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明显已经迟了。
“这是什么呀?”纫玉揉着自己的小屁股,眼泪汪汪的瞅着床上被压扁了的纸袋,有点不知所措。
叶臻赶忙上前收拾,心慌意乱的将东西从袋子中抽了出来,心底骤然一沉。果然还是……
梁薄送给纫玉的花童装,裙子被压得皱巴巴的,翅膀也的断掉了一只,羽毛更是掉了不少。
“妈咪……”纫玉看着她渐渐黯淡的神色,嘴巴扁起来,眼神有些怯怯,“怎么了?”
“纫玉,你怎么……唉。”很心疼的将那些布料拢在胸口,却也忍不下心苛责她,只得摇摇头。
好像做错事了,纫玉眼巴巴的看着她,妈咪不高兴了。
“妈咪纫玉错了。”
叶臻低头,看着女儿正可怜兮兮的冲自己眨巴着眼,只差没再插条尾巴给她摇摇,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的,除了叹气也没有别的法子:“纫玉。”她捧起女儿肉肉的小脸,很认真的对她说,“这条裙子,对你,对妈咪都很重要,知不知道?”
纫玉想了一下,抓抓脑袋,“不知道。”
叶臻扶额,“那现在妈咪和你说了,纫玉知不知道呢?”
“喔……”纫玉点头,“知道,纫玉知道啦!”
“乖宝贝。”叶臻莞尔,循序渐进,“这是上回的那个叔叔,送给纫玉的礼物,可被纫玉弄坏了,纫玉说该怎么办呢?”
“叔叔?”纫玉露出困惑的神色,“谁啊?哪个叔叔?”
有黯淡的光在眼中微微闪烁,叶臻强自压下,咬咬唇,“就是上回在学校里,纫玉和妈咪走散了,带纫玉找妈咪的叔叔啊,纫玉不记得了?”
“啊!”她忽然露出恍然的神色,“想起来了,纫玉想起来了!”
叶臻释然笑笑,还没等再说什么,却又听她如此说,“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叔叔嘛!纫玉知道!”
“照片?”叶臻愣,疑窦顿生,“什么照片?”
纫玉看她好像不明白的样子,拍拍小胸脯就要解释,“就是,就是纫玉在家里的时候,嗯,一次午睡后在爹地房间里捡到的……上面有叔叔,还有妈咪,对了对了,还有一个姐姐,也是上回见过的。”
刹那间只感觉到一阵星浮地动,她眼前一白,又瞬间的惊恐和茫然,但很快便勉强镇定下来,她颤抖着声音,“还有吗?”
“妈咪你怎么啦?”纫玉问了句,看见母亲异样的神情,又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啦没有啦,那天爹地房间乱乱的,纫玉也只捡到一张。”
“那……那张照片,现在在哪儿呢?”她强打着精神发问。
“给奶奶收走啦。”纫玉干脆的答道。
有轻微的声响在胸臆间响起,那是某个隐晦分崩离析的声音。
“妈咪……你到底怎么啦?”纫玉拉拉她的衣角。
她回过神来,直愣愣的摇头,“没事,妈咪没事。纫玉……睡吧。”
“妈咪。”
她踉踉跄跄,几乎是在逃一样的离开这个房间,可纫玉却又在身后喊她,她回头,硬是挤出一抹笑,“怎么了?”
“漂亮裙子被纫玉弄坏了,下回,下回纫玉和那个叔叔道个歉吧,妈咪不生气喔!”
叶臻脚步顿住,突然想起昨天,在清晨和傍晚,某人在耳边近乎于请求的那句低语,心口有点难过,钝钝的疼。
“好吧。”她折身回去,“纫玉真乖,那下一次,有机会让纫玉和叔叔道个歉,嗯?”
“嗯。”纫玉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大大的吻,“纫玉乖乖的!妈咪晚……早安。”
“早安。”她拍拍她脑袋,“快睡吧。”
心慌意乱的回到他们房间时,果不其然的,他并没有睡下,虽然看起来脸色比她还要差,眼中更是布满血丝。
他靠在她刚刚坐着的窗沿,发丝湿漉漉,悠然自得的吞吐着她剩下的半包雪茄。
许是听见了动静,他冲她回过头,唇畔牵起若有若无的弧度,拍拍身边的空位:“过来。”
她没有动,也不知该不该动。他倒也没催促,而是在窗棂上摁灭了那半根雪茄,轻咳一声,“你现在口味是越抽越重了,下一步准备干嘛?吸毒么?”
叶臻看着他,之后慢慢垂下目光,不吭声。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的闪现一些画面。
“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三遍。”他平静的再度开口,朝她伸出手,“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苏童鞋回来了~第二卷《梦夏》也到此结束。蠢叶子和梁先生的二人世界也……咳咳,说正经的。从明天起,本书正文的最后一卷《眠秋》就开始了,所有的冲突和矛盾会在这一卷全部展开及收场,尽情期待喔~
第五十六章
既然避无可避。叶臻闭了闭眼,大步的迈上前。窗户不知何时开了,有微凉的晨风飘拂而入,混合着他身上清淡的,4711科隆水的味道,他朝她伸出的手,她接住,半是蜷缩着的靠在他身边,窗台上落座。
他让她过来,好像就只是为了让她过来,本身倒是没什么言语,而她心里有万般言语烦乱,却也不知如何开口言说。气氛便这样僵着。很久很久,一直无人出声。
“这里是几楼?”
他没头没脑的忽然一句,怔的她一头雾水,一时也拿不准他是个什么主意,也只有顺着意思回答,“二楼。”
他轻笑着颔首,又摇头,“可惜了。”
“什么?”她问。
“不够高。”他保持着那抹优雅淡然的笑容,轻捋了下她搭在颊边的湿漉漉的发,在她唇边亲了下,“不然真想抱着你就这样跳下去算了,一了百了。”
叶臻只感觉背心一寒,瞪着眼睛看他,虽是淡淡笑着的神情,可怎么看也不像玩笑。
“害怕么?”他咬着她的耳垂,轻轻呼着气。
她不回答,却抑制不住身子微微的颤栗,他握住她的手,缓缓十指相扣,又问,“你前天夜里去了哪儿?”
这问题问得有些微妙,几乎等同于直接戳穿了那一夜她蹩脚的谎言,叶臻想了一下,有千百种托辞在脑中掠过,她却一个都懒怠编织,懒怠用,想想也挺没意思的,算了,听天由命,随他吧。
“我前夫那儿。”
他握住她的手明显僵了下,由于角度问题,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短暂静默之后,他接下来的笑声有些古怪:“这么老实?”他托起她的下巴,像是不认识她一样细细端详着,“都不像你了,还真是不习惯。”
出于被迫,叶臻终于抬了头,无喜无悲的看着他,眼神是一潭死水般的沉寂,“我没有瞒着家里佣人,就做好你会知道的准备,其实你我心里都有数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累不累?”
大约是没想到会被她如此一呛,他有瞬间的错愕,索性也不再伪装,脸色阴沉下来,“嗯,你我心里都有数的事情。既然有这份觉悟,那就一并说清楚了。最好,你最好别让我自行想象你和你前夫那天晚上都做了些什么……”
他顿了下,手指在她平坦的小腹意有所指的滑过,“老实交代,这里,是不是又装了个小纫玉?”
“胡说些什么?”她拍掉他的手,脸颊因为羞恼而涨的通红,“你一定要一回来就和我吵?”
“我跟你吵?呵,那你让我怎么想?”他扯了扯嘴角,神色愈发阴鸷,“这前妻前夫,余情未了的,大半夜凑一起,几天几夜不着家,你让我怎么想?”
“我……”她被他一时堵得无话,有种洗不脱的感觉,“我是去看我女儿。”
他鄙薄的哼了声,“哦,那要死不活的小药罐子……”
“啪——”
叶臻红了眼,忽然用力给了他一耳光,“谁让你这么说她的!”
他摸了摸微微泛红的侧脸,有一抹压抑的阴郁从眸中渐渐氤氲起来,不过并没有发作,他语气依旧是不愠不火的:“难道不是么?再没有合适的法子,她今年就要死了吧,嗯?熬得过今年冬天么?可怜了,拉了自己哥哥做垫背,又牺牲了个可怜孩子,到最后还是没救活,你说她是不是造孽,我看上帝都不会关照这样的罪人……”
“闭嘴!我让你闭嘴!”几番痛处被轮流掀开戳刺,她再受不了,疯了一样就要制止他再说下去。
“你在害怕什么?嗯?”他一边制住她,一边由着她在自己身下不断的踢蹬发泄,嘴上依旧是字字锥心,“对了,问你个问题,肾脏离开人体最多只能存活八个小时,我其实很想知道那次丧心病狂的手术到底有没有成功?”
“与你无关!”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颊边蜿蜒而下,她的唇瓣被咬的冒出朵朵血珠,哆嗦着,她几乎咬牙切齿,“你这次回英国,到底为的什么?”
“也与你无关。”他冷冷的回敬,“你刚刚那句话说的不错,各自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藏着掖着,我却觉得,既然心里都有数,又何必点的那么通透,不如给各自留点余地。”
叶臻放弃挣扎,死死的瞪着他,“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了什么?”他慢条斯理的重复了一遍,故作不知,“可多了呢,你是指哪件?是你同我爸妈当年私自做下那件龃龉事?还是你和你那前夫余情未了纠缠不休?!”
叶臻闭上眼,胸口剧烈的起伏,恒久之后,才缓缓的,一字一顿,“我跟他,已经彻底结束了。”
“那最好。”他却是全然一副的漠不关心,短暂的静默过后,他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反正……我对你而言就是一个交易品,我也不指望能从你这再得到什么,就这样吧。”
她依旧不出声,不过似乎他也没准备能得到答案,只当是自言自语罢了,感慨过后,只听见他又些自嘲的笑,语气却又十分认真,“你和那……梁唯之间怎么母女情深我不管,总之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你愿意陪着就陪着,别回头再怨我不近人情,只一点,我给你提个醒,不准打纫玉主意,听见没有!“话到最后,他语气陡然凌厉起来,惊得她微微睁开眼睛,泪眼婆娑之间,只看着他表情阴鸷的都有些狰狞,有点害怕,但她却仍旧颤巍巍的勉强,“纫玉……纫玉是她亲妹妹。”
“妹妹?算了吧,她已经害死一个哥哥了,我家纫玉可认不起这个姐姐。”他盯着她的瞳仁,不放松丝毫,“她喊我一声爹地,我就不可能放任你胡来,我告诉你,如果纫玉身上少了一个器官,流了一滴血,我保证梁唯也活不成,你信不信?”
她信。
叶臻看着他,突然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好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声嘶力竭的警告梁薄:“我告诉你,你不准打衡衡的主意,要是衡衡身上掉了一块肉少了一滴血,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当年为了这件事情,他们争吵过多少次,流了多少泪。他坚持要用最符合配型的,衡衡的器官,而她则铁了心的要等别的孩子合适的肾源,不愿意让两个孩子都变得残缺。于是互相指责自私,互相嘲讽愚蠢。
可结果……
一场飞来横祸,谁都不用再争了。即使在最后关口有所补救,可已经是无济于事。甚至加深了她对于他的怨念,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很多年之后,经历了那么多坎坷,那么多绝望,再想想其实他并没有错,谁也没有错。有些事情其实回过头来可以想得通,只是,永远也无法原谅,永远也打不开那个心结。再来一次,她可能依旧会一错再错。
“难为你了,对纫玉……”顿了下,片刻之后才微微摇头,语气却是罕见的平静,“可你也不用想了,纫玉……和她不匹配,一点都不。”
“我不相信。”他将脸侧向窗外,眼神飘忽不定,“叶臻,我不敢再相信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怕你么?”
所有人都认为,是他强了叶臻,是他一直在控制她,折磨她,可事实上,可悲是恰恰相反,一直做着牵线木偶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他牢牢的抱住她,像是抱着溺水时救命的稻草,紧紧的,不敢也不肯放松分毫,生怕一失手,就会失去整个世界。
“本来,这世上所有人都厌弃我,鄙夷我,轻视我。连我的父母都是一样。只有你不会……可现在,连你也开始讨厌我了,是吧?”
叶臻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也无法回答。
忽然觉得很多年梁薄和她之间的种种悲欢离合在这些年,在她和苏牧天再重演了一遭,只是这一遭,本末倒置,角色变了样。或许一个人,原本就不该太依赖谁。
只觉得一阵的头晕目眩,一种浓浓的倦意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这与心力交瘁和过度的愤怒无关,那是一种对之后道路的茫然与无力。一遍遍的轮回,何时才能到头?
“我们在一起吧……”
对着他苍白无血的唇瓣,她抬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吻他。尽管身体贴合的紧密,但这一吻,却并不含丝毫多余的色彩,只是,缠绵的却是磨人,辗转反复,不愿离开。苏牧天身子微微一颤,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别过脸的去的迹象,只是顷刻,却又好像打消了这个念头,既不反对,也不迎合,只是眼睑半合,安静的任凭她的亲昵。
“总是这样……死去活来的,好没意思。”微微喘息着,她慵懒的趴伏在他的胸口,很小声的呢喃,“什么都不想了,好不好?”
他吻着她,却始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