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饿。”林晰生硬的拒绝。
“甜点而已。”林伊兰随手切了一块,倒了一杯红茶盛在盘中推过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先喝点茶。”
林晰嫌恶的瞥了一眼。“我对这没兴趣,难道伊兰表姐自皇家军事学院毕业就是为了这样生活?”
林伊兰微微一僵。
不待回答林晰已自行走开,玛亚嬷嬷气炸了肺,宽大的胸口一起一伏。“那个该死的小子竟然这样无礼!真该将他轰出去,林家还没轮到他来放肆,不知好歹的东西!不知将军看中哪一点……”
老妇人一迭声的抱怨,林伊兰没出声,良久,拈起盘中的苹果派咬了一口。
玫瑰
西尔国皇家军事学院,呈现在眼前的环境却不带半点军队气息。
学院年代十分久远,青青草坪上座落着红色沙岩砌成的巨型建筑,古雅庄严,巍峨挺拔,哥特式风格的塔楼悬着巨钟,精致的玫瑰窗映着阳光,潜藏着时光沉淀的历史。
唯有风中传来的呼喝隐隐揭出真实,这座优美的封闭式学院是帝国军政人才的摇篮,从这里出去才有机会跻身军队上层,毕业测评将直接影响到职业生涯的起点。
“是不是挺怀念?”红发女郎端着骨瓷杯轻轻吹凉,垂落的几丝卷发点缀着艳丽的脸庞,顾盼间风情万种。
林伊兰莞尔,“留校折腾这些小家伙确实挺有趣,我真羡慕你。”
说话间,一列学生沿着路径跑过,发现女教官身边又多了个美人,不约而同的放慢脚步,此起彼伏的吹起了口哨,议论笑闹兼而有之,肆无忌惮的青春飞扬。
红发女郎倒没喝斥,伸出五根指头晃了晃,哄闹的学生立即垮下脸,哀叫声不绝于耳。“天,又加五圈,娜塔莉教官一定是……”
杂乱的揣测种类繁多,隐约能听出昨夜的某种需求不满、女人的特殊时段、甚至包括更年期一类,娜塔莉听而不闻,林伊兰禁不住失笑。学院收录的尽是贵族子弟,大多各有背景,加上年少跳脱,无不个性十足,除开课业操练,教官通常不怎么管束,无意形成了散漫自由的风格。
队列跑开,远处一群课间休憩的少年嬉闹,将一个学生高高举起抛进了训练用的泥潭,掀起了一阵哄然大笑。
“那是新生?这么多年还是这些把戏。”
娜塔莉瞥了一眼。“记得当年也有人这样对我。”
林伊兰好笑的揭底。“那时可是你们想把我丢进去,我迫不得已才还手。”
“你看起来一副孤僻的样子。”娜塔莉毫无忏悔之色的撇了撇嘴。“我还当是只好欺负的小白兔。”
“我以为军事学院是很可怕的地方,况且你们确实不怀好意。”进入学院之前,她不曾与同龄人相处,娜塔莉带领的几个贵族女孩看上去敌意颇深,更是戒慎提防。被捉弄过几次后终于爆发,却意外的撞出了友谊。
“我不过是从众,谁叫你姓林,再说之前他们那样欺负你也不哭不闹。”
“想起来真是恶梦。”林伊兰微笑。
“林晰是你表弟?他刚入学时跟你以前一样惨。”娜塔莉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我都差点看不下去,没想到他还是撑过来了。”
“那孩子表现怎样。”
“很优秀,让教官赞不绝口,不愧是林家的人。”娜塔莉点起了一根烟,鲜红的指甲衬着细白的烟,媚惑而诱人。“说起来你是怎么回事。混这么多年只是少校,我简直不敢相信,连夏奈那个傻瓜都是少校了。”
“我比较喜 欢'炫。书。网'文职。”
“文职?”娜塔莉诘笑出来。“你父亲会疯掉。”
“你忘了还有林晰。”林伊兰也笑了。
“他来继承?那你呢?”娜塔莉不可思议的弹了弹烟灰。
林伊兰取了一根烟,没有抽,放在指尖把玩。“大概会结婚。”
“和谁?”
“秦家的人,秦洛。”
“那个花花公子?他可是风月场中的名人。”娜塔莉搜寻着听闻的印象。
“我也只剩这么点用处了。”谢绝了对方递过的火柴,林伊兰淡道。“无法作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自然唯有联姻。”
“傻到丢掉继承爵位的资格,我得说你实在不怎么聪明。”
“继承了又如何,只会束缚更多。”
娜塔莉一愣,随即陷入了沉默,上流世家自有约定俗成的规则,婚姻是其中之一,没有人能对抗家族的决定。狠狠吸了口烟,娜塔莉恢复了轻谑的语调。“我要结婚了,不用来参加婚礼,我不觉得是件值得祝贺的事。”
林伊兰有不好的预感。“对方是谁?”
“汉诺勋爵,他第三任妻子刚刚病死。”娜塔莉美丽的脸庞漾起讽笑。“奇 怪{炫;书;网的是他那么老还没死,如果他能有半个小时停止咳痰,我就该感激的去向神灵祷告。”
“我以为……”林伊兰停了片刻,声音极轻。“我在休瓦遇见了凯希。”
娜塔莉睫毛颤了一下,将吸了一半的烟掐灭。“我知道他在那,那个呆子只懂得做研究。”
“我猜他选休瓦研究中心是因为那里受帝国重视,升迁的可能较大。”
动人的明眸失去了神彩,娜塔莉阴郁的低语。“那又怎样,等到他熬出头我早就是个老太婆了,有什么用。我父亲只爱汉诺,爱他在议会的席位,爱他足以淹没灵魂的金币。看,你运气比我好,至少秦洛懂得调情。”
林伊兰望着远方尖尖的塔顶,好一会沉寂。“假如我不姓林,秦洛绝不会多看我一眼。”
“就算不姓林,你也有美貌和才能,学院里迷恋你的男生有多少,别说你不知道。”轻哼一声,娜塔莉又恢复了佻达,仿佛刚才的消沉仅是错觉。
“他只在谈论事业前途时才会专注,女人对他而言无足轻重。”秦洛或许言辞动人,却毫无真意。
“难道你还对婚姻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别做梦了。”
“我只希望对方能稍有诚意。”林伊兰轻叹了一声。“求婚的男人图谋你的身体或家世,哪一个稍好?”
“那可真是一样糟。”娜塔莉喃喃道,又点了一根烟。“我宁可是肉体上的吸引力,至少还能有点乐子,这方面汉诺完全不行,好在我找到了别的办法。”
“你有情人?”
“没错,对着一个皮松肉垮的老头怎么可能提得起兴趣,反正大家都这么做,只要保证孩子血统纯正就够了。”娜塔莉懒洋洋的吐了个烟圈。“汉诺也活不了几年,等我成为遗孀就自由了,到时尽可在一帮年轻的追求者中挑个讨人喜 欢'炫。书。网'的丈夫,你瞧,我也没什么损失。”
“你真这么想?”
“为什么不呢?放纵点会更快乐,上天也没给我选择的余地。”轻漫的语调仿佛在说服自己,娜塔莉显得很无谓。
林伊兰仍记得过去的她,在青春的记忆中清晰如昨。
少女时期的娜塔莉骄傲美艳,率直而任性,看上单纯内向的凯希主动大胆追求,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造就了无数话题,轰轰烈烈的爱恋却抵不过家族的压力,毕业时洒泪分手。凯希进入了囚笼般的研究中心,娜塔莉换过一个又一个情人,艳名与情史传遍了社交圈,曾经肆意开放的火玫瑰,终于在时光中磨去了坚持。
“说来我一直奇 怪{炫;书;网。”娜塔莉不愿再谈自己,换了个话题。“似乎伊兰你从未有过这方面的传闻,那么多追求者,你一个也不动心?就算没有秦洛,你就没其他中意的男人?”
“父亲不会允许任何计划外的事。”
“这么听话。”娜塔莉难以理解的薄嘲。“他能把你怎么样,你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
“谁知道。”林伊兰淡淡的笑,“我是个胆小鬼。”
严冬
窗外似乎有点吵嚷,林伊兰没留意,将钱袋推至管家面前。
幸亏在军中挑战戴纳的时候赢了一大笔,不然很难抹平赤龙牙的帐目。
轰然一声撞响传入耳际,仿佛在拆什么重物。听出方向,林伊兰心一沉,随着动静冲进了三楼尽头的房间。
这是整个公爵府阳光最好的房间,十多年不曾使用,依然保持着原状,锁着她七岁以前最美好的回忆。绿色的帷幔掩住落地长窗,四壁嵌着精致的名画,明亮的空间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石膏像,壁边整齐堆叠着成摞的油画,画架上还有半幅尚未完成的风景,是已逝公爵夫人最后的作品。
“怎么回事!”
美丽的绿眼睛燃着怒火,扫过倒在地上的天使像,又环视整个房间。
一切已经面目全非,纯白的雕塑被粗暴的推倒,摔成了无数碎片,忙碌的仆人卷起画布,拆卸画架,似乎要拆掉整个房间。
凌厉的气势令管事忍不住后退,弯腰回禀。“对不起伊兰小姐,林晰少爷要一个房间练习击剑,爵爷许可了。”
林伊兰的心突然压上了一方巨石,冰冷而沉重。“父亲亲口答应?”
“是。”第一次见温和的小姐发火,管事不安的搓手。“爵爷说林晰少爷的要求应当尽量满足,同意了改建。”
拾起一枚掉落的画笔,残存的颜料凝固在笔尖,十几年过去,仍保存着母亲钟爱的鲜绿。剥掉壁纸后的墙壁斑驳难看,揭起地毯的尘土呛人窒息,雅致的房间转眼变得冰冷丑陋。
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消失了,父亲的惩罚永远直接而有效,轻易的将她所爱、所在意的一一剔去。家早已成为冰冷的囚牢,她竟然还幻想能在疲倦时暂憩。
“伊兰。”老妇人紧紧搂住她,含泪的眼眸理解而心疼。
过了很久,林伊兰终于能开口。“对不起嬷嬷,我想起军队有些事要处理,必须马上回去。”轻轻拉开老人的手,她笑了一下,“我去收拾东西了。”
老妇人担忧的望着她。
“我没事。”林伊兰吻了吻嬷嬷的颊,却再觉不出温度。“真的,过几天就好了。”
一只野鸭在湖面上不停的游。
不知什么缘故不曾飞去南方,停在了休瓦过冬,非 常(炫…书…网)疲惫却不停的划水,白色的冰层越来越厚,不断在湖面扩展,最终将耗尽体力的野鸭冻在了湖边。
林伊兰一直静静的看。
不知看了多久,最终踩近湖岸敲破冰面,将昏迷的野鸭抱出来。毛茸茸的小脑袋耷在怀里,羽毛潮湿而冰冷,她有点茫然,不知该怎样处置。
“你在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有点熟悉,她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畔的男人,没有回答。对方探了一下她的手,立刻皱起了眉。
阴暗凌乱的街巷,随处可见的弃物,熟悉的矮屋。
男人放下她的提箱,从屋外的柴堆拎进几块粗壮的木头,很快壁炉里有了火,熊熊的火苗驱走了一室寒气,他又在火上煮了些东西,室内有了一股甜香。
“脱掉外衣。”
冻僵的手指不太听话,摸索了半天都无法解开,他替她脱下了被雪水浸湿的大衣,才发现连里衣都浸透了,不知在雪中呆了多久,索性一并脱下,只余贴身的衬衣,用厚毯将整个人包起来。
林伊兰这时才觉出冷,无法抑制的发抖,牙齿咯咯直响。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递到面前。“喝了它,热可可兑酒,你会好过一点。”
脱掉湿透的靴子,他试探的触碰纤细的脚。
“有感觉吗?”
林伊兰摇了摇头。
他捏了几个雪团,用冰冷的雪擦脚,没过多久,麻木的脚仿佛被无数针刺般痛,他按住又擦了一阵才放开,略略松了口气。
“你在室外呆得太久了,休瓦的严寒可不是小事。”
热可可十分香甜,她一点点咽下去,身体从里到外暖起来,终于止住颤抖能开口说话。“谢谢。”
男人倚着壁炉望着她,淡淡的话语带着微责。“怎么总让自己这么狼狈。”
这样关切的话竟然是由敌人说出,滑稽而错乱的现实让林伊兰忍不住笑起来,她笑得那样厉害,几乎难以停止,他没有在意,俯身加了一块木柴,又替她把厚毯拉紧了一点。
昏黄的炉火映着他的脸,深遂的眸子莫名的温柔,褪去了危险的气息,这一刻他只是个令人心动的男人。
林伊兰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寒冷冻坏了脑子,竟然忘记警惕,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男人定了一瞬,探臂扣住了她。
越来越激烈的吻让她透不过气,或许是酒的作用,身体渐渐发热,她听见了紊乱的呼吸,火热的手隔着衬衣摩挲身体,陌生的渴望炙得心头发颤,干燥的木头在火焰噬烤下啪响,打破了迷乱的气息。
停在腰际的手握得肌肤生疼,他稍稍退开,低头凝视着她,垂落的额发搭在眉际,幽暗的眼中燃烧着赤1裸的欲望。“你……”
她盯着对方的眼,辨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不受控制的指尖抚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