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哀伤低沉的声音从她所坐的位置飘然而出。慢慢地转过脸来,一层稀薄透明的水蒙住了美丽的眼眸。
愕然的他还来不及说话,豆大的泪水已经像夏日里的疾风暴雨一样,噼里啪啦地打下来,积攒在情感堤坝里的哀怨,泄洪一般倾泻而出。她双手抱着头,胳膊支在腿上,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努力克制却不能自已。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愧疚的他不知所措地拥住那玲珑身躯,感到怀里的她是如此柔弱无助,“想哭就哭吧,我不能代替他给你你想要的东西。至少在你失意时,可以为你提供一个可以哭的怀抱……”
她第一次全然地接受了他的善意,躲在那温暖的怀中,无声无息地流泪。
“真是个令人心疼的笨女人……”说完,他又忍不住叹息,“唉,其实,我也不过是个和你一样的蠢男人。单恋一个人,真的好苦……”
“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怀里,梨花带雨的她含糊不清地说道。
他以为自己耳朵出了幻听,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渴望听到更多令人振奋的确切回应;她却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怀中,吝啬地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苦笑一声,心说:曾经以为,爱很简单。只要敞开心扉,就能轰轰烈烈地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但是谁都无法预料,将来遇到那个人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愿意为对方敞开心扉。……不过,既然选择了去爱一个无法回应自己的人,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迟早有一天,对方的身边会出现‘一个人’,一个归宿——但是,也正是因为不知道‘那个人’何时会出现,所以在等待的煎熬中看到希望。因为有希望,所以愿意遭受煎熬。……只是希望你回应我的时候不要太晚,不要等到我被“煎熬”到“焦糊”以后,才发现我存在的价值——其实,我真的是一盘很不错的菜。……
自顾自地想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光辉的双臂已经麻木,逐渐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虽然心里有一种异样的、从未有过的、难以诉说的充实感,但是静英已经昏天黑地地哭了很久,妩媚迷人的眼睛肯定已经红肿地像桃子一样,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也会受不了的。
“乖,这样哭下去会伤身体的。”
他体贴地说着,一边松开抱住美人的双手,想要扶她起来。孰料,她却身子一歪,倒在软软的座位上。脸上分明还挂着泪珠,酣睡的神情却像极了一只慵懒的小猫。
见此情景,光辉不禁哑然失笑。笑过之后,又无奈地摇摇头,俯身贴在她耳边柔声细语道:“不管你是醉着,还是醒着,不管你听到没听到,所有的话都是我的真心话。——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候你,直到你忘记他,哪怕等到天荒地老……蝴蝶美人,我爱你。”
说完,在那被泪水浸润的娇艳脸颊上轻轻一吻。重新珍重地将她抱在怀里,紧紧贴在胸前。丝毫没有察觉,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悄从美人紧闭的眼角滑落,滴在他胸前,暗红色的衬衣上。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六十章 来者不善
第二天,静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衣睡在床上。煦暖的阳光懒懒地从窗帘的缝隙间照射进来,明晃晃的,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朦朦胧胧地记起昨晚喝了很多酒,然后哭了,哭得头痛欲裂,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像被洗了脑一样,记不起来。
稍作休整,吃了一点东西,静英便去“不夜天”,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在酒吧里,听侍者杰森说,昨晚是光辉少爷送自己回去的。
得知这个消息,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万幸……真没看出来,原来,他还算是个正人君子,没有趁人之危。——但是,不管怎么说,以后还是矜持一点好,不能太放纵自己,给他接近自己的理由和机会。
夜晚降临,光辉如期而至,还带来一个眼睛里燃烧着欲望的黑男人。
“老板,给我‘蝴蝶美人’!”
那不客气的随意神情,不像是进了酒吧的客人,倒更像是下班回家,指使内人拿拖鞋的丈夫。
“请。”回应他的是一张冷冰冰的俏丽容颜。
“真是个无礼的老板……”他不满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尴尬地笑了笑,为肤色黝黑的男人介绍道,“这位女士就是‘不夜天’的老板——郭静英小姐。”
男人彬彬有礼地微笑着说:“在下金藏,非常荣幸认识您。”
对此,静英也毫不失礼地绽开了一个专业的友善笑容,慷慨大方地说:“您好,欢迎来到‘不夜天’。您想喝点什么,今天都算我的。”
不料,男子低头莞尔一笑,随后,竟然略带羞涩地说:“谢谢郭小姐,请给我一杯‘初恋’。”
“‘初恋’?”
听到男子的选择,静英不禁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来人会点跟自身气质这么不相符的饮品,完全出乎意料。甚至,连光辉也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虽然身为老板,也不可以随便质疑客人的决定,静英瞬间恢复了常态,职业性地回答:“好的,请稍等。”
“有劳。”
眼看着美人离开,娉婷身影不见,金藏才羞赧地低声解释说:“其实,我本来就不太会喝酒,酒量甚浅。而且,夫人也不希望我喝……所以,从很多年前,就一直努力地想戒掉。”
听闻此言,光辉赶紧表示理解,并且由衷地赞叹道:“原来如此,金兄不仅古道热肠、乐于助人,而且体恤夫人、温柔多情,堪称男人的楷模、丈夫的典范,着实令人敬佩。”
冷不丁被扣上这么多“荣誉”的高帽子,金藏显然有点吃不消,哭笑不得地敷衍道:“过奖过奖。”
之后,好像生怕光辉会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一样,他赶紧话锋一转说:“话说回来,早在北方的时候,在下就听闻郭小姐是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名不虚传,难怪辉少爷情有独钟。二位在一起,正可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此话一出,不偏不倚地说到了光辉的心坎里。一阵醉人的快意浸透了他的身心,欣喜的笑容不自觉地在英俊的脸上荡漾开来,乐得合不拢的嘴里不住地说:“哪里哪里,让金兄见笑了、见笑了。”
说话间,静英婀娜前来,手里多了一只玻璃杯——金色的柠檬,鲜红的樱桃,碧绿的液体——明丽的色彩令人顿觉眼前一亮。
“谢谢。”
金藏恭敬地接过杯子,并不急于品尝它的味道,而是闭上眼睛,仔细地享受它散发出的冰冷香韵,思绪亦随着独特的馨香,飘向遥远的记忆深处……
“看上去不错,也给我来一杯吧。”看到金藏如此投入的神情,光辉也忍不住好奇起来——平时,除了咖啡,很少喝其他软饮料。
听他这么说,静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顺从地给他拿来一杯。
不过,接过杯子的瞬间,光辉就有些后悔了。——碰到杯子的肌肤,被冰冷的玻璃冻得生疼。忍住不适,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芬芳茶韵里透出奶品的幽香酸爽,涩涩苦丁夹杂着冰渣的寒凉甘甜,集清凉、甜美、酸楚、苦涩于一体的怪异饮品……
舌头被复杂的味道困扰,正在努力分析成分的时候,肚子却先发出了危险的信号,一阵叽里咕噜地乱响。光辉心说,不好。立刻尴尬起身,抱歉地说:“失陪一下。”
然后,几乎是丧失风度地一路小跑,奔向洗手间。
看着他那狼狈的身影,静英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真是个傻瓜,没有听说过“好奇害死猫”吗?并非我有意针对你,做了手脚。“初恋”虽然不含酒精,但是很多人都不能接受它独特的味道。严重的,会引起强烈的肠胃不适。——明明没有金刚钻,偏偏学人揽瓷器活,吃亏了不是。
正当静英在为光辉自讨苦吃闹笑话而幸灾乐祸之时,耳畔幽幽地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恕我冒昧,郭小姐和辉少爷很熟稔,是老相识了吧?”
静英戛然止住笑意,转身望向金藏。——他一边细细品味着手中的“初恋”,一边将灰蓝色的眼睛定格在她的身上。五光十色的彩灯投射在那张黝黑的脸上,令他的神情更加难以捉摸:“我只是好奇,为何没能在三少爷的婚礼上见到您?”
有一瞬间,静英的表情不自然地凝滞了一下,随即搪塞道:“因为有事……所以,错过了。”
这个含糊的答复,不仅没能解答问题,反而招致了更多疑惑。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继而不无遗憾地说:“真可惜,像您这样倾城倾国的美人,一定有无数的男人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如果,当天您能出席,一定会为婚宴增色不少。”
静英淡然一笑,谦逊地回答:“您过誉了。”
他面沉似水地吮了一口杯中之物,徐徐咽下,若无其事地说:“听说,三少爷的夫人风华绝代,可惜无缘得见,不知庐山真面目。——依我看来,在郭小姐的花容月貌前,也定然会黯然失色吧。”
“不敢当,我怎么能跟三少爷的夫人相提并论。”静英不卑不亢地说。
“童家少爷各个人才出众,夫妻和顺,事业有成,真是羡煞旁人。”
他意味深长地感叹完毕,一扬脖,将手中的“初恋”一饮而尽。
静英冷眼看着神情复杂的金藏,仔细咂摸着艳羡言辞背后隐藏的深意。——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有故事的男人身上,一定有着诸多不可告人、甚至骇人听闻的秘密。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六十一章 欲取姑予
明德大学西邻,“杯莫停”酒店雅间里,衣冠楚楚的二人互相寒暄客套着:
“久违了,金老板。”
“别来无恙,大少爷。”
“我与金老板一见如故,相逢恨晚。怎奈上次见面,时间紧迫,无暇详谈。日前,我偶尔得到一坛好酒,所以,特意请金老板过府一叙,共享美酒。”
“大少爷客气,那么金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快请坐。”
说着,光瑞亲热地拉起金藏的手,一起入席。
宾主落座,山珍海味很快摆满桌子。打开古香古色的酒坛,喷薄而出的馥郁浓香令人不饮自醉。闲话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逐渐熟稔起来,借着微微酒意,交谈也越来越随意。
“男人在酒桌上还有什么话题呢?无非是政治和女人,今天我们轻松一点,免谈政治……”
“噢。”
听闻此言,金藏那阴晴不定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淡淡冷笑。
得到贵宾的默许,光瑞放下手中的酒杯,拍了拍手。——听到暗号,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自里间房屋鱼贯而出,举止放浪地对着二人搔首弄姿。
一时间,雅室内莺声燕语,香气袭人。金藏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低头饮酒。光瑞使了一个眼色,美女们立刻一拥而上,围着客人又搂又抱,又亲又蹭。
但是,任凭美女使尽浑身解数,讨好谄媚,金藏竟如柳下惠般无动于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于忍不住露出厌恶的神情,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砰”地一声,吓得几位美女花容失色,不敢轻举妄动,纷纷向光瑞投出求助的目光。
光瑞面沉似水,摆了摆手,姑娘们又井然有序地默默离开。如果不是房间里还残留着浓重的脂粉气息,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呵呵……”光瑞讪讪地笑着说,“金老板果然位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令人钦佩。您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大少爷抬爱,在下愧不敢当。”
金藏敷衍着笑了笑,自斟自酌,不再言语。
见此情景,光瑞赶忙寻找话题,弥合冷场的尴尬:“哈,金老板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过,说到女人,谁人不曾年少轻狂。呵呵,初恋虽然多半不如意,却最是难忘吧。”
“呵呵。”
金藏陪着干笑了几声,斜着眼睛看他,并不接茬,反而不咸不淡地说:“听说尊夫人是珠宝商公老板的千金呀——实不相瞒,其实下周三是内子的生日。这几天,在下一直在为买什么样的珠宝做礼物而发愁。我想……大少奶奶在这方面应该是行家里手。改日登门拜访贵府,还望大少爷帮忙引荐,求大少奶奶给些建议才好。”
听到他想“登门拜访大少奶奶”,光瑞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窘困地说:“哦,近来家中琐事繁多,她和孩子暂且回岳丈家中小住。这个忙……恐怕爱莫能助……”
看着他那狼狈样子,金藏只好“遗憾”地说:“噢,是这样呀,那真是不凑巧。唉……”
轻轻叹了口气之后,又把话题转了回去:“刚刚,大少爷是在说‘初恋’吧。那么,敢问大少爷,是什么样的女人让您念念不忘,无法释怀呢?”
被问到自己的“初恋”,光瑞神情落寞地思忖了片刻,随后,便坦诚地回答:“一个纯真温柔的女子,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在我最失意的时候,伴我左右,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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