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碰杯,喝罢,笑。
“言归正传。”龙俊臣将酒杯搁在桌上,笑望着对面的男人,“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找你的目的。”
“确实,能让龙先生亲自出马的,或许只有KING的叛徒——Sea。”
“几个月前,她在这里出现过。”不是疑问,笃定的语气。
“龙先生的消息很准。”男人双腿交叠,姿态慵懒,“不过有一点错了。”
龙俊臣抬眸。
“如果龙先生以为还能在这里找到她,那就要让你失望了。本市,她不会久待。倒是一个多月前,Sea出现在Y市的荒山。”
“Y市?”龙俊臣皱眉,“她和那场枪杀有关?”
“龙先生和Sea渊源已久,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她擅长的武器和必杀术。其中几具尸体都是一刀致命,在心脏,从腋下几寸处,刺进去,刺穿软肋,击碎心脏。”
龙俊臣不语。
修长的指轻叩桌沿,这是他思考时惯常的手势。
“另外,有一具尸体因爆头而死。我就说,凡在KING呆过的女人都不是女人。脑浆迸裂,她不嫌脏,奇怪的女人。”
“说重点。”
男人摸了摸下巴:“重点是,经人提取化验,子弹的核心部分是碳化钨。速度很快,带自锐功能,这是罗克312型子弹。Sea最趁手的玩意儿。我的想法
,可以通过钨查到同批次产品,找出制造商,他们会有Sea的线索。”
“不用查了。”龙俊臣淡淡地反驳,“Sea不会从制造商手里买枪。她向来谨慎,会直接去黑市当面跟军火商做交易。或许,会有几个相对而言来往较为密切的军火商。那些人有自己的特色签名,更换子弹的方式就是他们的签名。我会安排人查明规格,在陆网上搜索一遍。”
“陆网?”
龙俊臣莞尔:“手下的得意之作。一款方便的软件,已经获取世界上所有政府和法律机关的授权。”
……
郁婷婷打车回家。
她心不在焉,从包包里翻出钥匙,开门,上楼。
楼道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一层层亮起,又一层层恢复黑暗。
楼下的隐蔽处,停了一辆黑色轿车。借着远处昏暗的街灯,依稀可见奔驰醒目的标志和车身厚重的轮廓。
车内有人,却没有亮灯。
只有一点红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片刻,车窗降下,从内伸出一只男人的手,指节修长,手白皙而漂亮。
指间的红光从那人手中坠落,如星般一闪而灭。
轻微的振动声传来,男人收回手,拿起手机。
蓝光闪烁,映出的一张脸五官精致得过分。
“什么事?”轻缓地吐出几个字,男人静静地听着手下的报告。
……
“也就是说,Y市的那场行动,你的手下没有把那批人全部歼灭,溜了几只老鼠,被Sea解决了?”视频那头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窗外的阳光透过偌大的玻璃窗照了进来,映着他俊雅的脸,唇边带着戏谑的笑。
“怎么说也是刘泰雇的自由雇佣兵,身手自然不必说。就是不知道这个Sea又是何许人也?KING的叛徒?为何帮我解决那几只老鼠?”白彦皱眉,“龙俊臣好不容易摆平家族内乱,接掌九龙汇,为了一个女人撂下那么一大摊子跑来,这个Sea,不简单。”
“女人的诱惑力,你又不是不知。”
“听手下报告,他们的谈话还提到了武器级铀原料。”
“核原料吗?也只有KING有那么大的胃口。”男人摸了摸下巴,沉思。
“谦虚了,费尔罗家族也不遑多让。”白彦虽是笑着,面上却带着几许疲惫。
男人摇头:“再强的实力,也难敌一国、一政府。不过族中确实有几个堂兄弟不可小觑。”说罢,望见视频那头的白彦揉了揉太阳穴,又道,“精神不太好?”
“别忘了,我这里是深夜。”
“不管怎么样,照顾好自己。”男人语气隐带关心,“Sea的事,要不要我帮忙?KING是M国政府秘密组织,或许Sea的资料还没有完全销毁。”
“不用,我会派人追查。”关闭接收器,屏幕立即黑下去,只剩系统logo上下浮动。
白彦抬头,后仰在宽大的靠椅中,闭眼。
脑海里飞快掠过一抹纤细的背影。
手机忽的振动。
眼,猛地睁开。
盯向屏幕上闪烁的名字。
——沈冰清。
眼忽暗。
视线从屏幕上一滑而过。
手机依旧在振动。
不依不挠。
他满脸厌烦之色,伸手,抓住,摔在地上。
“啪嗒”一声,一切恢复到最初的安静。
他站起,走出书房。经过长长的走道,打开主卧的门。
这一个月,他每晚歇在这里。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贪婪地吮吸她留下的气息。
一天一天,她的气息渐渐消散。
他开始烦躁,甚至失眠。
如果继续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消失在他的生命里,永远。
——有一种爱,明明近在咫尺,可是我却无法对你说,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了一个负分评。
第一眼,震惊。
第二眼,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
我可以说每开一篇文俺都在时刻准备着迎接着砸砖的人吗?╮(╯_╰)╭
、第三十三章 线索
周六,天空阴沉沉的;不到五点就完全暗了下来。
郁婷婷坐在沙发上;眉头紧蹙,眸中带着一点回忆;一点愁绪。
面前的桌子上;摊满了郁芬芳的遗物。
大多是些精美昂贵的首饰,收在丝绒缎面的盒子里。还有一本精装版的圣经;纸页有些发黄,带着些许皱痕;足见主人翻阅之频繁……
昨晚郁婷婷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妈妈;穿着紫色格子的苏格兰呢绒长裙;米色的高领毛衣;脸上漾着微笑。她坐在秋千上;妈妈在一旁推。她兴奋地叫着:“还要!还要!妈妈,我要飞得高高的!”
可是一转眼,妈妈不见了。
场景从花园转到了墓园。
盯着墓碑上依旧笑得温柔美丽的女子,郁婷婷尖叫一声,转身跑了起来。
没头没脑的,在一排排墓碑和一棵棵松树之间横冲直撞。
她视线模糊,眼里看到的除了黑色就是白色,仿佛一张巨网,兜头将她罩住,无论怎么跑,她都被困在这一方墓地。
终于,她跑累了,停下来,弯腰,喘气。
顾不上抹一把泪,眼前便出现了一双白色的球鞋。
她抬头,那是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
白彦的脸,少年时期的白彦。
一双清清冷冷的眼,淡淡地看着她。然后。沉默地与她擦身而过。
郁婷婷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委屈地抓住他的T恤下摆。
他的眉毛随之一皱,脸上的嫌恶刺花了她的眼。可她依然不松手。
然后,少年稚嫩的脸瞬间变成长大后的白彦,冷笑着朝她吐出几个字:“母、债、女、偿!”
郁婷婷猛地醒来,才发现原来只是个梦。
心有余悸,一天都过得恍恍惚惚,提不起精神做事。中间简单地泡了碗面当午饭,余下的时间便是睁着眼盯着这一桌子的东西。
不管怎么看,都是冰冷的死物。
郁婷婷看着看着听见肚子“咕噜咕噜”地叫,才发现又到了吃饭的时候。
家里最后一碗面已经吃了,冰箱是空的。郁婷婷换了大衣,拿了钱包出门。
坐上半个小时的公车,步行十五分钟,眼前就出现了一栋小小的西式建筑。在遍布高楼的闹市区,它显得那么古老而别致。
门口的路灯保留着中世纪的样式,木质的招牌上是花体字镌刻的“BOBO”。外面装饰着繁复的铁艺镂花、暗绿的藤草,从大幅的玻璃橱窗里透出明亮的灯光,温暖的黄色,溢满温馨。
推开门,一阵甜香扑鼻。
郁婷婷觉得肚子愈发饿了,迅速地选了几款点心,便将暗金质地的会员卡递出去。
BOBO是一家会员制甜品店,这张卡还是郁婷婷担任总裁特助的时候白彦给她的。虽然不想承认,某些方面白彦总不会亏待她,如同他的历任女友一样。
郁婷婷讽刺的笑了笑,接过营业员递来的纸袋,正准备出门,一开门,便被从外面进来的客人撞了一下,袋子从怀中跌落,里面的甜品一股脑儿全掉了出来。
对方歉意地表示要赔偿,郁婷婷摇头:“不用。反正包装得很好,也没有撒出来弄脏。”
坐上公车,郁婷婷打开纸袋,摸出一杯提拉米苏正要下嘴,手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纸团。
以为是收据,扯平了随意瞥了眼。这一眼,让郁婷婷漫不经心的视线刹那间定格——
一行铅字,一个地址。
什么意思?
郁婷婷第一反应是营业员小姐不小心将废纸落进了纸袋。当然,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作为全市最负盛名的一家会员制甜品店,BOBO的员工训练有素,送上的绝对是百分百令顾客满意的服务。这种小错误,不可能会犯。
那么,便是撞了郁婷婷的人……
一个想法猛地闪过脑海,郁婷婷心中一颤。
——不会是……
郁婷婷激动得发抖。
可冷静下来后她又不得不考虑,谁也无法肯定这不会又是一个骗局,一个诱饵——针对自己,或是白彦。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不得不谨慎对待。
幸好,这张纸上显示的地址是公共场合,她乐观地想上次那样的遭遇应该不会再发生……
一整个晚上,郁婷婷辗转反侧。
晨光微曦,她迅速爬了起来,收拾好自己出门,在小区外随意买了点吃的,便搭了出租车赶往目的地。
“你好,请问住院部二号楼往哪个方向?”郁婷婷一进医院便找了个护士询问。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规模较小,口碑却很好,只是因为位置较偏,郁婷婷从未来过。
“直走,过了花园左拐的第一栋楼就是。”郁婷婷道了谢,经过礼品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买了束马蹄莲带走。
出了电梯,郁婷婷望着异常宽敞明亮的走道,脚步停了停。
刚好一个护士路过,见郁婷婷踟蹰不前,笑容满面的问:“您好,需要帮助吗?”
“23号病房……”
郁婷婷想要先打听一下病人的信息,却不料刚报出病房号护士的眼神立即变得古怪起来,甚至是带着某些
抗拒地打断了郁婷婷的话:“23号病房直走到底就是。对不起,我还需要查房,您自便……”
私人医院的小护士态度一向很好,这一转变让郁婷婷嗅出了几许不寻常。
所以,当她忐忑地走向最终目的地的时候,眼一闪,她突然看见23号病房里走出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这男人面目寻常,眼神却带着一种杀人于无形的冷戾。郁婷婷被他眼睛一扫,脚步不自觉的顿了顿。
她垂着头,装作摆弄花束的样子尽量让自己放松,姿态闲适地向前面走去。
只是斜斜里插进的一只手不期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郁婷婷心脏猛地一跳。
“这是私人病区,不接受探访。”男人平板的声音跃入郁婷婷耳中。郁婷婷的手渐渐握紧花束,抬头张望了下,笑:“不好意思,我好想走错了病房……”
说罢,回身,走了几步,抬头看了下门牌,喃喃道:“哦,原来是这间房。”回头抱歉地向男人笑了笑,便推门而入。
这是vip病房的客厅,没有人。里间却传来人声,似是家长在训导撒谎的孩子。
郁婷婷本想待一会儿便出去,谁知道刚想走里间却走出了一个中年女人。
她看着手捧鲜花的郁婷婷,有些疑惑地问:“你哪位?来看洋洋的?”随之,又似乎自言自语起来,“这些天都安安静静没见个人来,怎么又……”
客厅和走廊相接的大门上按着一块透明的玻璃窗,郁婷婷眼角瞥见外面的男人没有离开,正在门外看着她。
她的心一抖,随即,朝着女人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阿姨,不好意思,知道洋洋病了,我来看看他……”
说罢,也不管女人的反应,径自走进里间,边走边说:“是不是洋洋对大人撒谎了?”
里间的病床上半躺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床边坐着个护工。
男孩正玩着手里的模型机枪,听到陌生人的话抬了抬眼,鼻子哼了哼。
“看这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中年女人皱眉,“还对奶奶撒谎,小小年纪就这样,以后怎么办?”
郁婷婷将花束插进花瓶,回头笑道:“孩子还小,可以慢慢教。再说,我可不认为孩子撒谎有什么不对。”
洋洋的奶奶脸上满是不赞同。
年轻的护工只是瞪大眼睛望着郁婷婷。
床上兀自玩耍的洋洋吃惊地放下手里的玩具,也愣愣地看着她。
郁婷婷眨了眨眼:“有什么不对吗?孩子对大人撒谎合情合理。追其根本,只是因为害怕而已。做错了事,不敢
坦白,只好撒谎,因为怕大人打、罚。”
洋洋的奶奶不高兴了:“这么说,还是我们当家长的错了,孩子做错事,就应该不管,由着他们犯错、撒谎?”
郁婷婷摇头:“阿姨,别这么说。孩子害怕是出于本能,就像自然界的动物,变色龙、竹节虫,它们生存的方式就是伪装。谎言也是一个孩子的伪装,只是为了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如果孩子连撒谎的本能都没有,你们不觉得可悲吗?”
病房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洋洋歪着脑袋打量郁婷婷,他奶奶的表情则有些匪夷所思。
郁婷婷走到洋洋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