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才微笑着点点头道:“明才记下了。”
“那大人想告诉宝儿什么?”云笺问的有些没有底气。
“云妃娘娘本是王爷最宠爱的妃子,明才也见识了不少帝王将相家里的事,却从没见过像王爷和娘娘那样情意深厚的,只是天意弄人,王爷不得已将娘娘打入冷宫,这让娘娘伤心欲绝,王爷听到了娘娘斥责他的话后便决心即使动摇郑畅两国的盟约,也不能对不起娘娘,于是王爷撕了废妃书,亲自带着明才去冷宫,意欲接娘娘回宫,可是等我们走进那里时却发现娘娘已经逃离了王府,只留给王爷一封信。
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这一年里明才跟着王爷走遍了天南地北,王爷几乎没有回过王府,按他的话说,他无法在没有云妃娘娘的王府里呆上一天。王爷还在全国各处张贴榜文,重金悬赏提供娘娘行迹的人,可惜我们漏掉了上凉这个地方,否则王爷早该找到玉善堂来了。
宝儿姑娘,你说如果云妃娘娘知道王爷自她走后再没舒心地过过一天,还时时追悔为什么要下那张废妃书,娘娘会不会愿意原谅他,毕竟王爷当时还没有废妃,她依然是王爷的云妃。”
明才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她知道他目光中的意图,并没让他太费心思,她的答案简洁明了。
“宝儿虽然不才,可还是能揣测到娘娘的心思,她必定是不敢再把感情维系在王爷的身上,宁愿独自离开,也没有勇气担当随时被抛弃的凶险。娘娘对王爷必定是依然痴情的,所以她才不敢回来,她可以随意嫁一个不在她心上的人,那样反而容易过的舒坦。明大人该劝王爷早些想明白这一层,也就可以不用再四处找寻娘娘了,必定是找不回来的。”
云笺的话直让明才从头凉到脚,她话里的意思他如何不懂,如此坚决,他原以为云笺只是在和南风葵赌气,只要找到了她,迟早她都会回王府的,直到现在听了她的这番话后,才开始真正地为南风葵担心起来。
却上心头
话已至此,一时两人都找不到其他的话说,于是都转过身,看着那些小兵打闹,以驱赶一些包裹在两人之间的落寞气氛。
忽听到有人吹起羌笛,云笺听出那是一首“思乡曲”,此曲一出,众人都停下了说话,笛声悠扬带着凄清,在月夜中撩拨起一阵苦楚。一曲未毕,已有年少者嘤嘤哭泣起来。
明才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仗拖了这么长时间,每天死伤无数,军心未免有些不稳,寒平攻不下来,王爷这两日天天和军师商议,可也没有必胜的对策,整日里都是忧心重重。”
云笺静静地听着那笛声,心中悲伤之情也是越来越浓郁,她收了下心神,露出一个笑容,向那些士兵聚集的地方走过去,明才也跟着她过去。
两人在吹笛的那名年轻小兵身旁坐下。云笺和四周的那些士兵都已很熟,大家一见她过来,都开始起哄让她唱歌。
她笑着说:“唱歌可以,不过我可有条件。”
“什么条件啊,我们这么多男人,什么条件我们都能满足的。”一名老兵挑逗地说了一句,众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云笺也不恼,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小伟吹的思乡曲,忽然想起以前在老家也听过的,那个为我们吹奏的外乡人说每次他一吹思乡曲,就会想着快点办完这里的事就可以回家了,他说写思乡曲的这个人真正的意思是催促自己做好该做的事,然后可以衣锦还乡,为父老妻儿争光。”
小伟恍然大悟般地说:“我只会吹,还不知道有这么深的含义。宝儿姐,那曲子的意思也就是让我们奋勇杀敌,打下吴城,可以荣归故里了。”
“小伟说的真好,你已经给大家鼓劲了,我也来添把火吧,给大家唱首‘无衣’”
众人轰然叫好,小伟说:“宝儿姐,这首我也会吹,我给你伴奏吧。”
“好啊。”
于是在清越的笛声中,云笺轻轻唱着这首取自秦风中的请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曲唱罢,群情激奋,明才见机站起身道:“各位弟兄,吴军虽难缠,可毕竟只是一个小国,这仗打了这么久,已经很没脸面了,看如今时机已到,只要大家一鼓作气,三日内攻克寒平,渡江直取吴城。”
一个看似他们中的小头目的人站起身说:“明大人说的不错,大家使把劲,打完胜仗,马上就能回家了。”
大家又是齐声呼应着。
云笺见状心中大喜,回过头和明才交换了眼色,明才也是一脸的欣喜,两人都明白各自所想,相对尽情地笑了起来。
“说的好。”众人回头,只见南风葵带着麾下几员大将全部都来了,大家赶紧站起身,叫到:“王爷千岁。”
南风葵眼光一扫,四下顿时安静下来。
“前日寒平我们只是佯败,现在吴军已经钻入我们的陷阱,明日我们便可全军压上,本王愿与大家生死同在。只要我们攻下寒平,收复吴国已是指日可待,到时本王便在吴城内犒赏三军。”
又是一阵雷震般的欢呼声。
南风葵眼中豪气冲天,让他俊美的容颜又多了一种英武之气,云笺站在他的对面忘情地看着他。
南风葵慢慢收回眼光,又徐徐落向她,她一呆,连忙低下头来。
南风葵微微一笑,走到她面前,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幽香,知道他就在她的面前。
“宝儿姑娘歌声不错,只是这首无衣似乎太过阳刚,不适合你唱,他们明天都要上战场,唱一首女儿家的歌为他们送行吧。”
云笺知道刚才她说的话和唱的歌原来都被南风葵听去,她担心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会误了他的大事,小心地问道:“王爷,宝儿没有说错什么吧?”
他微笑道:“没有,你说的很好,我要谢谢你为我做这些事。”
云笺听他道破,有些尴尬,急忙岔开话题道:“可是宝儿不知道什么样的歌才是王爷所说的女儿家的,适合为你的士兵送行。”
“你会唱‘倩女幽魂’吗?”他幽幽地问道,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纹丝不动。
云笺一震,机械地重复道:“倩女幽魂。”
南风葵目光中饱含着深意,点了点头,说:“本王只听过一遍的歌,却一直记在心上,很想再听一遍,如果你会的话,想听你唱一遍。”
云笺知道应该说自己不会的,可是他的目光像是一种催眠术,她竟无力去拒绝,她清楚其实是她不忍去拒绝。
她点点头,向四周看了看,南风葵又一摆手,众人都坐回了原地,只留下云笺和南风葵站在正中央。
云笺侧身对着南风葵,清唱起来。
在梦里
我又回到了兰若寺
去寻找
我们的前世
曾牵手到过的天堂
已是模糊的影像
我穿越了千年
千年也只是烟梦一场
你是我的曾经
我是你的往事
不可能重来
不可以再见
我们隔着阴阳
暧昧地对望
是谁和谁的心刻在树上的痕迹
让我在光阴的梦里
泪落成行
对不起
原谅我这一世
依然爱着你
这一首“倩女幽魂”不管在哪里唱起,都会起到惊天动地的效果,黑压压的山头上竟然没有人出声,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白衣女子,她清丽的容颜在月光映射下显得苍白而无怨无恨。
很久以后,众人才发出一阵叫好声和欢快的掌声,云笺笑着略略欠身鞠躬以示答谢,然后回身对南风葵说:“王爷,我去药房煎药,先行告退。”
南风葵没有说话,她也不等听到他应允,便福了一福,匆忙逃离了他的身边。
她一口气跑回药房,那里漆黑一片,只有小火上的药罐吱吱冒泡的声音。她在黑暗中靠着墙站立着,她看到自己的胸口在不停地起伏,用手压在上面,可是那一下下有韵律地跳动声反而让她感觉地更清晰。
有人影立于她面前,来人背对着窗外的月光,这让他的脸呈现一种朦胧的黑色,像她此刻心中起伏不平的情感,即使用力压制,却还是看得见清晰的轮廓。
她感觉他在抚摸她的脸,她想推开他的手,却被他抓的更牢。他的声音低哑,疲惫,却缱绻深情。
“我怕你哭,所以来看看你,可是你好像还是哭了。”
“宝儿谢王爷挂心,可能是被刚才自己唱的歌感动了。”
“哦,我以为这首歌只有我的云妃会唱,没想到你也会。”他放开了她,唇边露出一抹笑意,虽然房间里很暗,但她还是看的到。
她恭敬地答道:“原来是云妃娘娘为王爷唱过的歌,那恕宝儿冒犯娘娘了,只是这首歌宝儿也很喜欢。”
“你没有冒犯,你唱的和她一样好。”
“宝儿多谢王爷称赞。只是这里是药房,闷热难当,王爷还是及早离开吧。”
南风葵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他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起来,就好像他将她拥在怀里一般。
“我刚才看到你那么笑着跟明才在说话,心中很是羡慕,什么时候我可以再看到你真心笑着面对我,而不是处处防范着我。”
“王爷。。。”
他把食指放在她唇上,她蓦然地住了口,只是那一指的温度便让她全身发烫。
“什么时候你又能不叫我王爷,叫我一声葵。”
“王爷,我真的不是。。。”
“不是我的云笺,对吗?如果你想让我相信的话,就得小心地藏起所有能让我确定你是她的地方,这一首‘倩女幽魂’,除了云笺没有人会唱。”
“王爷怎么那么肯定,这出戏很多戏班都在演的,是王爷没听过而已。”
“葵是没有听过,而且葵知道,没有人听过这出戏,也没有人认识一个名叫‘鸠’的戏子,所以我想那都是云笺自己编出来的。不过幸好,有你相信真的有那么一出戏。”
他回头看了看四周,笑了笑说:“这里果然很热,我在外面等你,煎完药出来陪我说话。”
南风葵也不等她拒绝,便自顾自地走了出去。云笺偷偷在门口张望,果然见南风葵并不走远,只是站在门外的地方,耐心地等待着她。
两眉愁聚
在军营的日子在南风葵的期许和云笺的疏离中慢慢地过去,这日云笺正在营帐中,忽见沈玉跑过来对她说:“蒙将军来了,在你房里等你。“
云笺心中一凉,这些日子,她每天都能看见南风葵,已完全忘记了等到南风葵凯旋,她就要出嫁,而嫁的人是蒙子归。
她走进房内,只见蒙子归正面对着门口站着,看到她进来,已急不可待地冲到她面前说:“我昨晚去玉善堂找你,才知道你被南风葵带到这里来了,他明知道你和我已订了亲,还故意把我支开,为的是和你单独相处,实在欺人太甚。“
“蒙将军,这里没有外人,你又何必说这些你我都清楚的假话,你明知道我是云笺,南风葵的侧妃,并不是什么和你订亲的沈宝儿。“云笺冷冷说道。
蒙子归冷不丁被云笺将了这么一军,脸色非常难看。
“你是不是被他花言巧语给打动了,你忘了他要废了你的事了吗?“
“我就是忘不了,才会让他那么失望,也让自己那么心痛。”她微微抬头,目光投向斜上方,那里可以看到窗外苍茫的天空,似一种开始以后,离别之前的晦涩心绪。这也是南风葵看向他的角度,那一夜的玉善堂他的泪水兀自还冰凉着她的胸口。
“你不会是反悔了吧,你答应了子归的,你不可以反悔,子归也不会让你反悔。“他因为恐惧而假装强硬,脸色因着这一番激烈的情绪而变的通红。
云笺缓缓收回目光,离开了可以看的到南风葵的角度。
“你放心,我没有反悔。只要等这仗打完,将军依然不嫌弃云笺是个不洁之身,我便随你回府。“
蒙子归大喜道:“子归怎会嫌弃你,你本就是子归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