您放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