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前途？未必要像金妍儿那样名利双收，但不能像村主章枝那样，把父母都拖累了——您也看到了，我们家是什么样子！”
陈媛一时语塞，杨茉的资质是不错，但资质好不代表成才，更不代表成名，每年花滑大国如俄罗斯、美国、加拿大、日本都会涌现一大批优秀选手，但为世人所知的，也就那么十几个人，太多人最终沦为花滑金字塔塔基的石块了。
这次她选择的三名队员，除了杨茉，就是周婷、姚晶晶，也就是这次比赛的前三名。实际上，杨茉是她额外加上的，有特点，但技术并不是最出众的一个，但胜在年纪小，潜力大。
钟、姚两家条件不错，能够负担得起这些费用，但杨茉家，陈媛叹了一口气，“或者，让杨茉留在国内训练也是一条道路，我觉得以她的能力，一两年内便可以成为一线队员……”
“请您点评一下杨茉的能力，陈教练！“王旭此时仿佛一家之主似地开口问了：“我们家，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只想出得明白。自从茉莉走这条路之后，家里人都很关心这方面的事情，倒不是希望她能练出个什么名堂，已经走到现在，谁都不容易，一下子放弃的话，茉莉不甘心，我也不甘心，谁都不甘心。国外的条件肯定比国内好，国内选手水平我们也略知一二，那么她在国外训练能练成什么样子，至少，在目前的水平上能有多少提高，我们只想知道这个！”
“杨茉……目前旋转是国内青少年选手中最漂亮的，这次比赛也被定了四级，步伐还需要再磨练，不过燕式接续步已经很出色了，至于跳跃，五种三周里，她现在应该是掌握了四种，勾手跳因为不常做的缘故，成功率不是很好，但从其他跳跃来看她的点冰跳是强项，只要多多练习就能提高。这是技术方面；艺术表现方面基本是一片空白，完全靠她本人临场发挥。”陈媛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接受过舞蹈形体方面的训练吧？”
王旭道：“我们家哪有钱搞这个？去练花样滑冰也是因为能给学校当活招牌免学费罢了。那么，其他两个选手的条件如何？”
陈媛不由自主将她对三位选手的评价、希望一一道来，她自己认为，杨茉的家庭是不可能送她去留学了，说了也没关系；潜意识里，却是对杨茉寄托了最大的希望——杨茉实际上是这三个人中，最有可能成才的一个，可是家庭又这样贫寒，她必须对这一家人交底才能赢得他们的信任，否则，她连自己那一关也过不去。
送走了陈媛，李为国阴沉着脸，抽着烟，问道：“保证金13万，一年7万生活费，上哪找这20万去？而且还是三年，60万！难道要我卖房子！”
王旭在整理厨房里的食材，他已经不给餐厅打工了，自己弄了个小推车，天天上街卖盒饭，这个来钱快，但是也辛苦，风里来雨里去，时时躲避城管，还得小心地痞收保护费。但也是这样，才能供着杨茉能一直待在预备队，直到成为正式队员。
听了这话，他冷笑道：“老爹放心，卖不到您的房子，卖我的就是。我爸不是给我留了一套两室两厅吗？市中心的房子，将近一百个平方；怎么也能卖上六七十万吧？”
李为国咬牙：“胡说！那是你爷爷留下的，将来给你娶媳妇用，你奶奶临终前死也要留给你的！要不然……”
“要不然，我妈怎么会不要我？”王旭哼了一声：“亲妈还不如房子靠得住，那我还娶什么媳妇？免得将来……”
“够了！”李为国挥拳欲打，王旭却连身子都没有挪动一下，他早知道，从李为国被人打进医院开始，甚至从他坚决从十四中退学开始，他就已经长成一个男子汉，开始从李为国手中接过一家之主的沉重担子。
争执再三，房子卖了，钱也凑齐了，但卖的不是王旭名下的那套，而是李为国的，也就是现在一家人住的这一栋两层私房，虽然地段没有王旭的那套好，但胜在面积大，又有证，因此卖了68万8千8百88，价格是王旭去谈的，他开价70万，李为国被他的狮子大开口吓了一跳，他原本指望能卖60万就不得了了，对方还到60万，他说：“您是做生意的，我也是做生意的，您是大生意，我是小生意，不过大家都喜欢图个吉利，你好我也好，688888元，大顺大发，如何？”
对方笑了，说那还不如卖66万6千6百66呢，王旭一本正经地说：“街口那里曾经开过一家‘顺子’发廊，生意好到不行，结果一天半夜被人撬了，全部家底被人顺了，至今没有破案，所以不得不把店子盘出去，所以说顺不能太多，不然就给别人‘顺’了。您喜欢顺，其实更希望‘发’，不是吗？”
于是，买卖成了。一家人一起搬到了市中心，王旭名下的那套房子里，用王旭的话说，现在他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之主”了。
杨茉是在教练陈媛的电脑上看到李淇传来的新家照片，三个男人脸上脏乎乎，却是满脸的兴奋，尤其是王旭，得意地摆着胜利的POSE，李淇的手势是OK，只有李为国站在中间，憨憨地傻笑。
陈媛看着这张照片，不禁莞尔，忍不住问道：“你家里人都挺支持你的呢！”尤其是在这么艰难的条件下，也知道不能给年幼的杨茉增加心理压力，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女孩子心细，怕她多想。
走廊上门响了，最后一个姚晶晶也收拾好了，四个人顶着大雪出了门，现在是加拿大多伦多的三月初，可是寒潮却迟迟不肯退去，温度也始终在冰点上下徘徊，道路严重积雪，导致原本到冰场开车十多分钟而路程，不得不步行，因此她们必须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准备。
好在三个女孩子都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并没有太多抱怨，就把这一个小时的步行当做上冰前的活动热身，一般情况下，都是你追我赶一路小跑去的。
到了冰场，她们是最早到的一批，连加方教练也还没到——估计又是耽搁在了路上。陈媛来到冰场工作人员那里做了记录，三个女孩已经穿上冰鞋准备上冰。每天早上来滑冰的人少，因此时段价格相对便宜，所以她们总是早早赶到冰场，上冰三到四个小时，下午是形体与舞蹈训练，学习芭蕾舞与弗拉门戈舞，每周还有一次音乐课，有专职教师为他们讲授西方音乐史，时间排的满满的，一周只有一天的时间休息。
看着三个孩子在冰场来回穿梭，陈媛心中在做痛苦的斗争，3月下旬，花样滑冰世锦赛开赛，青少年组中国有两个参赛名额，其中一个肯定是给周婷的，她有国内青少年组唯一的33连跳，但另一个给谁好？
按成绩，肯定是姚晶晶，全国青少年花样滑冰锦标赛冠军，但陈媛知道，她的技术实际上是没有什么竞争力的，滑行速度慢是最大的软肋，没有33连跳，三周也只会两种，还比不上杨茉。让她去还不如让第四名钟海欣去（第三名杨茉因为年龄不够不能参加），至少会的三周多两种。
考虑再三，她将自己的意见完完整整提交给上级，上级也同意了，于是中国队参加世锦赛青少年组的名单为周婷与钟海欣。
杨茉是为钟海欣高兴的，这是对她能力的肯定——技术上虽比不过周婷，但三周种类多，表现力强，如果能够不失误，进前十不是不可能。
但这个消息在国内引发了不小的争议——国内青少年组比赛冠军居然不能参加世青赛？去的是第二名和第四名？而且不是因为年龄和伤病！
有位记者将这个消息发到了网上，并且特别将几个人参加全国赛的成绩、分数列上，姚晶晶的父母看到之后怒不可遏，在他们看来，钟海欣出身冰上项目世家，这就是最大的原因！
因为消息传回加拿大还需要时间，另一名女教练刘照来到多伦多照顾姚晶晶、杨茉；而陈媛带着周婷奔赴奔赴日本札幌，与其他队员汇合。
现在，就剩下杨茉与姚晶晶两个人训练了。对于被钟海欣“抢”去了自己的参赛名额，姚晶晶本人倒不在意，她的技术不如钟海欣她自己明白，那个冠军有运气成分，实力比自己强的周婷不也失误，分数不如自己吗？花样滑冰这种运动，不到最后一刻，你不知道会比成什么样。
所以，在照常训练的同时，她又多了一项：在网上关心队友的比赛情况，可是网上的骂战，却是她都始料不及的。
中国并非花样滑冰大国，虽然双人滑夺过奥运、世锦赛金牌，但是单人项目拿得出手的只有二十年前的陈露，而日本、俄罗斯、加拿大、美国却人才济济，因此才有了陈媛的“留洋计划”，从青少年的苗子抓起，效果还不错，去年世锦赛和世青赛，中国女单成年组青少年组都进了前十，这才有今年成人组、青少年组各两个的参赛名额。
就在成绩刚刚有上升迹象的时候，却闹出了暗箱操作的丑闻，口水满天飞，各大论坛体育版对此争论不休，姚晶晶按捺不住注册进论坛为教练辩护，却得了“五毛党”、“枪手”的称谓，气得直跳脚。
好在周婷、钟海欣用成绩回击了这种流言，她们的最终成绩分列青少年组的六、十三名，成绩之和在十四与二十八之间，保住了中国来年世青赛的两个名额。下半年，周、钟又分别参加了世界青少年花样滑冰大奖赛，成绩也都不错。
就在周婷、钟海欣12月在中国北京举办的青少年大奖赛总决赛中取得成绩的时候，姚晶晶与杨茉仍旧在多伦多，在网络上看到周婷终于如愿站上领奖台，获得来之不易的一枚总决赛铜牌，说不羡慕是假的。尤其是姚晶晶，差不多的年纪，人家已经得到国际级别比赛的成绩了，自己却还只是个拿不出手的国内冠军。
然后，她接到了父母打来的电话。
姚父告诉她做好准备，家里已经为她打点妥当，明年3月花滑世青赛两个名额有一个肯定是她。姚晶晶失口问道：“爸爸，你就这么肯定？之前肯定要全国比一次的呀！”
而陈媛也背负着压力，周婷获得季军，她受到了表扬，可是钟海欣的成绩才是总决赛第十，总共也就十二名选手参加总决赛——为什么不让全国冠军姚晶晶上？为什么让杨茉这个连世锦赛都参加不了的小选手加入留洋计划？
陈媛想解释，可是她还是放弃了。很多事情，越是解释越像掩饰，她真的很累了。年初的世青赛她就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有时候她真的怀疑，当初回国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明年世青赛名额，就以全国比赛的成绩决定吧。”她如是回答上级。
挂了电话，她内心充满抑郁，可是看到她的队员，陈媛又鼓起了干劲——这几年的辛苦，不是没有回报，前面三位参加留洋计划的队员都升到成年组，也有了国际比赛的成绩，后面的周婷、杨茉也渐渐成长起来。
明年三月的世青赛，周婷肯定有一个名额，因此她不再参加国内比赛，专心在多伦多备战；另一个名额给予一月份决出的国内冠军。所以，即使过年，杨茉、姚晶晶也没顾得上回家，而是一起留在多伦多，继续磨合她们的新节目。
编舞是一项高难度技术活，要在现行规则下，帮助选手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曲目，然后将各个技术动作嵌入舞蹈编排，使之生动、流畅又具有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而且要考虑到选手的技术特点，个人风格，还得兼顾选手的状态。国际上，有名的编舞教练与他们的冠军门生一样出名，比如：塔提亚娜安娜托列夫娜（亚古丁、关颖珊、荒川静香、浅田真央）、莫洛佐夫（安藤美姬）、大卫威尔森（金妍儿）、劳瑞尼克尔（浅田真央、申雪赵宏博）、桑德拉贝泽克（陈露）。
以中国青少年组四朵小花目前的成绩，自然没资格让这等大牌为自己编舞，一般都是由自己的教练代劳。钟海欣的编舞是一直带她的陈青娥，周婷、姚晶晶的编舞是陈媛，至于杨茉，一直没有固定的编舞，上次是她的启蒙教练陶志，这次则是陈媛带出的中国第一位花滑女单世锦赛冠军陈露。
应该说，杨茉的艺术表现力是四朵小花中垫底的一位，并不是她不会表达，而是她不懂得运用正确的表达方式。以去年国内锦标赛青年组那一场比赛为例，杨茉的短节目《孤独的牧羊人》艺术分不算很高，因为这首曲子本身虽是一首欢快的奥地利民歌，但其中细腻的差别她没能表现出，尤其是穿粉红衣裳的姑娘听到牧羊人歌声的时候，杨茉做出了“倾听”的动作和喜悦的表情，但没有表现出少女听到爱人时歌声的那种甜蜜，更像一个小孩子得到大人奖励的糖果的那种兴奋。自由滑的《卡门》更加明显，因为曲风与杨茉本身个人气质相差极大，所以把她表现力的不足暴露无遗，卡门的妩媚、火热、风情、泼辣统统看不出来，有的只是掩饰不住的青涩、稚嫩，就像小孩子穿大人的高跟鞋，学大人劲歌热舞，好玩是好玩，代价是艺术表现分被压得极低。那次比赛周婷、姚晶晶在技术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