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你父亲一条命。
——现在,我还给你了。
没有交代他同伴的事,甚至都没有拜托她去救他弟弟。好像这样,就可以还清所有的债,撇清关系,回到最初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她既不能答应堂本本的要求背叛松山家,因为他深爱的弟弟在对方手中。他也不能拒绝堂本本的要求让她困扰,因为她是他恩人的女儿。
这个男人,或许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活着离开。
从未存在的亲人,没落破碎的家族,颠沛流离的生活,受尽侮辱的弟弟——举步维艰的世界中,他活得太辛苦。
有时候死亡不再是残酷的事。
或许只有死亡才是救赎。
可是……是谁逼他变成这样的呢?
松山家?凤家?同类厮杀的世界?还是……她自己?
堂本本木然的坐在原地,过了不知多久,身体忽然倒在地上。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门口,那扇小木门已经牺牲在狂风暴雨中,支离破碎的躺在地上,她明明望着那里,却好像无动于衷。
屋外风雨交加,在遥远天边炸开的雷声像千军万马踏着凌空而来,瓢泼的雨水想要洗净天地的污秽,汹涌的海面掀起驰骋的巨浪。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激烈悲壮的乐章。
堂本本脑中一片空白,她不去想该怎么办,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混沌的,像荆棘刺一样顺着血管疯狂的生长,然后一点点的穿透皮肤,流出血来。
父亲曾经的同伴就这么死了,是因为她才死的……堂本本浑身发冷,心底的绝望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吸食着她不断坠落。
如果不是她接下这个任务,他或许不会这样进退两难,如果她行动的日子不是今天,他或许不会遇上那些人……如果不是她,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残酷的现实如同一座座大山压下来,浓重的阴影侵袭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感到喘不过气,有什么正在腐蚀着她的内心。
一直以来,明明都在竭尽所能的生活,以为控制力量就可以变成一个普通人,以为按照母亲说的做她就会治好病,以为与人保持距离,就不会再有人因她而变得可悲。
可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相信我,那都不是你的错。】
可是幸村,怎么办呢,这一次,真的是我错了。
真的……好累了啊,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对于栗原彻也来说,死亡是他唯一的退路,那她呢?是不是也……
……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退路。】
退……路?
就在堂本本快要被这种窒息的负面情绪吞噬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忽然窜入她的脑海,像是飘渺的意识海上突然亮起的朦胧灯塔,像是落水之人最后的一根浮木,即使只是微弱的光,也足以让人从黑暗中得到解脱。
“无论……什么时候……吗?”
堂本本再次支撑着地面坐起来,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感觉到生命力的流失,头脑的昏沉压过残存的理智,身体都僵硬到不能动了,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她看着死去的男子,一字一句,小声却坚定地道:“你的弟弟,我会救出来的。”
“你没有做完的事,我来帮你完成。”
她会救出他弟弟的,还有他的同伴。
所以她还不能死在这里吧,她已经没有死去的资格了。
她一定要活着回去,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意识变得浑浊,视线因为身体的疼痛而变得越发模糊,堂本本狠狠咬了咬舌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她摸了摸口袋,却失望的发现,不论是手机还是镜夜给的跟踪器,都不见了,不知是什么时候遗失在了逃跑的途中。
伤口已经不再那么疼,不是愈合,而是麻木了,思维和动作好像不受控制的迟钝,堂本本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最终只好拿起栗原的手机,再看到上面那几行字时,她迟疑片刻,最终一个字一个字,郑重的删掉。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只能选择坚强。
恍恍惚惚间,堂本本努力支起沉重的眼皮,用几乎僵直不能动的手指,凭着本能拨通了那个号码。
……
“喂?请问是哪位?”对方接电话的速度简直快得匪夷所思,就好像一直在等着一样。
听到那个声音的同时,堂本本觉得好像有什么轻盈的落下,仿佛身处在浓雾中的人,突然找到了出口。
不知为何,这时的堂本本,竟然有一种奇怪的心情,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干涩地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挂,堂本本能清楚的听到那停滞了一瞬的呼吸,很久,就在堂本本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那边人才试探般的轻轻发出声音。
“小本……?”
轻柔的就像是飘零的羽毛。
顿了顿,那声音徒然变得急切起来:“小本是你吗?!”
那种担心和失态太明显,堂本本都忍不住以为自己是不是打错了电话。
“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好不好?”幸村的情绪微微缓和,过了一会,还没有听到回答,他又问了一遍,“小本,是你对不对?”
堂本本很想睡觉,困倦感无法抑制的涌上大脑,可她还是努力地张了张嘴。
“是我……”
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在很遥不可及的远方凋零晕散。
“不要……担心,我……没事……”堂本本闭上眼睛,嘴角翘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幸村……精市……”
只要你来到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请不要担心,这文真的不虐。
另外这文是一年前写的,现在接着码,有些部分对不上的,欢迎各位指出BUG!
暂时就到这里,给大家推荐个耽美游戏叫神学校,真心各种美腻!
神剧情神设定有点恐怖向,喜欢此类BL18N的可以去看看……不喜欢耽美就无视好啦~
、违和的纵容
幸村在当天晚上睡觉前接到一通意外的电话,电话是凤镜夜打来的。
这个人他有印象,甚至说,印象非常深刻。因为不久前堂本本还向自己说过他的事,幸村也知道,小本此次去横滨,也是为了帮助他。
心里的不舒服是有的,不过倒不是什么负面情绪,只是担心堂本本的安全。
他只是普通的学生,虽不了解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但身在立海大那样什么人都有的学校,总是听说过一些的。
他没见过堂本本真正动手的样子,也不清楚那女孩到底有多强大,听说她要去横滨办事过后,只是在真田和郁学长旁敲侧击的打听过,对方毫无例外的都不怎么在意,说堂本本的实力已经没什么人能伤到她了,所以根本不会出什么意外。
然而这个“根本不会出”的意外发生了。
当凤镜夜冷着声音告诉他和堂本本失去联系的时候,他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凤镜夜人已赶到神奈川,他随随便便换了衣服上车,和那个少年一起赶去横滨。
车在公路上飞快的行驶,窗外染上夜色的景物影影绰绰的看不见轮廓,郊区废弃的造船厂里找不到堂本本的踪影,跟着去的凤家保镖说明了情况,他越听心越凉,不是没有想过这次的事这样危险,也许他想过了,却也和别人一样擅自以为她无坚不摧。
他坐在在车上,握着手机一直等到半夜,却等来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声音,是他从没听过的那种虚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在空气中。
堂本本受了很严重的伤,他很轻易的便能从里面得到这种信息。
她说她没事,然后喊了他的名字,幸村,接着停了停,又说出……精市。
他想他要完蛋,内心中有什么在以光速飞快的崩塌。
他叫堂本本不要睡,对方已经没了声音,听筒里传来逐渐平稳且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他着急的快发疯,可是无论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堂本本晕过去了,幸好电话还开着,凤镜夜很快根据安装在栗原手机上的定位系统找到了堂本本,那是一片私人海域,已经不在横滨市,它的主人是一位相当有名的富商,只是不怎么打理那片地方。
他们的位置里目标地点不算很远,只是风雨太大,车要穿过森林才能到达那片海。
泥泞的土地和不断挡住视线的雨幕逼迫行驶的速度慢下来,雷电交加的天空,在这样的夜晚显得尤其面目可憎,电影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时总是要下雨,可在这时候上演在现实生活中,只能让人无比恶心。
恶劣的天气最终阻止了轿车前进的道路,司机无措地看着他们,幸村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也会这样无力,他们最终决定步行,打着伞穿过茂密的森林,白日里葱茏的树木此时只是一个个阴森伫立的障碍。
小小的雨伞面对狂躁的暴风雨只是杯水车薪,幸村精市找到堂本本时,差不多已经全身湿透,然而映入眼帘的惨景让人忘记身体的不适,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屋顶漏下,手电筒传出的刺眼光束中,女孩靠坐在墙角里,脸上是死去一般的祥和宁静。
幸村知道她只是晕过去了,因为他还能看到她胸腔的起伏,可那一刻他还是压不住心底奔流不息的情绪,他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快速走到堂本本身边。
凤镜夜本想上前,看到这一幕却默无声息地定住脚步。
他叫人上前去查看那个倒在另一边的男子,出人意料的,那正是令他一直头疼的人,对方已经没了气息,凤家的麻烦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消失了,可有一瞬间,他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不幸。
凤镜夜静立在门口没有前进,风雨中有属下悉心在旁边为他撑起黑色的雨伞,他没有说什么,看着不远处少年小心翼翼地抱起少女,少女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他才发现那双破坏了无数古董墙壁甚至还有他的眼镜的手,其实和春绯的没什么两样,指甲圆润单薄,纤细又苍白。
他慢慢地移开目光,耳际的碎发划过冰凉的皮肤,那低垂的侧脸轮廓,让人看不清他眼底隐匿的墨色。
将堂本本送进手术室后,幸村先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了情况,镜夜想了想,还是没有惊动加奈夫人那边,对方现在的身体情况很糟糕,这种消息还是瞒住比较好。
至于水原郁还有光邦那些人,等到明天再通知吧,毕竟现在已经是深夜四点了。
深夜安静的医院,空无一人的走廊,长无尽头的环境中,笼罩下来的只有令人无所适从的死寂。
凤镜夜坐在长椅上不知在想什么,幸村精市却变得很沉默,他出来的匆忙,上身只着一件薄衬衫,途中又被大雨淋湿,头发还滴着水,衣服也有部分贴在皮肤上。
他站在离凤镜夜不远的对面,靠着洁白的墙壁微垂着头,像一道无声伫立的风景。
这样的幸村并不显得狼狈,却透露出一种与以往云淡风轻不同的捉摸不定,仿佛洗净铅华之后沉淀下来的深不可测。
凤镜夜一向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讨厌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可是今天发生这种事,他突然没心情再去说什么了,印象里,小本从小大,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凤君。”
就在凤镜夜有点心不在焉的时候,幸村精市却突然出声,镜夜抬头,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人,他们好像从认识对方开始就很不对盘,凤镜夜迄今为止见过不少人,他对看穿别人的事很擅长,可是却惟独看不懂这个少年。
现在也是,那双曾经见过一次的温润眼瞳,此时也相当平静的看着自己,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已经丝毫找不到之前见到堂本本时紧张担心的失态,他站在那里,嘴角甚至还带着浅显的笑,只是从那双眼中看到的,只有一篇淡漠的冰冷。
这个人太平静了。
“能和我谈一谈吗?”他淡淡的说道。
凤镜夜觉得很不舒服,这样风平浪静辨不出情绪的态度,比任何辛辣的责备或者愤怒都要尖锐,说不出的讽刺。
“是,幸村君。”凤镜夜推了推眼镜,回以一个微笑,“有什么事吗?”
幸村起身,也冲他露出一个笑容,语声一如既往的轻柔:“今天的事,虽然不是你造成的,但也不能说和你完全无关吧?”
凤镜夜一顿,仍是保持着完美不变的笑,眼神却变得冷沉:“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幸村平淡的眼神扫过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有些事情我不说,相信凤君也可以明白的。”
× ×
堂本本醒来的时候,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窗期,她捂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
再看看四周满目的雪白,还有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充斥的房间,毫无疑问这里是医院。
堂本本看见自己腿上打了石膏,大概是有些部位骨折了,她撑着床铺,伸手想去摸调整病床的开关,却发现身体意外的无力。
正在困扰的时候,门外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堂本本停下动作,目光落在病房的门口。
很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高瘦的少年走进来,看见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