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安宁了很多。
她把另外一只没有输血管插着的手放在胸前,感受欺负的胸腔,和心脏的跳动。
能救他的,一定可以!
要活着……
七澈,一定要活下来才行。
而手术室外的走廊上,七夜接到了一个电话,听着电话那边略带咆哮的指责声,他简简单单地应着“是”、“嗯”之类的语气词。
末了,电话里的男人说:“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姜家与七家的联姻就此破裂。希望你弟弟跟你以后都不要来找一禾,丧家之犬是配不上我们一禾的。”
闻言,七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接着发出“哈哈”的笑声。
电话那端有些不悦:“七夜,你笑什么?”
“好笑啊,姜老先生。”七夜的笑慢慢冷静下来,最后收起了笑容,只剩下嘴角的那抹嘲讽:“你以为你的一禾是什么清纯玉女?还要烦请她别来骚扰我们。”
他一语毕,接着挂断了电话。
身体好乏。
他身子靠在长椅上,稍稍活动了一下肩膀。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起来。屏幕上记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狐疑地接起来,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好听的男音:
“你好,七夜是吗?我是南彧,他们都叫我南长官。……”
作者有话要说:七家各种风波都来了~ 阿夜你要顶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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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看到漂亮的孩子;人们潜意识会认为他是优秀的、乖巧的。
最后一个音符从男孩稚嫩的指尖流出。琴凳很高;年仅四岁的他还要扶着才能安全地从琴凳上站到地面,他坐在上面的时候;两脚都是悬空的;尽管他在同龄人之中已经算是长得比较高的小孩。
演奏厅里只响起了一个人的掌声。
因为整个演奏厅里只有一个观众。
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夏水鸳温柔地拍着手;眼睛一直追随着台上的小钢琴手。
男孩试图快捷地从舞台来到观众席,虽然心里焦急;脸上却是酷酷的表情;像是在做一件一本正经的大事。当他尝试着从舞台上跳下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差一点儿就摔倒了。
但他还是掌握了平衡;好好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小脸儿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妈妈。”
女人身着淡粉色的连衣裙;身材纤瘦,典型的骨感美。连衣裙的下摆是蓬蓬状的,盖住小腹。她修长的腿优雅地并在一起,微微斜着,很淑女地坐在那里。
然后,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男孩的头:“好棒。”
他笑了一下,甜甜的。但是笑完之后,他立刻又皱起眉来,眼睛落在女人的小腹处。
“疼吗……”他问着,伸出手来,想摸摸她的肚子,却被女人一下子抓住他的小手。
她摇摇头,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她看了一会儿七澈,说:“虽然是双胞胎,但是跟调皮的阿夜一点也不一样呢。”
“很安静,最像我。”
“明明是个做弟弟的,却比较像个哥哥呢。”
夏水鸳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揉着男孩头发的手突然不动了,用很温柔的目光看着七澈:“阿夜以后交给你了,帮妈妈好好照顾他,好吗?”
其实,早就知道了。
那个时候就知道,她要走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谈起小孩子,人们总拿“幼稚”来定义,再好听一些,人们会说:“这个孩子很可爱。”
看到三岁就会弹钢琴的小孩,人们会问“考到多少级啦?”,幼儿园就能说一整句英文的小孩子,人们又会说“长大肯定有出息”。
父母教训小孩子,八成以为他们长大后对这些小事就什么都不记得。
可事实上,七澈记得的。
夏水鸳第一次握着他的小手,教他弹琴。她坐在阳台前拿着笔为《玫瑰婚礼》谱了一半的曲子,长长的头发散在胸前。
也还记得他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七锦辰的书房,满屋的狼藉,被砸坏的装饰品铺了一地。年轻的父亲站在窗前,背手而立。他走过去,拉着父亲的衣角:“妈妈呢?”
妈妈去哪了?
永远都不会忘了,七锦辰投来的冷酷目光,即使在最温暖的夏天,依然会让人心底结霜。
那是不可磨灭的伤痛,在凝固的空气里发炎。
“死了。”
家里偶尔会有客人,都是商界巨鳄,或是名流人士。那些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人,看到他跟哥哥的时候会发出不知是真心还是客套的赞扬。“多好的孩子啊,还有两个”、“真可爱”、“我也好想养两个这样的孩子哦”……七夜对于这样的夸奖往往不屑一顾,也对七澈因为那些恭维的话表现出的开心表示不解。
——你以为他们是真的爱你吗?
当七澈坐在大厅的钢琴前为客人们尽心演奏完一曲时,他从琴凳上下来,往客人们坐的地方看了一眼。
“七先生,拜托你……”
“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男人和女人将手边早已准备好的奢侈品作为礼物堆到了七锦辰的面前,七锦辰的脸上挂着微笑,礼貌而疏离地跟客人们交谈。
没有人看他。没有人在意他这个小孩子。仿佛刚才恨不得问七家要走他的不是这些人。
他看着那些人讨好七锦辰的丑陋嘴脸,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不该是他这个年龄应有的笑容。
“把我的琴搬回琴房。”他对下人说。
——你以为他们,是真的真的真的……爱过你吗?
七澈从小就知道,人们都不是真的爱他,他们爱的是权大势大的七家可以带给他们的那些利益。对尽可能的表现出优秀的他尚且如此,对七夜就更是这样了。
没有母爱的小孩会变得偏执和扭曲,尤其是在爸爸也不爱他的情况之下。
可他知道七锦辰爱谁。
因为他忘不了问及妈妈的时候,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睛里,还有一丝泪光。
也早就知道了——
在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年幼的七夜摔了一跤,拖着伤腿来到他的面前。他的眼泪流了一脸,死死地捂住腿上的伤口,稚嫩的小手沾满了血。
“澈,怎么办……怎么办……”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七夜迷上了极限运动,时常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极度厌恶弱小的人和事物。
七澈时常在想。
为什么忍受这些的不是他呢?为什么让他们作为双胞胎降生在同一个世界里,却只有七夜一个人承受了那些苦难。
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七锦辰在讲电话:
“喂,这一血型的人找齐了吗?多少钱都行,让他们每隔两三个月就来献一次血。”
“什么?你说这样不妥,容易出生命危险?院长,我没听错吧。”
“这件事如果你帮不了,我可以请别人来做。但是对你们医院的投资,我想可以终止了。”
……
后来,七锦辰把另外一个小男孩领进了门。那时候他们已经大了一些了,对于看着就比他们小上四五岁的男孩充满了莫名的敌意。
七锦辰说,这是宋爵。没有说他的来历,没有说为什么要收养他。
七夜没等他介绍完,就转身走了。
只有七澈,在之后特意叩响了七锦辰的房门,站在他的面前问:“他是妈妈的孩子吧。”
七锦辰看着他没有作声。
可他知道,那就是妈妈的孩子。因为他长了一双漂亮的眼睛,跟妈妈一模一样。
“他也跟哥哥一样吗?”他听到自己问。
七锦辰摇了摇头。
七澈低着头,小小的拳头攥得很紧:“不要让他出现在哥哥的面前。”
——如果哥哥知道,会伤心。
很长时间的沉默,他固执的站在那里,直视着父亲的眼睛。终于,七锦辰走到七澈的面前,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的不公平。
夏水鸳为了生下这个男孩,难产死亡。
曾经生下一对双胞胎都没有死,却为了生这么一个小孩子,就这样死了。
其实七锦辰对那个男孩并不好,他是那样的爱着夏水鸳,所以才会留那个男孩在家里,让他跟着七家的双胞胎一起读书。可是,孤立他。
这是作为代价。
因为宋爵不是七锦辰亲生的。
他们还是决定在七夜的面前隐藏这个秘密。
直到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七夜开着摩托车出了车祸。有人说,他是故意往树桩上撞过去的。
就像是在七夜之前的十几年里频繁发生的事故中的一件。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七夜的车上,坐了一位少女。
…………
……
“澈,醒着吗?”
“这话该我问你吧。躺在这里,高兴了?”
……
“开口第一句是这样的啊。我还以为你又要说什么,是你欠我的。”
……
“我跟她一起出的事。”
“嗯。”
……
“你喜欢她?”
……
“喜欢?”
……
“我想要她。”
“好。”
……
“我,要,你,帮,我。”
……
……
他还记得,躺在另外一张病床上的七夜,刚刚脱离了生命危险,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反应。
嘴唇慢慢地抿成一条线。
七澈偏过头来看着七夜,轻轻地问:
……
“为什么?”
……
…………
七夜从医院回来的那一天,一个人坐在露天的泳池边喝酒。
他走过来,无声地坐在旁边的位置上,陪着他喝。
夜凉如水。
七夜喝了很多,开始打酒嗝。七澈撑起他的身子,想着将他送回房间。却听七夜说:
“澈,知道老头子的书房有个密室吗?”
“嗯。”
“也知道那小子被关在里面吧?”
“嗯。”
“知道我出车祸的那天,在里面看到谁了吗?”七夜笑了一下,沉静的眼睛扫过七澈的脸:“楚凉。”
扶着七夜的那只手没来由的一僵。
“很奇怪吧?我也很奇怪,当时只以为是那只小猫闯了祸,进了老头子的禁地,可是回头越想越不对劲。从医院回来之后,我趁着老头子不在,又进了那个密室。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少年越说,声音就越小。
也不知是不是醉了,尽管他努力的克制,可还是变得有些失控。最后,他趴在七澈的肩上,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肩头。
他听着七夜说的话,只感觉身体在不住的颤抖。他的眼睛在呆滞了好长时间之后,木然地看向一旁的游泳池。
有那么一刻,七澈认为不跳进水里溺死,就无法平息这种情绪。
——去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所有人都去死吧!
最后的最后。
他听到七夜醉意朦胧地说:“澈,我厌恶他们。七锦辰,夏水鸳,还有那些人……我一定不会原谅的。”
一定不会原谅的。所有把他们变成这样的人,统统都要付出代价。
七澈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温和的灯光。他感觉头有点痛,想要揉揉太阳穴,手臂抬起来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正打着点滴。
没死吗……
他看着包扎严实的胸膛,用幽静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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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澈被退出手术室之后;楚凉才从里面出来。她觉得头晕晕的。七夜不知从哪拿了一个便当盒;扶过她。
“这是什么?”她敲敲他手里的便当盒。
七夜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别扭地把脸转到一边:“在楼下的医院食堂买的,这个有利于血液的恢复。”
她看了看透明的便当盒;里面装着类似鸡蛋瘦肉粥之类的东西。她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还挺懂。”
医生说;暂时脱离了危险;接下来就要等麻醉药效过了之后才能醒过来了。于是两人暂时放下心来,他们去到了七澈所在的**病房外面;为了不打扰七澈的休息;于是就没有进去。
手中的便当盒暖烘烘的;她的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刚才在手术室外没有看到钟爵;他大概生气了;早已回去了吧。
两人坐在外面,气氛有些尴尬。她看了他一眼;说:“你不吃吗?”也一天没有吃饭了吧。
七夜笑了一下,指了指她胳膊上的棉带,那里是之前输血给七澈留下的痕迹:“我又不需要补血。”
他话的最后一个字仓促地收住,楚凉也跟着愣了。
好像更加尴尬了。
终于,楚凉说:“别吸毒了,就算是为了七澈也好,你们是亲兄弟,如果以后再有类似的紧急情况,你都帮不上忙,该怎么办?”
她是医生,所以她知道的,吸毒者不能参与献血和输血给他人,因为吸毒者的血液是有毒的。
这是七夜第二次听到她说“别吸毒了”。第一次她说的时候,也许是对他感到亏欠,因为她说完之后没多久,就带着一份股份转让书,用那微不足道的百分之一股份将七家彻底压在钟家之下。而这一次呢?这一次,她是发自内心地关心他吗?
“楚凉。”
不,她不是关心他。
“如果我说……”
她说:就算是为了七澈好。
七夜抬眼,看着身边这个美丽的女人,自嘲般地勾起嘴角:“如果我说,不是吸毒呢?”
对,不是关心他。而是关心……七澈。
“如果,根本就不是我能控制的呢?而是与生俱来的……与生俱来的呢?”
亲眼看到她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重重一颤,目光对上他的。只听他接着说:“我有个秘密。我曾经说过,可以用我的秘密与你的交换,现在依然奏效。那我问你,楚凉。”
他很认真地看着她:“你想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