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年而已。”程诺眨巴着眼睛,无意识地掐弄他温暖而干燥的手指。
“三、四年而已!?”靳圣两眼瞪得溜圆,“我一天看不见你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心疼你哥,就不怕我相思成骷髅架?你们俩个都是狂人,万一学着学着又较上劲,考了研再考博,考了博再考博士前、博士后的,猴年马月才回得来啊?”
噗!程诺被他夸张的语言和表情逗乐了。“正好考验你究竟有多喜欢我啊。”
“不行不行,我等到头发白都没问题,就怕你被哪个糙老爷们儿忽悠了去,连靳圣是谁都忘了。”
“你还叫我相信你,你又相信我多少?”程诺甩开他的手,别过脸去。
两人俱都沉默了。空气中漂浮着惴惴不安的气息。
“走!跟我去一个地方,保证你我都满意!”靳圣拉了程诺的手就走。
“不去。我跟我妈说好五点半之前回家。”
“晚几分钟没事。”靳圣将她的小手攥得更紧,怕她飞了一般。
****
店主一看就是个财迷心窍的家伙,刚听个大概就建议他俩将彼此的名字一左一右纹在臀部,再在名字周围衬上彼此喜欢的花卉,如此更浪漫更煽情等等。
程诺当即羞红了脸,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靳圣也不同意。他可不能让程诺的屁股遭那份罪,更不愿让店主,亲自主针的一个大老爷们看到、摸到程诺的屁股,光想想就忍不住要胖揍他一顿。
“她纹js,我纹,都纹在左手无名指上,我不打麻药,给她打。”靳圣干净利落地对店主说,又回过头压低嗓子对说程诺说:“将来大学毕业我们再用钻戒代替纹身。”
程诺的脸更红了,悄悄拧了他一把。“我也不打。”
店主耸耸肩:“打麻药影响着色效果。到时候别说我这里质量不行。”
“呃,拜托您纹仔细点儿。我把丑话说在前头,纹不好不给钱。”靳圣拍了拍随身小包,趁店主准备材料,附到程诺耳边低语,“这是咱俩的秘密。今后无论距离多遥远,一睁眼都能看见这个记号,记得咱俩今生的约定。要是纹在屁股上多不方便。”
程诺抿唇笑,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嘟起嘴说:“还是别纹了吧,跟私定终身似的,叫我妈知道还不活活气死?”
“私定终身怎么了?难道……你还想跟其他男生谈恋爱?”靳圣居高临下斜睨着她,眸光危险。
程诺瞧他那醋劲老大的,竭力忍住笑,脑袋再次摇得像拨浪鼓。
靳圣摁住她的头,乱揉一通,“不气我不爽?”
“不是啦。”程诺向他解释,“在我妈眼里,小流氓才纹身呢。跪搓衣板倒没什么,就怕她追问我js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回答?”
“不就俩字母么。 万一她追问得紧,你就说是你崇拜的某个摇滚歌星的缩写。”
“少臭美了,你就是一摇滚大螳螂。”
“好吧,母螳螂,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当然是你啦,万一你疼哭了我给你擦眼泪。”
“谁哭谁是王八。”靳圣咧嘴一笑,朝纹身针伸出左手……
***
四十分钟后,两人鬼鬼祟祟地从纹身店出来,脸颊绯红;仿佛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靳圣很快一脸得瑟:“咱俩像不像刚从民政局出来的一对儿?”说着,无视街道上人来人往,去牵程诺的左手。
程诺脸都红到脖子了,将手藏到身后:“乱说!我和你加起来还不到35岁呐。”
“放在曹操那个时代,咱俩都能当爹妈了。”靳圣厚着脸皮硬将那只小手“搜”出来,握在自己手心里,突然高高举起,喊口号一般:“靳圣和程诺永远在一起!”
年少的心太柔软,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誓言便是永远,却不懂所谓的永远,只有历经悠悠的时光,遥远的距离洗练,才能称之为永远。而它又恰恰是一种奢侈、易碎的东西,经不起风,经不起浪,因此更适于栖身在美好的祝福里。
行人纷纷侧目,浮起诧异的笑容。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摇头嗟叹现在的孩子太不含蓄了。
“大庭广众之下你傻不傻呀!”程诺欢喜又情怯,只叹自己没有法术,不能念个咒就忽然消失在空气里。
她急着摔开靳圣的手,反而被他送至唇边,吻了一下。这个吻似带了电,灼热,顺着她的掌心蹿至全身;又似带了魔力,输给她一股安定心神的力量。
“我还要你跟我一起喊哩!”靳圣执拗地不松手,眸子里闪动着的欢天喜地狂热而虔诚。“我想让我妈听见!”
程诺怔了怔,猛然抽出自己的手,不等靳圣过来捉,双手拢在唇边,朝天空发出刺耳的尖叫:“妈妈——程诺和靳圣永远在一起——”
身后数米外,不被注意的的街角,一个戴墨镜的男子扔了烟蒂,将视线从这对癫狂的少男少女身上收回,掏出手机……
20承诺如山
倪响因为爸爸生了病,不得不向学校请假回去探视。中午,程诺和伍思善将她送上大巴士,返校的路上伍思善邂逅一儿时竹马,两人交谈甚欢,程诺不愿当灯泡,随便找了个借口回避。不想刚进校门,就看见一个令人头皮发胀的身影。貌似早已等候她多时。
卓美美的主动道歉令程诺感到意外,更叫她费解的是,这大胸妹“对不起”三个字说得再清晰不过,却明显缺乏诚意,程诺甚至在她脸上发现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蛛丝马迹。
陆陆续续有学生打她俩身边经过,好奇地看上几眼。当初两人打架一事闹得校园里尽人皆知,这会儿卓美美跑来学校找程诺,让人不得不揣摩她的动机何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程诺在心口画十字。“我接受你的道歉,就像佛祖宽恕犹大。”
傻子都能听得出她这话说的——驴头不对马嘴嘛。
“道歉归道歉,但我说出去的话从来都是泼出去的水!”卓美美陡然逼近程诺,一对眸子轻蔑又仇视。
“说你泼大粪都有辱大粪!”程诺踮起脚尖回敬,鼻尖几乎顶着对方的鼻尖。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对自己说,又想附近哪里有马桶刷。
靳圣再三叮嘱她别去找卓美美算账,交由他摆平就好,也不知他怎么个摆平法,居然让人跑上门来挑衅了!回头一定得写检查。
卓美美胸脯一挺,将程诺震开:“你这辈子注定了烙上私生子的耻辱印记!天知道将来会不会步你妈后尘也当个贱小三!”高音喇叭这一喊,招来无数目光。
程诺眸子一沉,站稳脚跟立马向前一头撞去,卓美美捂住胸尖叫,程诺疯了般,不停地挥拳砸,大有将这女人所有凸起部位都砸平才肯罢休的势头。
一个中年男人冒了出来,将卓美美扯过去狠狠地煽她屁股,骂她不懂事,又回过头向程诺道歉。
“她吃。屎长大的么?”程诺一对杏眼赤红如血。由于太过激动,心脏似要蹦出胸腔,脑袋也晕眩不已。
中年男人怔住,养尊处优的一张脸很是难堪。
“爸,我们凭什么向她道歉?一个贱胚子,凭什么?!”卓美美哭着大喊。
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一张张懵懂稚气的脸上充满好奇和惊诧。
“美美,不是说好的嘛,快向程诺道歉!”男人又无奈又焦灼。
“凭什么?凭什么!”卓美美由着性子闹。
“你不想爸爸倒霉吧……唉,你这笨丫头就知道哭!”中年男人低声喝斥,急得又要打人。
“我已经道过歉了!”卓美美一跺脚,嚎啕着跑了。
“对不起,程诺,请看在叔叔的份上别跟美美一般见识。她脑子坏了!”中年男人微凉的手握住
程诺的手,浮肿的眼睛里写满局促不安。
程诺环视周围投来的狐疑目光,一声不吭地推开他,卯足劲往校门外跑去……
****
十平米的小小健身房里多了个倔强的访客,怎么劝都劝不走,程功不禁头痛欲裂,这守了多年的秘密……说吧,对不起死者;不说吧,伤害生者。
程诺看不清父亲藏在烟雾中的脸,但这并不影响她向他发难——今天必须弄明白!
真相再残酷也好过糊里糊涂。
“我有权了解真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红着脸站在跑步机旁,第二次说同样的话,语气依旧平静的近乎温和,但在程功听来仿佛带了刺,不时扎他一下。
“程程,”他悠长地吐了一口烟,刚要起身,又一屁股坐下去,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前后搓动。“知道你名字的由来么?”
烟雾散去,程诺看清了父亲的脸,纵然尴尬,却掩不住那抹与生俱来的温雅,这让她不舒服——像只霜打过的烂茄子才对嘛!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作为一个父亲,与自己的女儿谈私生活,尤其是曾经不检点的私生活,外表再淡定,内心也很煎熬吧。
她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专等下文。
程功搓揉着双手,面色沉重地说:“它意味着承诺,我对你母亲的承诺。你的母亲叫程汐,是我的——”他突然干咳起来,咳得脸也红了,嗓子也喑哑了。“是我妹妹。”
不可以——!
程诺蓦地张大嘴巴,小脸再度胀得通红。
程功反应过来她想歪了,连忙解释:“我跟你妈妈没有血缘关系!”
“一样糟糕!”程诺怒目而视,眼前的男人怎么看怎么碍眼,就连平日里的温和宽容此刻看来都是万分的虚伪。“蒋稻礼太伟大了,不是么?替一个情敌抚养孩子!”
程功张口结舌,额头顷刻冒了一层冷汗。“丫头,你怎么总把爸爸往坏处想?你你你不是我生的!你也绝对不是私——生女,咳咳咳……”不消片刻,咳成了猪肝脸。
“说完再咳好不好?”程诺看不下去,将搁在哑铃旁的保温杯抓起,往他手里一塞,顺便将他指缝里的香烟抽走,掐灭,扔垃圾桶里,每个动作幅度都很大,而且两道秀丽的眉很不耐烦地拧在一处。
程功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跟蒋稻礼一样,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说完才准笑。”程诺被他宠溺的笑容柔化了肝肠,语气便也软了几分。
“我跟你妈妈因为彼此的父母都在z市化工厂工作,又在同一所幼儿园,所以熟识。化工厂出事那天,我和你妈妈同时成了孤儿,被安排进了同一家孤儿院。她性格孤僻,只跟我走得近,所以听说我姑妈要将我领养去,哭得伤心,茶饭不思。我姑妈不忍心,跟我姑父协商之后,便也领养了她。”
程诺疑惑而惊诧:“那我父亲是谁?”
程功顿了顿,和盘托出:“你妈妈嫁给了一个财大气粗的男人,可最终对这桩婚姻失望透顶,决定离婚。其实那时她已经怀了你,正是不愿将你放在一个复杂的家庭环境中成长才铁了心要离婚,你父亲不同意,她就搬出去自己过,连你的出生日期都隐瞒了你父亲,只对他说孩子夭折了,却是将你放在一个老邻居那里抚养,打算离婚手续办妥后再接回来。你六个月大时,你妈妈在实验室操作不慎,导致双目失明,脾气变得非常差。那时我已经在这座城市安了家,一心为将来打拼,对你妈妈那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还以为她过得很好……怪我没能多关心她。”
“她为什么不要我了?”程诺急切地问。
程功叹气,伸出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她怎么舍得不要你呢?她是没法子啊。双目失明后,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临终前,她将你托付给我,让我发誓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一口咬定你是我亲生的,以免被你父亲抢了去。她甚至托了人将你丢进福利院后才告诉我一切并求我去领养你。那家福利院的前身正是我和你妈妈小时候呆过的那家孤儿院。院长也曾是那里的保育员,愿意帮这个忙。”
“我妈妈——死了?”程诺只对临终这个词有反应。原来妈妈不是不要她了,而是,死了!
她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儿啊。
心头像压了一块磨盘,很沉。她的亲生父亲一定是个毁人不倦、甚至十恶不赦的男人,否则怎么会让妈妈费尽周掩盖她存在的事实?
“当年我和蒋稻礼没同意你报考中科大少年班,连你成为中考状元也不接受媒体采访,真是委屈你了,可我们就是怕你锋芒毕露,引起你生父的注意,将你抢了去呀。”
“比起爸爸背黑锅的压力,我这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程诺懂事地说。得知自己出身清白,她便无所谓外界的流言蜚语,但爸爸的名誉算是毁了,这对一个事业成功的男人来说不啻于一场灾难。
“只要我们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爸爸什么都不怕。”程功抹去汗,憨厚地笑了笑。
“爸爸真傻。但是我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爱你了。”
“你这个年纪懂什么爱不爱的?”程功刮了刮女儿的鼻子,她嫌弃地躲开他熏上烟味的手指,却又抱住了他。
“爸爸,你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和妈妈!”
程功当即红了眼眶。他抚了抚女儿鸦黑的发,感慨之余,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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