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史记- 第139部分

李诺道：“不错，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我们四人取下武器，向大树之上攀援而去，赢厉武功虽然不行，可是爬树的功夫却十分娴熟，看来小时后没少干掏鸟窝的调皮事情，革锋最后一个爬上大树，临走之前，用匕首在马臀上各自刺了一记，四匹骏马负痛，嘶鸣着向树林深处跑去。

我和赢厉藏身在同一棵大树之上，屏住呼吸静静观察着下方的情景。

却见近二十名黑盔黑甲的秦兵率先步入树林之中，他们向骏马逃离的方向望去，其中一人喊道：“向那边逃了！”那群秦兵大步向树林深处追去。

又有大队秦兵进入树林之中，他们手握火把，将我们周围的地方照亮。赢厉的身躯抖动了一下，双手用力握住树枝，显然愤怒之极。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崇齐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之上，双目冷峻的环视四周，沉声道：“给我仔细搜！千万不可以让赢厉走了！”

他翻身下马，来到刚才我们点燃篝火的地方，抽出青铜剑，挑开表面的砂石，用手摸了摸灰烬的温度，抬头向上方望来，身躯缓缓向后退去。

我向对面看去，藏身在对面大树之上的革锋拉开弓弦，瞄准了崇齐的心口位置。

我重重点了点头，革锋猛然松开弓弦，羽箭追风逐电般向崇齐心口射去。

崇齐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一把拉过身边的士兵，竟然用那士兵的身体为自己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箭。羽箭射穿了那士兵的身体，镞尖从他的后心透了出去，距离崇齐的心口不过寸许的距离，崇齐此时刚好退到了我所在的大树之下。

机不可失，我暴吼一声，从空中跃下，双手握住青铜剑高举过顶，全力向崇齐的头顶劈落。

崇齐仓促之中，手中青铜剑向空中横档，我借助从高空跃下的势头，这一剑又是全力施为，力量比平时何止增加了一倍。

崇齐手中青铜剑韧性极好，在我的劈砍下，弯曲如弓，却仍然无法将我强大的攻击完全卸去，他的身体一个踉跄竟然坐倒在地上，狼狈的一个翻滚方才躲过我的致命一剑。头盔也在慌忙中摔落，露出一头银色的长发。

我知道如果让他逃走，所有人都会落入困境之中，双足刚一落地再度弹跳而起，合身向尚未爬起的崇齐扑了上去。

身后两名秦兵挺起长矛向我的后心刺来，革锋手起箭落，连续射穿了两人的咽喉。

李诺从另一棵大树上跳了下去，挺起青铜剑也向崇齐冲了过去。

一个全力的劈砍，迫使崇齐重新躺倒在地上，顾不得秦兵刺出的长矛，手中青铜剑闪电般刺入崇齐的左肩之中，与此同时，一支长矛从右侧刺入我腰间的肌肤，没等长矛深入，及时杀到的李诺一剑将矛头斩断，又是一剑，将那名意图刺杀我的秦兵头颅齐颈斩断。

革锋箭无虚发，连续将逼近我的几名秦兵射杀。如此精准的射术极大的威慑了秦军进击的步伐。

我青铜剑抵在崇齐的胸口大吼道：“让他们给我退下！”

崇齐一脸怨毒之色，银色长发散乱披在肩头，双唇紧紧抿起，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恨恨点了点头，抽出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大腿之中。

冷汗从崇齐额头之上滚滚滑落，他竟仍然硬生生挺住，唇角露出一丝疯狂的笑容。

周围的秦兵却没有他这般硬气，一个个向后退去。

革锋和赢厉先后从树上跳了下来，赢厉来到崇齐的面前：“崇齐，为何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崇齐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不能不要家人的性命，我的兄弟，我的姐妹，我的娘亲，我的妻子，全部都在他们的控制中，我不杀你，就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奸贼的手上。”

赢厉叹了口气道：“崇齐，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我不会杀你，今日我在这里向你保证，我会尽一切的努力来保护你的家人，崇唯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对家人的关心并不比你少一点。”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有件事你始终没有搞清楚，假如我能够登上王位的话，你我的家人能够确保平安无事，倘若我这次落败，就算你能够得到我的头颅，恐怕也只能保全家人的性命一时，你以为能够平安一世吗？”

崇齐虎躯剧震，他缓缓垂下头去，低声道：“我送你走！”

黎明终于到来，赢厉勒住马缰，转向崇齐道：“你走吧！”

崇齐习惯性的抿起嘴唇：“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赢厉静静看着他，过了许久方才摇了摇头：“你还是回去吧，若是让他们知道你和我站在一起，你的家人会更加危险。”

崇齐默默点了点头，拨转马头向北方而去。

我向赢厉道：“你信不过他？”

赢厉毫不否认的点了点头：“他既然可以为家人背叛我一次，也就会背叛第二次，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我怎能心安？”他向我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姬归，有你在我身边帮我，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赢厉并没有直接进入咸阳城，我让革锋陪他在咸阳城外二十里的晋福镇暂时安身，自己则和李诺一起，带着赢厉给我列出的名单率先进入咸阳城内。

秦人崇尚黑色，秦悼公的死亡让这个国度更蒙上一层阴郁黯淡的色彩，走入气势恢宏的咸阳城内，眼前所看到的情景全都是黑灰的色彩，让人从心底感到压抑。

李诺低声道：“秦人的法律是列国中最为残酷和严厉的，这种严厉和残酷让秦人的自律性极高，却也因此而阻碍了秦人的创造力和自由性。”

道路之中不断有黑色盔甲的秦兵经过，因为秦悼公新丧，所有士兵的头盔之上都扎着白纱，我和李诺闪避在道路旁，李诺低声询问身边的一位老者：“秦国现在谁是君王？”

那老者微微一怔，看了看四周方才低声回应道：“你们两个是外乡人吧，大王新丧，确定新王还需等到大王入土之后……”

此时那队秦兵已经经过我们的面前，老者慌忙停住说话，等到秦兵走过之后，那老者又小声道：“这两日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客栈里，现在他们看到可疑的人物便会抓入牢狱之中，无辜被抓被杀的不知要有多少……”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颤巍巍向远处的街巷走去。

我向李诺使了一个眼色，和李诺一起快步跟上老者，我小声道：“老大爷，你可知道太傅百里偱的府邸在哪里吗？”

那老者指了指东边的街巷：“一直往前，走到街口向右侧的巷口拐进去，巷子的尽头那一家就是。”

我向他致谢后和李诺两人按照他指的地点走去，可是刚刚走入巷口，却听到身后传来厉声呼喝：“……”

我愕然转身望去，却见那老者跟在四名秦兵的身后，手指着我们道：“就是他们……”

我暗叫不好，和李诺同时向巷口冲去，四名秦兵挥动长矛想要阻拦住我们，可惜实力过于悬殊，不到两个回合便已经被我们击倒在地，那老者看到势头不妙转身想要逃走，被我大步赶上，一把抓住衣领给拽了过来，怒道：“老匹夫！竟然敢害我们！”

那老者哆哆嗦嗦拿出一把铜钱道：“赏钱我不要了……”

我低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傅已经入狱……你们当真不知道吗？”

此时一名秦兵想要爬起来，被李诺一剑刺穿了后心，那老者看到眼前情景吓得身躯一软，整个人昏厥了过去。

我和李诺收起青铜剑，慌忙离开了小巷，拿出赢厉给我的那份名单，心中不禁暗暗嗟叹，现在咸阳城内风云变幻，却不知这名单上的人还有几个能够安然无恙。

李诺面色沉重道：“他所列的这份名单只是他认为可信之人，姑且不论其中的变节者，假如赢费一心想要对付他，肯定会将他的死党先行控制起来。”

我默默点了点头，此时又有一队秦兵从远方行来，我和李诺慌忙藏身于人群之中。

躲在人群中偷偷眺望，却见这队人马仪仗鲜明，护卫的士兵竟然全都是清一色的少女，其中一人我竟然认得，正是当初我在洛邑牡丹坊中所遇的少女，她是赢怜身边的贴身婢女。

我心中大喜过望，虽然赢厉并没有在名单上写下赢怜的名字，可是在我心中赢怜无疑是最值得信任的一个，可是当着众人我如何能够当面和她相认，我死死盯住正中的马车，期望赢怜能够掀开车帘，看到人群中的我，当然这种机会只是微乎其微。

我皱了皱眉头，悄然伸出手去在前面汉子的脑壳上打了一记，然后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汉子大怒道：“哪个混蛋打我？”捂着脑袋望向我，可是看到我若无其事的目光，又觉着自己判断错误，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他这一嚷，那帮女兵的目光齐刷刷向这边看来。

赢怜的贴身婢女目光和我相遇，美眸霎那间睁圆了，我向她用力挤了挤眼睛。她没有说话，队伍仍然向前行去，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我和李诺走出人群，李诺有些迷惑道：“公子刚才为何要那样做？”

我看着远方的街道黯然叹了一口气，刚才那小妮子明明看到了我，怎会毫无表示。

李诺低声道：“公子，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歇下来，回头再做进一步计划。”

我充满失望道：“刚才过去的是秦国九公主赢怜，假如我能够联系上她，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她能够信任吗？”

我几乎未作考虑便点了点头。

李诺的眼神充满了耐人寻味的感觉，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想，她应该不会害我！”

此时却看到一个纤巧的身影向我们走了过来，正是赢怜的贴身婢女，我大喜过望，这小妮子脱去甲胄，换上了一身寻常的灰色布裙，来到我面前道：“陆公子，幸好你还在这里等着！”

我和李诺跟着她来到前方的小亭之中，她恭敬道：“刚才傅玲便看到公子，可是碍于周围人多，无法和公子及时相认，还望陆公子多多谅解。”

我微笑道：“姑娘不必客气，我来到咸阳的事情九公主知道了吗？”

傅玲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将公子来到这里的消息告诉了九公主，这次前来就是九公主派我过来的。”

我低声道：“我要尽快见到她，有重要事情和她商量。”

傅玲幽然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咸阳情况十分复杂，公子在这个时候来找公主肯定有要紧的事情，她小声道：“今夜子时天安街端子墟，九公主会在那里见你。”

正文第七十八章灵殿风云

秋时候的夜生活远没有现代社会这般丰富，秦悼公死雍都（经沧浪猫指出特此更正）更是寂寥无比，除了来回巡逻的士兵，城内几乎空无一人。

我和李诺来到天安街端子墟，却发现这个小小的土堆旁居然有一位老者在那儿摆摊，秦悼公刚死这老头儿便敢出来做买卖，更何况他居然弄了一只小火炉在那里做菜，他的胆子也忒大了一些。

我四处张望，却见远处两位身披黑色披风的少女缓步向这边走来，其中一名少女摘下黑色的斗篷，正是九公主赢怜，伊人在失去父亲的打击下，娇容显得无比憔悴。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眼圈儿顿时红了。

李诺和傅玲知趣的走向一边。

我来到赢怜身前，轻声道：“节哀顺变……”赢怜点了点头，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酸楚，螓首靠在我的肩头，攥起粉拳用力的捶打在我的肩头之上，我轻轻拍着她的纤腰以表示安慰，好不容易，赢怜方才控制住内心的感触，拉着我的手在矮桌前坐下。

那老者一言不发的端上四碟小菜，又放了一壶酒在那里。看来他和赢怜极为熟悉，赢怜应当不是第一次光顾这里。

赢怜道：“有什么事，你便说吧！”

我有些顾忌的向那老者看了看，赢怜道：“我大伯父又聋又哑听不到的！”

我内心一怔，万万想不到这个在夜晚摆摊儿卖酒的糟老头竟然是赢怜的大伯父，秦悼公的哥哥。

赢怜幽然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大伯父因为和我父王争夺王位，做出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害死了许多的亲人，父王登上王位之后，并没有杀他，将他贬为庶民，割去他的舌头，刺聋他的双耳，让他永远离开秦国。”

“直到三年前，父王方才发现他又回到雍都拜祭先祖，父王念及兄弟之间的感情，便让大伯在雍都城内生活，赐给他的府邸土地奴婢他一概不要，就要了这块地方，每晚夜幕降临之时便在这儿摆摊，父王再世的时候经常在深夜带我来到这里，他们兄弟俩偶尔会坐在一边喝上两杯。不过……这以后却再也没有机会了……”赢怜说到伤心之处再度啜泣起来。

我转身向那老者望去，却见他在一旁的土堆上坐下，端端正正摆上了两副碗筷儿，倒满了一杯酒，宛如对面坐着兄弟一般，微微笑着，端起酒杯先是洒在了地上，然后自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到眼前情景，我内心不由得感到一阵酸楚，或许只有经历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