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撞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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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气撞铃-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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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峰没有动,就那么直直的站着,直到两个人都走的远了,他才走到墙边的沙发上慢慢坐下来,和苗苗的这场不期而遇以及口舌之争,真正是杀人八千自损一万,巨大的疲惫裹挟而来,那些费了很大力气压在心底深处的痛苦毒蛇一样丝丝吐信。

岳峰的头深深埋在膝间,眼眶渐渐温热,过了很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女人的鞋子,赤脚穿淡青色的软羊皮平底鞋,脚很瘦,青筋暴起,穿在鞋子里,居然有空空荡荡的感觉。

岳峰低声叫了句:“思思。”

尤思在他面前跪下来,伸手抱住他,她的胳膊已经瘦的很厉害了,环着他的手臂像是一节节枯瘦的骨头,岳峰很不忍心,他抬起头想安慰她,但是话到嘴边,却成了:“我真的很想棠棠。”

尤思点点头,轻声说:“我也想她。”

岳峰伸手擦了擦眼睛,努力把这些突如其来的伤感给压下去,深吸一口气之后,向着尤思笑了笑,说:“棠棠只帮过你一次,你记了她那么久。”

尤思说:“人要有良心,要知恩图报,如果那个时候棠棠不救我,我就死在敦煌了,跟她非亲非故的,都绝望了,她拉着我找活路,我到死都感谢她。”

岳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顿了顿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头晕吗?看东西还眼花吗?”

尤思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远处隐隐传来婚宴的吵闹声,岳峰忽然对这种喧嚣无比反感:“不舒服的话咱们先回去吧。”

他站起来,拉着尤思想走,尤思却没有动,岳峰奇怪地回头看她,尤思的神情有些恍惚,她呆呆看墙上的画,那是梵高《星空》的仿制品,涂抹的光怪陆离。

岳峰叫她:“思思?”

“我昨天梦到她了。”

岳峰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尤思的声音轻的像飘:“其实不止昨天,好几天了,连着好几天都梦到她了,岳峰,我可能要死了,也许她是来带我走的。”

岳峰脸色一沉:“你胡说什么!明天还请了医生来给你打针,我说了,好好吃药,好好休养,未必会有什么事的。”

尤思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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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睡前,岳峰过来看着尤思吃了药,白色的小药丸,药瓶子的标签上吹的神乎其神的,尤思和着水吞了药,说:“其实没什么用的,我跟你都知道,如果有用,当初棠棠的太婆婆就不会死了。”

岳峰没说话,他调暗床头的灯,扶着尤思躺下来,尤思这一阵子愈发消瘦,躺在宽大的床上,那么的没有存在感,拉上被子之前,她问了岳峰一句:“你怕我死了,再也没人跟你谈起棠棠了是吗?”

岳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句:“别胡扯,不会死的。”

他又待了一阵子才起身离开,要走时,忍不住问她:“思思,你是梦到棠棠了吗?她在干什么?”

没有回答,尤思的鼻息轻浅,这一阵子,她总是入睡的很快,似乎身体疲惫到极致,需要长久的睡眠才能维持干瘦的肌体里那一点点活气。

岳峰叹了口气,离开时,轻轻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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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思又做梦了,这几天,她都在做着同一个梦。

漆黑的看不到星星的夜里,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走,四围很静,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喘息声,似乎是在草场,又像是茫茫的旷野,长长的草拂过她的脚背,风突然大起来,送来很远的地方此起彼伏的狼嗷,远处有一点点晕黄色的光,她一直朝着亮光走,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个藏式的帐篷,门口悬着一盏马灯,老式的提马灯。

厚厚的门帘子,底下透出一线微光,她知道里面是谁,伸手就把帘子揭开。

季棠棠就坐在帐篷的地垫中央,她低着头,身前地上放着好几盏老旧的酥油灯,她慢慢的一盏一盏去点,火苗摇曳着多起来,借着晃动的亮光,她看到季棠棠奇怪地穿着藏式的衣裳,长发结成了无数细细的发辫,尾梢上系着红珊瑚、绿松石,还有蜜蜡。

尤思颤抖着叫了句:“棠棠?”

季棠棠缓缓地朝她看过来。
第③①章



送季棠棠进音阵之后,盛锦如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只吩咐了一句:“我知道你们都在议论秦家做的那件事;小夏还不知道,你们都给我放机灵点,谁敢在她面前提起一句;我割了谁的舌头!”

所有人噤若寒蝉,盛锦如走了之后,才有人冷笑着说了句:“就她的孙女金贵!敢做还不敢提吗,早晚还不是会知道!”

旁边有人劝:“太婆这么做自然有道理,盛夏现在受不得刺激;没看昨晚发一通疯;险些没把人给咬死了;她要是知道自己的男人落了难,可不得把八万大山都给掀了!”

先前发牢骚那人哼了一声,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正午过后,有个年轻女人带季棠棠出音阵吃饭,石面上没有人,一问才知道,盛锦如带着大部分盛家女人到后头去料理青姐的后事了——想来盛家这样的家族,丧葬是有自己的一套程序的,季棠棠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很多,问那女人这样是不是就算是治好了,那个女人想了想,回答说:“你进音阵乱了时序,中间又曾经断了一档,跟全好毕竟是不一样,最好再多进两次,否则脑子会受影响,就像昨儿那样,一激动起来,行事就不受控了。”

话说的在理,不像是诓人,季棠棠也就不多问,老实坐下来吃东西,盛家人平日吃的都简单的很,给季棠棠是单独开了小灶了,荤素都有,居然还葱姜蒜煨了条鱼,鱼儿细细小小的,季棠棠心里直犯嘀咕,老疑心是从溶洞的水道里捞出来的。

吃饭的当儿,后头隐约传来像是念经又像是嚎哭的声音,季棠棠忍不住老朝那个方向看,陪着她的那个女人解释:“按照盛家的规矩,这是给青姐念经,让她早进轮回,有朝一日还做盛家的人。”

季棠棠咋舌:还做盛家的人,这不乱了辈分吗?

这念头,心里想想也就算了,没好意思说出来,低头又刨了一阵饭,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又看向传出声音的那个方向。

那段路她走过,过一条不算长的通道之后,是一个很大的山洞,一面壁上凿的像是陕西的窑洞,上下错落排列,洞口还挂着帘子,明显是这些盛家女人晚上睡觉的地方,另一面壁上有几个大些的,随便摆了桌子凳子,像是议事的地方,她就是在最挨里的那个洞里找到的尤思。

想到尤思,季棠棠的心里如同被压了一块石头,那天看到的场景太过耸人听闻,以至于她每次想起,后背都直冒凉气。

尤思这算是死了,还是没死呢?

季棠棠咬着筷子头,越吃越慢,末了斜乜了那女人一眼,把碗往旁边一推:“我要上厕所。”

她隐约记得前两天在洞里,每逢要方便的时候,照顾她的女人都是把她往后头带的,反正待在这里无所事事,如果再能原路走一遭,偷个空儿看看尤思那边的情况,没准让她发觉出什么线索也未可知。

人有三急,上厕所这种事儿也不好让她憋着,那个女人虽然心里有点不高兴,还是起身带她过去:“那走吧。”

季棠棠跟在那女人后头走,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往下走的时候,看到那个双头女人坐在系筏子的地方发呆,季棠棠问那年轻女人:“那个人也是盛家的人?”

年轻女人的反应超乎想象的激烈:“谁说的?那种怪物怎么会是盛家的人!”

声音有点大,那个双头女人似有所感,抬头看向这边,看到季棠棠的时候,她的情绪有点波动,脸上居然露出了近乎讨好似的笑,旁生的那个头似乎也因为激动而哆嗦着摆着。

季棠棠打了个激灵,赶紧把目光收回来,那个年轻女人察觉到一点,一脚踢下去,脚下几块小石子飞向那个双头女人的方向:“把你的狗头给收起来,自己不知道自己吓人吗?”

小石子簌簌砸在水面上,还有两颗砸在那女人身上,那女人瑟缩了一下,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好像是努力要把那个头给藏起来,季棠棠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她中学的时候上生物课,知道这种属于怪胎,看到年轻女人这么张扬跋扈,她心里很有点不平:要是有的选,谁愿意长成这个样子?你也就是娘胎里占优势发育的正常了,又不是你的功劳,凭什么去欺负别人?

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个双头女人一眼,还朝她笑了笑,那个女人怔愣了一下,嘴唇嗫嚅着,目光里居然流露出无限感激来。

季棠棠有点难受,这样的人,一定是受欺凌侮辱惯了,别人稍微有点善意的表示,她就受宠若惊到感恩戴德了。

越往后走,念经的声音越大,并不齐,其间间杂着哭声,哀伤的成分不多,尖厉而又怪异,怎么听怎么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意味,快临近那个大的山洞里,看到几个估计是在外头把守的盛家女人,几个人凑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再走的近些,估计是听到脚步声了,有一个人无意间一抬头,正对上季棠棠的目光,刹那间惊慌失措,一手把靠的近点的那人推开,脱口说了句:“她来了,别说了!”

盛家的女人到底是跟外头接触的少,行事总有点破题儿第一遭的慌张和欲盖弥彰的不当,季棠棠心里打了个咯噔,那个女人说这句话时是看着她说的,所以“她来了”里头的“她”,应该指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个年轻女人,她看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劈头就问她:“你在说我吗?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

问了这话之后,她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了,因为非但是那个说话的女人,连身边陪着自己的这个女人都有点慌了,直朝那个人使眼色。

那个女人定了定神,突然就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姿态来了:“你谁啊你,谁说你了,还有这么自作多情的,我们说什么关你什么事。”

明明只是简单的问话,偏偏慌慌张张要升级到争吵来自我掩盖,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季棠棠有点恼火:“你刚刚明明……”

“明明什么啊,你听到了?有本事听的清清楚楚再来说我们嚼舌根,不然猜什么猜,别把自己当棵葱,以为人人都要议论你。”

这么放着嗓子吼了几句,那个女人先头的紧张也渐渐消下去了,眼睛那么斜斜一翻,很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季棠棠气的咬牙,但是脑子里总好像闪过了一些什么……

——“有本事听的清清楚楚再来说我们嚼舌根!“

——“有本事听的清清楚楚!”

——“有本事……”

电光火石之间,季棠棠突然反应过来:她当然有这个本事!她的目光是可以拐弯的!盛家溶洞这么点地方,任何一个角落的秘密,她都可以看到,也可以听到!

前一段时间真是脑子烧坏了,居然完全没想起这一点,难为她前两天还偷偷摸摸装疯卖傻的,真是猪一样!

她转身就往回走,心里轻快的几乎是想哼小曲儿了,那个年轻女人追上来:“你不上厕所了?”

季棠棠对着她嫣然一笑:“我喜欢憋着。”

这一趟她出奇配合,回去之后就回到音阵坐着,静待日落之时的降铃,那个年轻女人见她这么听话,也乐得清闲,坐在边上看了她一会之后,脑袋鸡啄米一样打起了盹儿。

季棠棠平心静气,目光凝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在盛家音阵的缘故,这一次能力的施行相当顺畅,目光瞬间就流泻开去,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眼前所见,分外清晰明透,而且目光随心念而转,行进的速度很快,她感觉不像是人的眼睛所看到的,像是所谓的开天眼、心眼。

她先在那个双头女人身边停留了一下,凭着直觉,她觉得这个女人对她没有恶意。

得以近距离看这个双头女人,也第一次真正完全地看到她那个旁生的头——她没想到这个头居然是个男人的头,眼睛能眨、会动,嘴唇上有髭须,而女人的头相貌又绝称不上好看,的确有碍观瞻,让人心中倍感不适。

那女人低着头,眼眶有点发红,眼神迷茫的很,但偶尔的,嘴角又会带出浅浅的笑,季棠棠看了一阵,想起自己有正事,正要离开时,那个女人忽然自言自语说了句话。

“小夏长的是挺像姐姐的,心也善。”

季棠棠愕然,音阵中的身子轻微颤了一下,感觉上,那个站在双头女人面前的“自己”似乎踉踉跄跄连退了好几步:就说嘛,溶洞里不可能会有她姓,这个女人一定是姓盛的,她叫盛清屏姐姐,那一定也是盛锦如的女儿了?可为什么盛锦如待她,还不如待一条狗?

那个双头女人的眼泪渐渐流下来,受她所感,旁生的那个头也脸现戚容。

“老三,你知道姐姐死在外头了吗,当年如果不是咱们犯了错,姐姐说不定还安安稳稳在溶洞里。小夏回来了,你看见没……”

季棠棠先还以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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