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一分一秒地指向了四点。
姚月赫然发现，街头上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
哈，还真是万人空巷哪。
可是，为什么这位首相非得答应绑匪的要求呢？若是她，索性吞枪自杀算了，也好过让整个国家在世界面前丢脸。 ……等等，所谓的“虚拟化现实”，指的难道是这件事情么？毕竟在现实世界里，它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发生。政客们虽然比较无耻，可牵扯到国家体面的事情，还是会坚持某些底线的。
姚月思忖片刻，决定还是找一家装了电视的商场或酒吧，看一看直播。
虽然她没看过这部剧，可至少她清楚，要完成任务，就必须熟知剧情，即便这是个既重｜口又荒诞的剧情。
四点到了。
电视屏幕上，镜头缓缓拉近，一头巨大的母猪正在欢快地吃着食物。首相推开了演播室的门，扯掉外套，只痛苦地说了一句话：“我爱我的妻子。”
姚月默默地低下头来，有些不忍。
首相扭曲着一张脸，走到哼哼唧唧的母猪身后，继续扯着身上的衣物。
人们肆无忌惮的笑，指指点点，目光一刻不离狼狈而痛苦的首相。渐渐地，他们的目光从嘲笑变成了同情，最后变成了感同身受的痛苦。
无论如何，堂堂一国首相，的确跟一头猪做｜爱了，为了赎回公主。
当首相终于累瘫在地上，呕吐不止时，电话响了。
苏珊娜公主毫发无损，绑匪自杀。
据说，绑匪是一位艺术家，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创造“本世纪最伟大的作品”。
***
姚月走出商场时，天还没有黑，夕阳余晖仍旧有些刺眼。
她发现，她饿了。
在变成吸血鬼时，她不需要吃饭；在克隆工厂里，她每天都可以拿到三支营养剂，补充足够的热量；而现在，她需要摄入足够的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以及纤维素和果胶，但是她身无分文。
大街上涌出了无数的人，他们都拿着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一个头发凌乱、满脸惶恐的女人。女人刚刚从一间废弃的仓库里跑出来，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提着猎枪，正在追杀她。
这和首相的丑｜闻好像没什么关系。
难道说，《黑镜子》就像格林童话，每集一个小故事，而首相的丑｜闻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姚月思忖片刻，决定先看看再说。
两个警察模样的人来到姚月面前，向她出示了一张证明，并询问她的年龄。姚月迟疑片刻，道：“二十一岁。”
“很好。”警察点了点头，不由分说地押着她来到一座玻璃打造的大厦前，将她推了进去。
大厅里都是人。
他们穿着类似于囚犯的衣服，不停地踩着自行车。有人摁了一下某台机器上的按键，而后在下方掏了掏，掏出一个苹果。
姚月皱了皱眉，正想找个人问清楚，突然听见“啪”地一声，一本厚厚的操作说明书丢到她怀里。一位清洁工打扮的大妈指了指走廊尽头，对她说道：“那是你的房间。”
姚月翻了翻说明书，发现这里是一个类似于网游的地方，所有人都需要依靠踩自行车来赚取点数，然后用相应的点数来购买生活必需品。当然，如果获得的点数足够多，也可以购买一些无用的废物，比如一个电子管家。
姚月隐隐觉得，她又触发了新的剧情。
她先去踩了会儿自行车，赚取了足够的点数购买晚餐。填饱肚子之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细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没有墙壁，前后左右上下六个面都铺满了玻璃屏幕。姚月尝试着伸手点了点，屏幕上跳出了长长一排图片；她又尝试着开口说话，发现屏幕可以识别她的语音指令，并能够将她的全息影像投射到某个综艺节目的观众席上，与周围的人做交流，不免心下叹服。
这才是真正的虚拟现实呢。
她躺在床上，将屏幕切换成了星空，渐渐睡了过去。
***
姚月蓦地惊醒。
她抬头看了看时间，不过凌晨五点。
头疼得不行。
刚才在睡梦中，她隐约捕捉到了一丝关键。再去细想时，那一点儿可怜的灵感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姚月挫败地坐在床上，给屏幕下了语音指令：“我要看街道上的人，看看他们白天在干些什么。”
星空刹那间变成了万人空巷的城市，每一台电视、每一台收音机、每一台电脑，都在直播着首相大人痛苦而扭曲的脸。紧接着，直播结束，人们关了电视，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一个头发凌乱、表情惶恐的女人在仓库中醒来。
戴着面具的人在朝她开枪。
她大声求救，可是她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在用手机拍摄着她被追杀的画面。
然后，她被带到了一个烧焦的小树林里，树干上绑着许多冰冷的尸体。她害怕，她惶恐，她尖叫，最终她得救了，与同伴一起逃离，并试图摧毁一个布满仪器的地方。
在那一刹那，她周围的所有场景都变成了舞台，她死去的同伴、她的敌人都变成了演员。法官高声念着她的审判词，声称她是一名残忍的杀人犯，随后清洗了她的记忆，将她送入一个大仓库中，继续先前的表演。
无论是法官、演员还是观众，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狠狠折磨她，令她生不如死。
姚月感觉到了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压抑。
她切换了频道，面前赫然蹦出一只憨态可掬的蓝熊：“嗨，大家好……”
虚拟的蓝熊喋喋不休地表达着自己的政｜治观点，并表达了自己参选国会议员的愿望。
首相与猪、受惩罚的女人、想当政客的虚拟蓝熊、囚室一样的玻璃房子……如果她果真掉进了一个故事集里，那么她至少经历了四个不同的故事。
不，不行。
如果再想不出解决方案，她一定会被众多杂乱无章的剧情给逼疯的。
姚月再次将屏幕切换成了星空，躺在床上，一颗一颗地数着星星。她发现，唯有广袤的宇宙星空，才能让她稍稍平静下来。
虚拟化现实……
是指她要打破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界限吗？
“哗啦啦——”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随后是疯狂地嘶吼。星空自动切换成了一个选秀节目，愤怒的男人手持玻璃碎片，双眼通红地走上虚拟的舞台，疯狂地咒骂这个禁锢了所有人的世界。
姚月心中一动。
男人似乎是要以自杀来反抗这个世界。可是，在玻璃碎片插｜入咽喉的前一秒钟，他松开了手，鼓着眼睛说道：“好，我们下期节目再见。”
姚月心中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
原本以为当真有人试图打破这个令人窒息的玻璃房子，没想到仅仅是作秀。
她试图隐忍着怒火，可睡眠不足引发的暴躁加上乱七八糟的剧情线，终于令她忍无可忍，一拳打碎了眼前的玻璃屏幕。
姚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这就是身体机能强化之后的效果么？
咔啦咔啦咔啦……
玻璃屏幕顺着她用拳头打出来的大洞裂开，密如蛛网的裂痕瞬间布满了整个房间，又扩大到其他房间里去。隐约间，姚月似乎看到衣领上的钮扣动了一下。
玻璃房子分崩离析，她跌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拿着手机拍摄一个被追杀的女人，不时有人好奇地回头看看她。不过，没有任何人对她的来历感到好奇。
“嗨，小姐，有兴趣试一试‘记忆芯片’么？这可是xx实验室研发出来的最新产品，绝对品质一流。”一位疑似推销员的家伙拉着姚月，热情地展示着手中一个硬币大小的芯片。
第五个剧情？
姚月对自己默念三遍“冷静”，才抬起头来，微笑着说道：“抱歉，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那位疑似推销员的家伙耸了耸肩，拉住下一个人，继续推销他的记忆芯片。
电视和广播中又开始插播新闻。
“由于绑匪使用了代理服务器，根本无法定位他发布视频的确切地址……苏珊娜公主目前已经平安归来，首相大人正在家中闭门静养……”
由于使用了代理服务器，无法定位确切地址？
姚月很想笑。
没错，单凭一个人、一台电脑，的确无法绕开代理服务器，将背后的绑匪揪出来。可这是一个国家！这是一个可以在虚拟世界中完全模拟现实、可以制造记忆芯片并植入大脑的国家！若是无法绕开代理服务器，那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除非……
这世界本来就是个笑话。
姚月隐约觉得，她曾经触摸到的一丝灵感，又一次来到了她的身边。
13黑镜子二
“嘿，婊｜子，滚开！”
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骂骂咧咧地撞了过来，对姚月怒目而视。 姚月为了避免麻烦，侧身避开。隐约间，她感觉路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大对劲。
就像是……
看一堆垃圾。
姚月刹那间想起了所谓的“好感度负增长器”。
那玩意儿该不会是要把别人对她的好感度给刷到负无穷吧？
无论如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坑爹大礼包究竟有多坑爹，她可是很久以前就领教过了的。
衣领上的钮扣发出了微微红光。
姚月心中一动，调出操作面板，迅速浏览了一遍。面板的左边，一排问号已经变成了“积分：2”。她忍不住点了一下，一个大大的对话框跳了出来：请输入需要兑换的物品。
居然不是下拉菜单？
难道是可以无限兑换的么？
姚月尝试着朝其中输入“￡1oo，ooo，ooo”，数字“2”瞬间变成了“1”，而后天上哗啦啦地掉下一堆英镑，捆扎得整整齐齐，简直就是刚从银行里打｜劫出来的。
她被活活埋在钱堆里，动弹不得。
咳、咳咳。
姚月费了很大的劲，才从钱堆里挣扎着爬出来，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随便抓起一捆纸币，拔腿就跑。她的速度很快，即便身后的警车在疯狂地响着警铃，依旧抓不住她。
唔，总算不用挨饿了。
姚月抱着一袋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一面收听关于首相的最新广播，一面看着满大街的人拿着手机录像，远处的玻璃大厦连成了一片，反射着骇人的光。
路过她身边的行人纷纷捂着鼻子躲开，仿佛她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恶臭一般。
姚月继续啃着她的午餐，目光在巨大的广告和横幅之间流连。突然之间，她被一则新闻吸引住了视线。
“由于受到飓风影响，本周内所有国际航班停飞、海船停航，请公民们调整出行计划。”
荒谬。
一个破飓风，竟然能够阻断所有的交通方式……等等，英国本身就是个孤岛，如此一来，岂不是切断了与世界的联系？而且时间怎么会这么巧，就在她接受任务的一百个小时内，大洋上刮起了飓风！
莫非飓风只是个形式，真正的目的是要把她困在这里？
换句话说，她只有留在这里，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
姚月吞下最后一口面包，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做点儿什么。 坐以待毙绝对不是一个好习惯。
蓬头垢面的疯狂女人向她冲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带面具的男人。男人手上抓着一杆猎枪，已经上了膛。
疯女人已经冲到了姚月面前。
猎枪已经发出了“砰”的一声。
子弹呼啸而过。
姚月脸色大变，以最快的速度侧身躲闪，子弹擦着她的脸颊飞过，打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男人再次举起了猎枪。
姚月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虽然他的目的是那个疯女人，可他一点儿也不介意会误伤自己。其中的缘由，大概是她的人品值已经被刷到负一万以下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姚月纵身跳上墙头，几个起落间便跳到了屋顶上，随后又跳到了另一个屋顶上，没两下就脱离了演员们的视线范围。
男人耸了耸肩，继续将枪口对准了疯狂奔跑的女人。
姚月缩在某幢小楼的屋顶上，平复着剧烈的心跳，顺便抬头看了一眼远方的大本钟，已经接近正午了。
首相、玻璃房子、被围观的杀人犯、记忆芯片、想当政客的蓝熊……再加上被封闭的英格兰岛，还有那句虚无缥缈的任务提示：虚拟化现实。当然，她觉得这所谓的现实就是个笑话。
难道说，她需要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所处的世界、甚至包括他们自己，只是一个巨大的“笑话”，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存在？
无论如何，先试试再说吧。
***
傍晚时分，姚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钻进了阴暗幽深的小树林里，旁边就是未曾清理过的“虐｜杀现场”，枯焦的树干上牢牢缠缚着扭曲的尸体。纵然姚月感觉自己的心理素质已经提升了很多个档次，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理所当然地，她失败了。
任何试图在短期内改变某些群体观念的人，都理所当然地会失败。
她认真的思考着，究竟是自己的方向错了，还是她根本就没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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