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就是——等到风景都看透,他陪我看的细水长流吧。
收购风波平息后公司原址开始大动干戈的装修,每次路过都给人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在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出现了一个我们万万想不到的人——任舜凯。
就职演讲后是记者发问,他西装笔挺,褪去年轻设计师的不羁整个人气场强大,站在台上的他眉眼轻松,洪亮有力的嗓音使每一个听众倒吸了一口凉气,年轻有为说的就是这种野心和才华并重的人吧。
徐昭手里的芯片掉在地上,疾步冲到电视旁:“怎么会是……他?”
他恐怕没想到在暗处操控的人竟然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舜子,整夜的沉沦和堕落随着第二天的黎明消失无踪,他重新坐起来,不停敲打键盘,手里三个未完成的项目等着他,下午还要和G‘R品牌商讨程序的运用,手底下十几个无名小卒,没学历,没经验,有的只是对这个行业的一腔热血,徐昭却冷静分析了每个人的优点进行了合理运用,以他的能力东山再起是迟早的事。
他胃不好,又爱熬夜赶工,总不好好吃饭,我只好每天下班去他租的工作室找他,顺便带上他最爱的几道小菜,他经常胡乱吃几口就继续手里的事,我就安静地躺在沙发上边看杂志边等他回家,久而久之便想利用这段时间做点什么,正巧眼下工作的杂志开了一个专栏,于是便随便捏了一个名字写了一个故事放上去连载。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叫庄柠的女孩儿,她从小住在独角兽生存的森林里,这里四季如春,所有的小动物都被赋予着长生不老的特权,她是森林中唯一的人类,唯一的人类和唯一的独角兽决定一起离开这座象牙塔,于是在众目睽睽中她砍断了通向人世的大树,大树坍塌,许多被上帝关押的亡魂偷偷从地狱溜了出来,庄柠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灵魂,有才华,有锐气,为了待在她身边她甘愿随他而去,放弃了独角兽的森林,放弃了四季如春的乐园,放弃了人世的繁华和欢乐,奔向了深不可测的地狱。
“然后呢?”艾田问。
“没想好。”
艾田拧着我的鼻子:“你是写给顾襄和妆妆看的吧?”
“知道还问。”我一脸向往,“或许妆妆看见这个故事就能回来,华君不是去找她了吗,过不了多久就能把他接回来了吧。”
“喂,我跟你说啊,”她凑过来,贼眉鼠眼地说,“前阵子,我带施施去打疫苗好像看见顾襄了。”冯施施是她女儿的中文名,十月出生,取的谐音,“他现在好像开装修公司呢。”
“真的假的?”我张大嘴巴,不相信。
“我听到有人喊他名字来着,也去问过工作室,确实有这么个人。”
“他从哪来的钱开公司?奇怪。”我扁扁嘴,“你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不像你啊,你不应该上去踹两脚再给两刀才解气吗?”我打趣。
“去去去,女人可以钓金龟婿,男的也可以钓金鲤鱼啊。”她翻出镜子左瞧瞧右看看,“也不知道是他故意还是真没看见,竟然没认出我,我就变化这么大?“
我白了她一眼:“大,变化大着呢,估计现在慕邵然都不认识你了。”祸从口出,一句话悔得我肠子都青了。
两个人都不吭声,好半天她才自嘲地说:“你说得没错,他的确不认识我了,呵呵,那年我刚下飞机,他和周棠飞马来西亚,我俩就那么擦肩而过,谁也没和谁说话。”她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陌路相逢。”
她说:“在美国,为了他我闹过离婚,生姜由着我发脾气就是不答应,后来我大着肚子偷偷回国,慕邵然说他不可能离婚,也不可能不要孩子,当时我万念俱灰给了他两巴掌当夜飞了回去,生姜不动声色地在家里等我,给我炖排骨熬鸡汤换着法子逗我开心,我想我可真够不知足的。”
“田田。”
“嗯?”
“你……知不知道周棠大闹了一次冯森茳的办公室?”我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她一愣,却笑着说:“怎么可能不知道。”越过我的肩膀向窗户挥了挥手,“说曹操曹操到,生姜先生来了,晚上去老爷子那吃饭,我得走了。”
我眯起眼睛,笑着问:“你现在是爱他的吧?”
冯森茳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件大衣,轻轻披在艾田身上:“小心着凉。”
田田红着脸像个洋娃娃任由冯森茳替她系纽扣,临走前她回头冲我吐了吐舌头,用口型对我说——如果不爱就不会有施施了。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必然,真爱就在身边何必再去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
别问我爱情的秘诀是什么?我能告诉你的只有珍惜。
秋风扫地,长空如洗,人字形的大雁向南翩飞,田田和生姜手牵着手走远了,都是两个孩子的爹妈了还一副恩爱情侣的模样,真让人嫉妒啊。
一辆黑色宾利挡住了视线,车上走下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他向艾田夫妻离开的方向张望,随口问:“你羡慕啊?”
我心里冷哼一声,嘴上却恶狠狠地说:“嫉妒。”
他眼眸里寒光一闪,瞬间恢复了从前的柔软:“咱们借一步说话。”
小篱笆又胡说:
艾田结局!
、结局:良辰美景奈何天
结局:良辰美景奈何天,为谁辛苦为誰甜
冷眼瞧着,他还是那副痞气,从前的平凡,如今的光芒,徐昭身上的王者气概是与生俱来的,相反,他则靠着血拼的青春得到拥有的一切。
“你特地叫我来,有事吗?”我摆了一张臭脸,一想到他背后做的一切,就连看也不愿意看他。
他微微笑,嘲讽地说:“罗满晴,你可真是白眼狼。”
我气势汹汹地抬头:“幸亏我是白眼狼,任舜凯,你背地里捣鬼谁不知道!你还好意思就职演讲?收购?你就是冲着徐昭去的!”
他笑而不语,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优盘丢给我:“这是举报徐老爷子的嫌疑人,你交给徐昭,他自有盘算。”
“你……”
“我没打算帮他,不用谢。”
我抓紧救命的优盘,下意识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桌前的雕花茶杯冒着热腾腾的香气,他修长的十指摩擦着,有条不紊地说:“你到底是向着他啊。”语气里满是失望,“别人都问我你哪里好,我答不上来,细细想来,多少年了,身边的风景换来换去,旧日的朋友来了又走了,偏偏是你,想起来心就会痛一分。”
“舜子,”我打断他,“我想我应该说的很清楚了。”
“呵,就是因为太清楚了,连憧憬的资格都没有,希望稍稍显形就化成了泡影。”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关于收购我不想说太多,这就是人类社会的生存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缓缓起身,“罗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我怅惘地坐在原处。
罗小姐?
原来终成陌路的不只有前度,还有知己。
十二月,杂志社准备帮我出同名故事的漫画版,征集了一批新人画手,经过逐一的选拔终于敲定了其中一位担此重任,巧的是对方的笔名正是“独角兽”,签过合约不出一个月她就把人设的样稿传给了我。
人物和宁妆不谋而合,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追问:“你是妆妆?”
守着对话框等待答案,手机却突然响了,是华君的号码,接听后对面传来两个人爽朗的笑声。
“你们……”我讶异得说不出话。
华君抢着说:“不是我隐瞒,是她非要给你一个惊喜。”
我气得直跺脚:“你们……是共犯!什么时候回来?本小姐设宴替你们接风!”我笑得格外嚣张,用脚趾头勾了勾趴在桌边写程序的老徐,他则瞪了我一眼,冷冰冰地说:“没钱。”
我骂了句“不解风情”继续和华君妆妆侃来侃去。
这丫头走后音讯全无,要不是华君使了一点小计策恐怕她要躲到海底去,既然接了电话就好办了,他连夜追去了安徽,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终于再见,他心里别提多期待了,这份心情却在宁妆摘掉鸭舌帽的那一刹化为乌有,不再有期待,不再有幻想,不再有憧憬,有的只是想把她抱进怀里好好疼,疼一辈子的决心。
宁妆默许他留下,他们一起画画,投稿,出画册,一起吃饭,睡觉,依偎取暖。赚了钱就去周边的村庄写生,却从不提整容的事。
那条疤痕一直都在,夜里,他吻着那处凸起的地方,疼惜地问:“我有认识的医生,要不要把疤去了?”
她却倔强地摇头:“不需要,留着吧。”
她终于明白,曾经想要清除的伤痕就在成长的路上变成了不痛不痒的的印迹。
元旦的时候他们退掉了安徽的房子搬回了北京,华君已经小有名气了,《二人世界》讲述的是他和宁妆的日常生活,萌系Q版画风欢脱有趣。《三人行》是校园故事,发售短短一周位居销售榜第一。《四季如歌》是他的个人画集,合作方总部恰好在北京,正在筹备中。
为了迎接宁妆,顾襄决定把房子重新装修一遍,挑来挑去,宁妆却钦点了顾襄的装修公司。他没说什么,尊重了她的选择。
冯森茳受邀,百忙之中抽空负责监工,对于户主的身份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是远在国外的老朋友。
故人见面自然免不了寒暄,顾襄却变得少言寡语,一味谈工作,其余的绝口不提。
地中海式的设计,沙发墙是一面广阔无垠的大海,蔚蓝的海水上空是一只迎风展翅的海鸥,自由自在地翱翔。
装修结束,收房时餐厅墙上多了一幅画。复古画框,金黄的向日葵迎着太阳怒放,她用疑惑的眼神看冯森茳:“这是……”
“他留下来送你的。”
第一次在画室相遇,他临摹着梵高的向日葵,画布上浓烈的颜色让她睁不开眼,察觉到有人来了,他轻轻抬头,把画举起来问:“哪怕后来很多人骂梵高是神经病我还是最佩服他。你看,有没有五分像?”
小男孩顾襄喜滋滋地看着扎着马尾的宁妆,她穿着校服,裙摆任由夏风吹拂,她慢慢走过去,盯着金黄画布轻声说:“我也喜欢梵高。”
顾襄开心地笑:“等我画完了就送给你。”
“好啊。”她眉眼弯弯坐在他身旁,陪他调色,上课铃响了都没听到。
那天,刚好夏至,窗外的知了叫个不停,他们深知,彼此是对方第一次爱的人。
满满一桌子菜,系着碎花围裙的顾襄把糖醋鱼端上桌,宁妆支着下巴看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雪白的鱼肉放到他碗里,刘海儿因风微微扬起,露出她脸上的疤痕,华君心里一疼,恍惚的一瞬,他突然抬起头,轻声说:“你曾经遇到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你遇到了我。”
两个人相视一笑,没多余的话,米饭香喷喷的冒着热气,嚼在嘴里有些甜。
今年冬天比往常都冷。
放年假的前一天,我心情异常兴奋,爸妈让我带徐昭回家过年,想着没头没脑的给他打电话,刚从工作室出来的他正要回家,飞也似的骑着电动车来接我,我在公司楼下的餐厅门口等他,眼见着他迎面而来,瞧了瞧店招牌,打趣我:“怎么?烛光晚餐?现在这里我可请不起了。”
我笑着捶他:“贫嘴。”说完蹿上车后座,“小昭子,开车,回宫!”
我抱着他的腰,趴在身后,冷风吹着我的头发,我不断把刘海儿别到耳后,红绿灯,他双脚撑地,我安然地坐在后头听歌,他笑我:“看把你懒的,屁股都要贴在车座上了。”
下班高峰期,望不到头的车队全堵在了十字路口,鸣笛声扰得人心烦,斑马线是最安全的岛屿,我想起六点以后蛋糕店半价,慌忙跳下来挽住徐昭的胳膊:“拐回去,半价的蛋糕!”
徐昭一手推车一手牵着我,身侧的私家车不耐烦的“嘀嘀嘀”,一辆黑色宾利远远驶来,车速快得惊人,风驰电掣般迎面而来,像一道企图穿越时光的黑骏马,驾驶座上西装笔挺的男人面容冷峻,光影勾勒着他的身形,他唇角一勾,车灯的光刺眼绽放,我慌忙伸手遮挡那道强光。
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急刹车,我臂上一紧,眼前一黑,沉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徐昭以背对车将我紧紧护在胸前,路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遭遇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幸好黑色宾利及时刹车,虽压了斑马线索性没人受伤,它狂妄自大地停在我们身前,我们就这样对峙了好久,红灯变成了绿灯,车窗缓缓下落,车主伸出手臂冲我们挥了挥手,我这才从刚才的胆战心惊中惊醒,跟着徐昭过了马路。
我拍着胸口不断念叨着吓死了吓死了,他揽着我的肩膀,柔声安慰我:“没事了。”
“你,”我转到他面前,“刚才多危险啊,你是不是傻!”
他眯起眼睛,握住我的手:“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没事没事你总说没事,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我心里突然变得特别憋屈。
他却停在原地,认真地问:“如果我死了哭得最伤心的不应该是你吗?”
我大惊,忙捂住他的嘴,喝止:“徐昭,不准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