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程羽菲也不愿意承认,当安亦城取下墨镜时,她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只是自己的幻觉,仿佛是十几岁时才会做的梦,王子从天而降,只为了拯救自己。
很可笑的想法,可她却记得很深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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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羽菲回归到忙碌的工作之中,忙里偷闲时,听着同事们的吐槽,“起得比鸡早,做得比牛多,工资却只能买白菜”,这话说得夸张,还是突出了重点,嗯,工资低。程羽菲听到这样的话,反而有几分真实感,比如她自己,该想着房租好像又要上涨了,现在的菜也贵了起来,一个月除了房租水费电费后,工资的确剩不了什么了。
与这一份真实感相反的则是因安亦城涌起的不切实际感,她明明知晓她和安亦城之间的牵扯是真实发生的,或者说正在继续发生,可没有看到那个男人,她都会潜意识有一种感觉,或许发生的与安亦城有关的事,全属于她一个人的幻觉。
她理智上排斥这种“幻觉”,心口的某个地方,又与理智作对。
后来她曾向安亦城打探过,他怎么会知晓她弟弟在警察局里。安亦城的说法是,他正好有事去警察局,于是碰上了,便知晓了她的事,可偏偏他这个人不是那种无私奉献的人,要他出手帮忙,别人就得给出一定的筹码,而她身上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金钱地位他现在都有,于是也不屑。
于是她的筹码,只剩下了她自己。
安亦城刚回到“皇城”,阮遇铭就用高深莫测的眼光盯着他不放,只是安亦城从不对别人的任何奇怪行为感到好奇,于是面无表情的从阮遇铭身边走过。阮遇铭见四哥一点也没打算理会自己,于是上前将安亦城给拦了下来,“四哥,你昨晚跑哪里去了?”说着还故意在安亦城身上闻了闻,“四哥身上的味道可和以前不一样了,难不成真像别人说的那样,男人有了女人后,身体里散发的气息都不一样。”
安亦城懒得理他,“楼下的一间公司正在招导盲犬,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阮遇铭正想反驳,“皇城”楼下哪里会有别的公司,纯属胡诌,话还没有说出口,想通了安亦城话里的讽刺,恨得牙痒痒。
安亦城这时却已经进了顾长夜的办公室,向顾长夜汇报着他出差所跟的项目情况,让顾长夜做某些方案的定夺。
阮遇铭看着安亦城的背影,哼了一声,他还就不信了,真就打听不出来什么。他承认自己是有些无聊,否则不会和老八打赌,他一定能够查出四哥儿子的亲生母亲,如果他查出来了,老八就答应就旗下管理的那家保龄球馆划到自己名下。他阮遇铭肯定不是那种贪财之人,只是赢了的这个名声,必须奋斗一下,这是关于尊严的大事。
于是阮遇铭等着安亦城出来,继续为着他的尊严奋斗。
安亦城出来后,见阮遇铭还在,也不得不佩服起这老七的耐心了,只是老七的眼神,莫名的让人渗得慌。
“四哥,你昨天上午的飞机,可到了晚上却没有回家,这太不应该了。”阮遇铭决定用委婉加怀柔政策,“四哥,别误会,我肯定是不想管你的私事,而是小嘉都给我打来电话问你的下落,我就这么一个侄子,自然不能违背他的意愿,所以才对你的行踪关注起来。”
安亦城看了老七一眼,不语。
“四哥,你昨晚待在哪里啊?”说着猜测了一番,“好像有人看到你和那位夏小姐在一起……”
“你这么好奇我的私生活,我告诉了你不是在打击你的好奇心吗,你继续猜去。”安亦城不再看向老七,转身就离开了。
阮遇铭盯着安亦城的背影,“我特想你打击我的好奇心,我求求你打击我,快点打击我,好不好?”声音阴阳怪气的自言自语。
安亦城在公司处理好自己的事后,便提前离开了。他亲自开车来到本市著名的重点小学,现在的小学放学比前几年早了很多,已经有好些家长守在那里了。学生们都穿着相同的校服,被老师带领着走出校门才分散开来。安亦城把车停得比较远,学生放学的阶段,车太多,校门口永远很堵。
他等了一会儿,安明嘉小朋友便独自穿过了人行道,向着爸爸的车靠近。安明嘉睁大眼睛看着车内的人,确认着自己父亲的身份,心满意足的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安亦城看了一眼儿子背着的大书包,像往常一样问了一下他在学校的情况。安亦城对儿子的管教从不溺爱,从这学期开始,便让他独自坐公交车回家,只有在安亦城自己有空时,才会开车来接他,而安明嘉清楚自己父亲会将车停在哪里,看不到车,就自己乖乖的坐公交车。
“你又打电话去麻烦七叔了?”安亦城一边看着前方的红绿灯,一边问着自己儿子。
安明嘉小朋友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父亲,确认他并没有生气,这才点了点头,“你出差了好久都没有回来,我这才打电话问七叔的。”
安亦城没有对此发表什么看法,安明嘉纠结着一张小脸,也不知道自己爸爸究竟在想些什么。
回到家之后,安亦城亲自照管着小嘉做作业,并预习明天上课老师会讲的内容,小嘉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安亦城也会细细的讲解。
“爸,你念书的时候是不是很厉害?”小嘉眨了眨眼,爸爸给自己讲的方法比老师讲的简单直接易懂,很多感到莫名的地方,只要爸爸稍微提点一下,立即就能通透。
安亦城对这个问题的兴趣不大,“还行吧!”
做完功课后,小嘉依照惯例有一个小时候的看动画片时间。之后才是吃今天的晚饭,洗澡,然后看课外书。
小嘉洗澡的时候,拉了安亦城一下,“爸,你给我洗澡吧!”
“你都多大的人了?”安亦城用手指点了点儿子的鼻子,话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挽起袖子,准备给小嘉洗澡。
他没有发现他对着儿子时,眼眸永远是柔和的,老七就常说,四哥只有对着自己儿子时那张扑克脸才会温柔起来。
小嘉享受着父亲给自己洗澡,这么些年来,都是安亦城拉扯着他长大,他对父亲的感情也甚深,“爸,你是不是真的和夏阿姨在一起了?”
小嘉似乎很关心这个问题,眼睛睁得大大的,安亦城盯着这双和某人有些像的眼睛,稍稍偏过了头,“听谁说的?”他此刻也知晓了,儿子让自己为他洗澡其实只是借口,目的是想和自己单独在一起,询问一些他想知道的事。
“他们都这么说。”小嘉撇了一下嘴,“那些报纸上。”
安亦城笑了一下,“大人的事,小孩子不应该去管。”
安明嘉明显的不乐意起来,“如果你真和夏阿姨在一起了,那夏阿姨就会当我的妈妈,这和我很有关系。”他很有管一管的必要。
安亦城看着儿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小嘉对夏阿姨的感觉其实不错,夏阿姨人长得很漂亮,性格也不错,每次来看自己都会买很多好玩的玩具,还会陪自己一起玩,在自己惹了爸爸生气时,夏阿姨还会帮着自己说情。可他在私心里,还是想要自己的妈妈,并且他想自己的妈妈应该也不比夏阿姨差才对,否则爸爸怎么会和妈妈生下自己呢?
“快点洗起来,别感冒了。”安亦城提醒着。
小嘉却很不配合,“感冒就感冒吧,反正是我没妈的孩子,爸也不疼爱。”
安亦城捧着儿子的小脸,“大人的很多事说不清楚,你也不能够理解,你只要知道爸爸永远是爱着你的,那就好了。”
小嘉突然就红了眼眶,“可是别人都有妈妈,我却没有,我也想要有自己的妈妈。”
安亦城轻轻的叹了叹,将儿子抱出浴缸擦干身体,抱到小嘉自己的小床上。安亦城哄了小嘉很久,小嘉才睡了过去。
他坐在床边,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庞。对于家庭,他真的幻想不多,可他为数不多的想象中,希望自己的子女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他会力所能及的让他们幸福。可他没有做到,他的儿子没有母亲。
他苦笑着摇头,他自己没有父亲,被母亲拉扯着长大,那时就想着,不要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单亲家庭里,不要让自己的孩子感受到自己曾有过的孤寂,可却像循环一般,他的儿子,一出生就没有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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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凝是程羽菲的大学同学,当年还住在一个寝室,两人的关系因此不错,程羽菲也对简凝多有关照。程羽菲自认自己不是一个爱心泛滥的人,但对着简凝,就是有几分放纵之意,即使是很麻烦的事,也愿意帮着简凝。对此,薛佳柔曾经好奇的询问过,程羽菲都总是摇头,只说毕竟是朋友。
只有程羽菲自己清楚,她之所以会帮着简凝,有属于她自己的私心。在她的家庭还未破碎时,她也和简凝一样,有着最纯粹的笑,认定这个世界美好如童话,而当家里出现了巨大的变故,她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成长,像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那样为生活而奔波。
因此当她看到简凝眼中的纯粹时,竟然下意识的希望这个女孩能永远单纯美好下去,好像这样就可以去弥补自己曾经缺少的那一个部分。
程羽菲看着手机上简凝的来电,还是答应了与简凝的见面。
她们在离他工作地点不远的一个公园见面,这个时间点,人并不多,加上温度低,显得有几分冷清之感。
简凝来的时候,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脖子处有许多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原本应该显得她更加暖和,却无端的衬托出她的脸更小了。程羽菲想,简凝又瘦了,与上次相比。
简凝很快就说了自己的来意。
简凝的儿子如今被她的丈夫带走,简凝想要找律师问问现在这个情况她有没有机会夺回自己的孩子,但迫于她丈夫的势力,竟然没有人愿意出面为她解答一二。简凝希望程羽菲能求薛佳柔帮帮忙,让徐兆伦出面。
程羽菲死咬着唇,没有再开口,她不愿意对简凝说任何不是简凝希望的答案,那未免太让人难受了,可简凝眼中的请求意味却让她难受得想哭。她之前感到自己无能为力,不能将程家栋救出来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可她不能对着简凝点头,薛佳柔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能在薛佳柔现在和徐兆伦关系最微妙的时候去打扰为难,哪怕她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伪善。
直到简凝离开后,程羽菲还是坐在那里。她看向远方渐渐下沉的太阳,明明还有着太阳光,天气却依旧冷得让人心惊,她的手已经完全冰冷下来。
她突然就想起了上一次和简凝的景象。
那天他陪着薛佳柔去做手术,薛佳柔的身体不好,却在那时肚子里有一个孩子,医生的建议是让薛佳柔把孩子打掉,薛佳柔也从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当下就约定了时间做流产手术。程羽菲提醒着她,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徐兆伦,薛佳柔在医院时,只是摇了摇头。
这些年来,程羽菲不清楚薛佳柔的婚姻状况,却很清楚,薛佳柔心里不是没有藏着一个人,只是藏得太深,一直没有拿出来见过光,好像那个人就真的没有出现过。
在她与薛佳柔走出来后,恰好看到了简凝。她与简凝已经好久不见,当下就感到好奇,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还会在这座城市见到简凝。但她当时陪着薛佳柔,不能与简凝多交流,只是让简凝留下了联系方式和地址。
在第二天时,程羽菲便又去了那家医院,找到了简凝。她去的时候,简凝正在为着病床上的男人洗脸,简凝的动作很认真,也很缓慢,却无端的让人踏实。看着简凝与那个男人之间的互动,她也能知晓,他们的关系定不一般。
她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祝福,只是单纯的很想哭。她始终记得简凝曾经说过的话,要找一个长得帅气身份地位又高对她又万般好的男人,疼自己,宠自己,爱护自己。很明显,病床上的男人满足不了少女关于童话世界的美梦。
真是奇怪,我们自己常常守不住那份单纯和幼稚,却偏偏希望别人能守住,当看到别人也无法守住,最终融进这个现实的世界后,心里某个地方,仿佛破碎了什么,那么不舒服。
她和简凝到天台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又回到了病房。
她从未想过,她和安亦城在多年后的见面,会是这样的方式。他站在病房内,气质冷然,目光如炬,仿佛是她午夜梦回里的一个幻觉,但不是,他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人。可他没有看自己一眼,哪怕他从自己面前擦肩而过的离开。
当他从自己面前走开后,她轻轻的闭了闭眼,原来她的猜测是真的,当他们再一次见面,她仍旧不用犹豫就知道是他,他的名字已经被自己刻在了心里,再也无法抹去,可她对于他,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他根本不记得自己。
简凝让她离开,她默默的走出病房,站到电梯里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大口的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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