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熙面无表情地吃东西,偶尔敬一敬长辈酒,话极少,却并不失礼。
韩左左不由暗叹,像四叔这种面瘫寡言的性格其实也挺好的,这不,他往那儿一坐,冷着一张脸对桌上的谈话充耳不闻,硬是没人敢跟他热络。
不像她,被一群中年女人围着八卦,从学业到生活到感情……事无巨细地追问了一遍。
饭后歇了歇,客人们就都散了。
留了两位客人住在家里,此时也上楼和周老爷子下棋去了。
韩左左帮忙收拾好桌子,就回房休息了。
楼下渐渐静下来,婶婶们和她妈估计忙了一天都很累,也没继续家长里短,早早就回房间睡下了。
韩左左洗过澡坐在床上看书,春末夏初的夜晚很舒服,开了窗有微风吹入,十分惬意。
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嘎嘎嘎”,韩左左放下书好奇地走到窗边,就看到楼下隐隐绰绰地站了人。
韩左左披了衣服,蹑手蹑脚地下楼,花园里站着的那人果然是郎熙,正冷冷地盯着树上挂着的鸟笼。。
“四叔,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郎熙迅速回头看着她,摇了摇头没回答,皱着眉,冷着脸,沉声命令:“回去!”
韩左左愣了一下,认出笼子里的灰鹦鹉,几日不见长大了很多,也不再像之前见到的那样,圆滚滚的一团灰。
小灰扑棱着翅膀跳到笼子上的横杆,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对着郎熙声嘶力竭地吼:“混账,混账——臭小子!嘎嘎嘎——”
郎熙的脸迅速绿了。
韩左左憋得脸色通红,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郎熙冷哼一声,盯着灰鹦鹉的眼神十分凶残。
韩左左好笑地伸指逗了逗鸟,忍俊不禁地说:“哟,小灰都能说那么多字了!”
小灰对郎熙杀气腾腾的眼神毫无所觉,欢快地扑扇着翅膀,得意洋洋地嘶叫:“奖励、奖励——”
韩左左笑得肚子疼,深觉这只灰鹦鹉帮自己找回了场子,乐颠颠地从旁边捏了鸟食喂给它。
小灰探出圆圆的小脑袋去啄,电光石火之间,郎熙迅速伸手掐住它的脖子,毫不留情地拽下一大撮毛。
小灰嘶叫着惊惶四窜,鸟笼在半空中剧烈摇晃。
韩左左哭笑不得:“你跟一扁毛畜生较个什么劲儿啊!”
郎熙轻轻一吹,手上羽毛纷纷落下,淡淡地说:“没什么,教它说人话而已!”
小灰愤怒地跳着吼:“混账!不肖子!”
郎熙眼中凶光一闪。
韩左左连忙道:“好了好了,那么晚了,再折腾怕要把大家都吵醒了……我们还是回屋睡觉去吧!”
郎熙眼神一动,一本正经地问:“回你屋还是我屋?”
韩左左差点噎死,没好气地说:“各回各屋,各睡各床!”
作者有话要说:返校的时候好冷,带了一包厚衣服……结果刚到学校就开始热起来,热得要命却木有薄衣服!好不容易连买带寄有了夏天的衣服,今天骤然降温,还下了雨,被冻得瑟瑟发抖……
泪奔,这到底是神马悲催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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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独家发表
周老爷子寿辰这一天正好是周末,所以来的人也不少;除了周家那些亲戚;还有许多来往密切的朋友也携家带口地赶到了。
周家难得那么热闹,周广荣乐呵呵地跟朋友说笑;声如洪钟;精神矍铄,大概是因为太过开心;平日里有些严肃的脸此时也满面红光。
韩左左再次深深体会到,沉默寡言也有很大的好处。
比如这个时候;周家需要人在门口迎接客人。
郎熙是同辈中最年轻的;自然合适;但是他那张冷脸堪比门神;估计能把客人直接吓跑。
韩左左倒是能言善道;进退有度,可她毕竟不是周家的人,很多人都不认识,自然也不合适,
而周泓正处于叛逆期,太跳脱不够稳重,谁也不放心让他礼貌地去迎客。
至于周家大伯和三叔,都在屋子里忙着招呼客人。
于是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工作就交给了大哥周淳。
周淳一个人十分苦逼,笑得下巴都酸了,口干舌燥地站了半天,却连口水都没得喝。
韩左左没有郎熙岿然不动的气势,每当这种场合,总忍不住心里别扭,于是她对四叔就有一种格外的亲切感觉,一厢情愿地惺惺相惜。
毕竟在周家,身份尴尬的人,惟独她和郎熙。
郎熙向来有些不合群,为了避免麻烦,一直独自倚在角落,面无表情地和他寒暄的人点头,很少开口。
周广荣和对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就对他招了招手,笑着喊他。
韩左左听到他的名字条件反射地看向他,正好和他对了下视线,立马若无其事地移开。
郎熙抄着手,一脸漠然地走过来。
周广荣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战友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家老四!以前一直在国外,近些日子才回国发展的!老弟你别介意,我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别扭,不大爱说话!”
那战友一脸笑容地说:“老哥你家小子个顶个都是不错的,这位也是青年才俊!年轻人都追求个性,沉默点还更显得稳重呢!”
周广荣哈哈地笑起来,意味深长地看向旁边说:“你家女儿也很好的,这么多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水灵灵的,跟弟妹一样漂亮!”
站在旁边的姑娘长发披肩,面色白皙,眉清目秀,带着羞涩的微笑,大大方方地说:“上次和周伯伯见面我还没出国呢,那时还在上中学!”
周广荣点点头:“对对对,真是女大十八变,小时候就很可爱,现在也越来越漂亮啦!”
周广荣推了推郎熙,别有深意地说:“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我们这些老家伙说的东西你们不爱听,怕闷坏你们!正好郎熙也在国外生活过很多年,你们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郎熙,好好招待人姑娘!”
老战友立马笑着附和:“是啊是啊,你们年轻人说话投机,也让我们老哥俩好好聊聊!”
郎熙冷着脸,沉沉地看着周老爷子。
周广荣笑容不变,语气平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淡淡地说:“客厅里闷,你们就去花园坐坐,那里空气更好!”
这么多客人,郎熙只得点了点头,微微抬手,示意那个女孩跟自己来。
韩左左虽然跟一大堆女人周旋,但仍时不时地关注着郎熙,看到他跟一个女孩并肩往外走,立马顿了顿,继续若无其事地说着话。
韩左左面色不动,笑着回答婶婶的问话,心思却飞快地转了起来。
那女的是谁?
黑直长?白富美?
韩左左瞄了一眼周老爷子,心念数转间,已经猜了个大概。
哼!什么多年不见的老战友前来祝寿!
这分明是上门推销女儿来了!
周老爷子一把年纪居然还干起了拉皮条的勾当……
韩左左不由自主流露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表情,又是不屑嫉妒,又是酸涩羡慕。
郎熙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冷,按照吩咐把人带到花园,就一脸面瘫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那姑娘也有些尴尬,本来挺伶俐一女孩,被郎熙这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漠给弄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树梢晃动起来,笼子里传来扑棱棱的声音。
那女孩眼神一亮,上前两步,笑意吟吟地赞叹:“这是灰鹦鹉吗?真难得!”
郎熙冷冷地瞟了小灰一眼,眼神如刀,吓得小灰立马炸毛,捂着光秃秃的脖子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再也不敢随便开口显摆。
郎熙的沉默让女孩有些不自在,干笑着说:“好可爱的鹦鹉,这个品种很难得,是你养的吗?”
郎熙终于正眼看向她,双眼幽深漆黑,一点情绪也没有,语气沉沉地开口问道:“你喜欢它?”
女孩表情舒缓些,终于松了口气,轻松地笑着说:“当然喜欢!我最喜欢鸟类了,曾经在国外还领养过一只……”
“哦!”郎熙没兴趣听她叽叽喳喳说下去,淡淡地打断她道,“送给你,爸一定乐意。拔了毛煮煮,味道应该不错!”
女孩惊愕地张大了嘴,一时反应不过来。
郎熙目光炯炯地瞪着小灰,小灰警觉地跳起来,“叽”一声开始仓惶四窜,笼子大力晃动,摇摇欲坠,扑棱出几根羽毛。
郎熙幽幽地说:“这么肥,肉挺多。”
那女孩一副崩溃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是素食主义者,不吃肉的……”
“哦。”郎熙的表情说不出的遗憾,瞟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轻微的嫌弃,好像嫌弃她十分没用,连一只鹦鹉都没办法弄走。
好在这姑娘心脏强大,顽强地稳住自己的情绪,扯了扯嘴角,憋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轻声说:“我们在那边坐会儿吧,我穿了高跟鞋,脚有点痛。”
郎熙这点风度还是有的,当下二话没说走到石桌边坐下。
女孩担忧地看了眼慢慢恢复平静的鸟笼,悄悄松了口气。
静默了片刻,人姑娘到底是惯于调动气氛的,这么干坐着实在不自在,忍不住打破沉默,开口道:“听周伯伯叫你郎熙?你是叫周郎熙吗,按理应该是明字辈,为什么不叫周明熙?”
郎熙一向低调,周家也不欲这点丑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虽然没刻意隐瞒,但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因此这位姑娘并不清楚他的私生子身份。
郎熙有些不耐烦,但是坐在花园里似乎比坐在一堆人里要稍微好上那么些,便耐着性子随口敷衍道:“妈起的,跟妈姓!”
这姑娘很有几分聪明,察觉到郎熙的情绪不太好,便估摸着自己的问题戳到对方的隐私了,理解地笑笑,当下转移了话题。
“听周伯伯说你最近刚从国外回来发展?我也是……”女孩撩起头发绕到耳后,露出姣好的侧脸和细白优美的脖子,笑着说,“本来不想回国的,都是我妈一直催我……唉,国内发展机会虽然也挺多,但是到底不如国外。这里环境不好,风沙大不说,综合人口素质也差了一大截!如果不是我妈妈舍不得我,我就准备在国外定居了……你呢,你为什么想着回国?”
郎熙漫不经心地伸直了腿,身上冷冽的气势一收,低沉的声音依然疏离,却带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柔情,淡淡地说:“国内驾驶座在左边,我喜欢靠左走。”
女孩愣了愣,女性的直觉让她感到郎熙细微的变化和他话里似有若无的深意,却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只得抿嘴一笑说:“这个理由好特别,其实我回国开车反而不习惯呢!国内交通太拥挤了,乱闯红灯的人也太多……”
顿了顿,女孩歪着头,眨了眨眼疑惑道:“可是你不是在国内生活很久了吗?怎么还没习惯……”
郎熙垂下眼,让人看不出眼中的情绪,语气微妙地说:“自从走了左边,就再也走不了其他路……我大概注定,一条路走到黑。”
这话有点奇怪,那姑娘一头雾水,默默地琢磨了许久,还是没猜出郎熙的意思。
郎熙不知道在想什么,原本刀削斧砍的轮廓透着棱角分明的冷意,此刻居然柔和了下来,如冰封千里的湖泊,一瞬间冰雪消融,流转出浅浅温柔,眉眼也没那么冷厉了。
饶是女孩怎么反复推敲,咬文嚼字,也领会不了郎熙的深意,绞尽脑汁找了些话题,得到的都是郎熙冷淡至极的一瞥,到后来,不管她说些什么,郎熙都一脸冷漠地盯着前方,连一瞥都懒得给她了。
人姑娘活那么大估计还从没被这么忽略过,难堪得都快哭出来了,白着张脸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抖着声音虚弱地说:“抱歉了,我得进屋去陪陪我妈……”
郎熙终于撇过头,面色透着淡淡的喜悦,双眼明明白白显示着好走不送。
小姑娘终于忍不住踉跄着跑开,一路捂着脸嘤嘤而去。
花园里鸟语风清,一派宁静美好。
郎熙懒懒地伸出手,手臂闲闲搭在桌边,淡淡地说:“出来。”
韩左左抽搐着嘴角从花架后面绕出来,她还是没忍住,鬼使神差地躲在一边偷听,做贼一样蹲在花架后面,心绪随着那两人的对话起起伏伏。
韩左左一开始被郎熙别有深意的“靠左走”逗得眉开眼笑,听到“一条路走到黑”时简直心花怒放,谁知道四叔噎人不分场合,最后听得韩左左居然对那位潜在情敌深表同情。
韩左左不由感慨四叔的战斗力果然非同凡响,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郎熙叹了口气:“从你跟着我出来的时候。”
韩左左心眼向来多,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琢磨,四叔刚刚那番柔情蜜意的表白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来堵上她的嘴,免得她跑过来兴师问罪。
韩左左不爽地撇了撇嘴,戳着他的肩膀教训道:“四叔,你怎么可以这样!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你看你把人姑娘都快弄哭了……”
郎熙捉住她的手指,放在掌心揉捏,闻言“唔”了一声,漠不关心地说:“她太没用,长得尖嘴猴腮的,竟然那么笨,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白瞎了她一脸聪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