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叔的话,可以嫁。”张希来朝余小双靠近了些,“那我要去跟爸爸住?”
她摸摸他的头,“不会的,你小飞妈咪马上就要接你走了,所以……就算小姨不嫁人,你也要跟小姨分开了。”说起来,这小子都跟她住了一年了,突然这么分开,终是不舍。
“小姨,如果嫁人后你能开心一点,就嫁吧。”
余小双无奈,她平时有那么伤春悲秋的么……
手机突然响了,余小双一看,心跳得快了许多。算起来,林逍南已经好些天没联系她了。
她酝酿了半天的情绪,想表现得自如一点,接通后,还没待她开口,那头便先发制人了:“我方便上去吗?”
余小双惊了惊,迅疾地跑到阳台往下望,果然,某人倚在车旁,与她对视了一眼,吓得她连忙缩头。都九点半了,他来干什么?
她看了看张希来,问:“我下去可以吗?”
“不行,我口渴。”
余小双无语=△=,他都决定好了,还问她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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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围着坐在毯子上,四下无声,只余安静的呼吸一起一伏,许久过后,张希来和余小双默默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齐转向林逍南,而林逍南一直捧着数学课本,目不转睛。
十五分钟前,林逍南进门,张希来一见到他,便从书包里掏出了数学课本,说自己要期末考试了,还有很多题不会,如果林逍南不能证明他比数学老师还强,就不能娶余小双。
于是,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局面。
林逍南的睫羽在灯光下偶尔扑扇一下,余小双看着看着,登时有些心神荡漾,忍不住在心里暗赞,这睫毛都可以刮台风了。
张希来等得不耐了,正要咬笔头,就被林逍南抽走了手里的笔。
“坏习惯要改。”林逍南把课本一摊,开始跟张希来讲解应用题,还跟他分析出题的规律,划了很多可能的考点。
余小双皱眉,糟糕,以前她跟张希来讲题,张希来反应得都很慢,这小子笨,会不会被林逍南嫌弃啊?万一被嫌弃,幼小的心灵受了伤可怎么办?
让她颇为奇怪的是,他们的讲解只进行了十分钟,张希来就说懂了。
张希来还发自肺腑道:“林叔叔,你太厉害了,我小姨归你了。我小姨笨是笨,你不要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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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希来进屋睡觉后,林逍南一下子爬到沙发上躺下,道:“倒杯水,谢谢。”
余小双听命,把水杯递到他手里,“你声音怎么有点哑了?不舒服么?”
他头埋在沙发里,声音嗡嗡的,“今晚人大会堂办活动,主。席亲自指挥,练了一下午的歌,嗓子疼。”
余小双想象了下,他站在大堂上面无表情地跟着一群领导大合唱的模样,不由得笑出来,“一定很有意思。”
他睁开眼,瞥向她,“原来他不是你儿子?”
他的思维一向跳脱,她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张希来,于是瞪圆了眼,“不是啊!希来是我外甥。”
“可惜了。”若是儿子,小年夜带回家的话,他母亲应该会气疯。
“可惜什么?”
“没什么,”他想了想,不对劲,如果邵准不是她儿子的爸爸,那……“你跟邵准什么关系?”
“闺蜜呀。”
“……”
余小双见他不说话了,便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
“你喝醉那晚,我为了送你回家,用你手机给你外甥打了电话。”
一提到那晚,她就有些心虚,“……哦。”
林逍南思忖了半晌,坐起了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递到她跟前,“给。”
余小双把小盒接过来,打开一看,然后木讷地看着他。“戒指?”
“你说你想要。”林逍南的眼底的清亮渐散,且变得浑浊,仿佛陷入了某种思绪,或回忆,他的声音越发低哑迷离,“现在满意了吗……”
当时谭真真一直嚷着想买,他都没买。她说那是一种寄托,象征着相依相守,他却觉得这些浮华不实的东西,还不如男人的一句真心的承诺凑效。后来谭真真不知在哪儿买了一对情侣的戒指,分给了他一枚。但戒指质地很差,参杂了莫名的金属,他一戴就过敏,所以基本就没戴过,谭真真为此闹了很多矛盾,他觉得是小事,所以一直没有跟她解释。
直到现在他都在想,如果当初他愿意买,愿意戴,表现得更好一些,不让她总为此难过,她会不会对他少些抱怨,也许,后面的结局便截然不同了。
余小双摸着戒指的纹理,笑了笑,“跟你前女友的那只,一模一样。”
林逍南沉默。
她至今还记得的,因为那时候她好羡慕,还暗地里期待,如果她也能好好爱一场,也有个男朋友跟她一起戴情侣戒指,男友也会为了见而不远万里,该多好。
她想要的不是戒指,而是一份真挚。
余小双想起来了,想要戒指的话,是喝醉的时候对他说的,貌似还说了很多不该说的呢……
她轻巧地戴上,秀给他看,低低呢喃,“如果我是你前女友,一定会很后悔很后悔,当初放弃你。”
林逍南也笑,“也是,只有你这样的傻女孩,才会后悔。”他朝张希来的房间看了一眼,“他的爸爸这样对你,你还能对他这样好,你不是傻是什么?”
、第18章 家宴
其实自听了余小双醉醺醺地讲述她的心事后,林逍南才觉得,他和她在某种程度上对等了。在此之前,他对她的了解是一片空白,只知道她没结婚,但有个儿子,现如今“儿子”这个信息还被打上了乌龙的标签。也就是说,他对她可谓一无所知。而她则不同,她知道他有前女友,知道他三年前被甩,知道他迫切地想找一个女人结婚,知道他母亲与他之间有不可言说的矛盾……知道他最初的模样,那个几乎被他遗忘在此去经年里的模样。
他有些懊恼,但又怪不得余小双。因为这些都是他透露的,她并没有主动问及过。他也不知为何,看着她的亮得出奇的眼睛,和木讷的神情,就会慢慢松懈防备,然后徐徐道去。事后他都会后悔,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么多?
林逍南倚在沙发上,捏了捏鼻梁。好吧,他又不知不觉地思及余小双了,一份演讲稿他看了一个小时还没翻一页,这效率,比当初他跟谭真真分手后心神严重受损时还低。
门忽然被敲响。
何宴知见领导表情略沉,小心地问道:“司长,是稿子有哪里不满意吗?”
“不是。”林逍南将稿子往旁边一丢,闭目养神,“什么事?”
“今晚即是小年夜,中。南海办的年终会宴,按您的意思已经推了,部长问您今晚是不是有别的安排,您看,要怎么回应比较好?”
“就说,我要带丑媳妇回家见公婆。”林逍南这才想起,原来这都到小年了,这些天他忙得天旋地转,春节将至,各国为稳固和谐的友邻关系,纷纷出访邀见,数不清的会议,谈话,记录压得人喘不上气,所以他已完全忘了时日。“你提前跟余小双打过招呼没?”
“一个星期前通知过,昨天也提醒了。”
林逍南皱眉,说真的,他很不放心,余小双的脑子不灵光,能记的事应该不多,万一忘了呢?
何宴知知道他的顾虑,于是拿出手机,递到林逍南跟前,“余小姐从今早开始便在物色穿着,发了很多照片让我帮忙从中挑选,我留了三张不同风格的,剩下的您要不要看看?”
林逍南不明显地愣了一下,接过手机。她本就长得小巧秀气,皮肤偏白,算典型的小南方姑娘,认真打扮打扮倒是醒目得很。但这种味道,他没什么好感,估计很符合母亲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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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场林逍南不甚在意的家宴,余小双已经紧张了整整一个星期了。她正忐忑地等何宴知告诉她,在出线的三套打扮中,到底哪一套能入林逍南的法眼时,林逍南已以整装待发之势,候在了她家楼下。
电话来得突然,余小双接得小心翼翼。
“下来。”声音依旧漠然。
她眼一瞪,奔到阳台看,登时一脸惊悚。他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她还没准备好啊!
“再给我十分钟行不行?还有,衣服穿哪一套啊……”
“家宴,别穿得太正式,他们会有压力。”他面不改色地继续撒谎:“平易近人的穿着比较招长辈喜欢,知道了么?”
那时候的余小双还很单纯生嫩,不知道当一个平时说话不爱超过十个字的人,无缘无故说那么一长串的时候意味着什么。她还感恩戴德了一把,以最快的速度换好牛仔裤,花衬衣和白布鞋,然后风一般冲下了楼。
直到上车后她才觉得不对劲,问了一句:“不是说不让穿得太正式吗?你怎么西装革履的……”
西装革履就算了,这次他居然还让司机开的车……不是家宴么,怎么排场有点吓人呢?
但事实证明,余小双想事情不爱拐弯的大脑,不会一下子变得高端大气上档次,林逍南的一句“刚从厅里出来,没来得及换”就把她忽悠过去了。
后来,林逍南看她始终没有怀疑,半调侃半嘲笑道:“你一定总被骗。”
她反驳:“我可是小太阳,任何谎言在我这儿都无处遁形的。”语毕用力点了点自己眉心得痣,得意洋洋。
林逍南默,算了,换个话题。
“你和何宴知关系不错?”
话音一落,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抖,车颠簸了一小下。司机先生跟了林逍南三年,太了解他的一言一行了,他这话尾有点细微的挑音,明显有点小情绪在里头,虽然他表现得很自然。司机先生发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何先生,自求多福!
余小双被颠簸得晃了晃脑袋,“挺好的,他心好,不嫌我烦。”
“我也没嫌过。”
“我知道啊。”因为她从没烦过他……“我是怕耽误你时间,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不想让你操心了。”
林逍南没继续说话,过了半晌,缓缓道:“以后有问题直接问我。”他给她的号码就是私人号,若她不联系他,这个号便没有意义了。而且,他的时间,除了这个未来的妻子,还能被谁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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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湾海景区在郊外,那里建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海湾,小区旅游业服务一体化,据说斥资上亿,能在里头拥有一幢房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明星大咖也屡见不鲜。
余小双在街上看到过关于这里的广告宣传,是一位好莱坞巨头代言的,片子做得精致奢华,成功地拉起了不少低层消费者的仇富心理。她倒还好,她一般这么自我安慰的:不就是一片人造海吗?她从小在海边长大,才不稀罕呢。
结果,来了之后,她所有的自我安慰全部崩溃,连她这么容易自我满足的人都忍不住抱怨了句:“罪孽啊罪孽。”
一下车余小双就狠狠地吞吐空气,嘴里叨叨说着:“这儿的空气里也飘着黄金粉末么?我吸吸看。”
司机先生被逗笑了,然后林逍南眼神一瞥,司机先生立马消声待机,乖乖去泊车。
他们家所在的别墅在a区,即高档住宅段,余小双亦步亦趋地跟着林逍南,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与这儿的格格不入,如果打扮得好点还能自我催眠一下,现在这个样子,她肯定会被认为是外来的打工妹,会不会丢他的人呢?
林逍南人才到门口,门便开了,他轻笑,大概是一群人恭候他多时了。他转身揽住余小双的肩膀,仍旧面瘫,“你负责吃,我负责说,明白?”
余小双蹙眉,“万一你家人问我问题怎么办?”不说话多不礼貌……
“放心,这场家宴,大概进行不到问你问题的时候。”
他们二人进去时,家宴已经开始了,众人坐在长长的餐桌前,正谈笑风生,见他们进来,都不约而同地望过去,然后目光皆定格在余小双身上,打量,探究,眼神如出一辙。
林逍南的爷爷坐在中央,虽年过耄耋,军人的风貌却不减分毫,精神矍铄,健如劲松。“在座的除了邵准和云佳,都是你的长辈,你迟到了那么久,成何体统?”
“林老,逍南现在在政府部门工作,时间安排哪能随心所欲?体谅体谅吧。”打圆场的是邵准的父亲,论辈分要叫林爷爷一声叔,曾经也是只手遮天的人物,家中长子开始逐步接触政坛后,他便渐渐退了下来。“云佳,你不是一直想见见逍南吗?还不快点打招呼。”
邵云佳没听话,而是看了看林逍南身后的余小双,问:“这位是谁?”
林逍南将余小双推到前面了些,“因为时机不成熟,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向家里介绍,这位是我的未婚妻,余小双。”然后转向她,“问好。”
余小双紧张得一直冒汗,局促地鞠了个躬,“你们好……”
气氛顿时僵硬了。
她觉得心神不安,眼睛转了一圈,猛地发现左前方的人十分熟悉,那人也正看着他,一脸的不解和惊讶。
如果她眼睛还好使,这个人,应该叫邵准吧……刚刚听到林爷爷提起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紧张得耳朵窜线了,没想到他真的在!
邵准挑眉,看来那天林逍南怀里抱着的孩子,的确是余小双的外甥,他们什么时候勾搭成奸的?哈,这下有意思了,在林逍南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