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第一个孩子就是林徐行。
林徐行的诞生对于这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而言,是一个振奋的消息。
林徐行的母亲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追溯到祖上,能看到清末那些显赫的家族和名字。虽然世家已经不如当年兴盛,但是骨子里的教养和学识,却一脉相承,她以最谨慎和慈爱的方式教养林徐行。
“可惜你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女性。”林徐行回忆母亲的目光都充满温柔,“她不擅长厨艺,但是却很喜欢做饮品,我最喜欢夏天的梅子冰,酸甜可口,我放学以后能喝掉一整壶。”
季锦微笑起来,几乎能想象那个出色俊逸的小男孩,放学之后冲向母亲的怀抱,在她温柔的抚慰下喝掉一壶梅子冰。
“那样的日子是很美好的,直到母亲去世。”林徐行的声音渐渐低沉,神色也不复之前的愉悦。
林徐行的母亲,在一个冬日的清早去世。
“她病了很久,一直在医院里面进进出出,后来索性连医院都不去了,就在家里休息。”林徐行知道,母亲已经知道自己的生命要走向何方,所以索性专注于自己最爱的儿子,“我一直感觉自己很无力,即便一切全部都已经发生,我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林徐行恍惚地回忆着,“特别是当我的继母谢莹莹在我母亲百日之内就进了林家的门,还带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的时候,我的世界崩塌了。”
☆、Chapter 74。求之不得
季锦忽而明白了,为什么林徐行对待谢莹莹总是那样冷淡的神色,对待他的父亲,更是决绝。
因为曾经那么真切的期待过,所以才会特别失望。
“你的意思是说,公公早就和继母?”季锦连这个发问的问题都觉得十分艰难。
林徐行点了点头:“对,在我的父母婚姻维系期间,谢阿姨就和父亲之间……”他顿了顿,似乎这关系时至今日,依然难以让他说出口。
季锦点点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表示她已经明白。林徐行对着她微笑了一下,掩住眸子深处的那点情绪波动。多少年来的独立生活,独自承担,让他早就已经学会将情绪按捺,收敛,只把外界需要他呈现的模样展示在众人面前。但是在季锦面前,他知道自己不需要伪装。
季锦用双手交缠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的脸颊。她抱紧他,似乎这样能传递出一些温暖与力量。
林徐行蹭了蹭她的额头:“都过去了,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对于小男孩林徐行而言,他失去了母亲,父亲迅速有了一个新的小家庭,看起来十分悲惨,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和爷爷奶奶之间的关系那么紧密。”
季锦听着他温柔和顺的声线,已经没有任何痛苦或者紧张,心知林徐行心性坚韧,不会轻易被往事击倒,略微放下心,应声说道:“我猜的也是,你和爷爷之间,有种特别的默契。爷爷几次三番找我谈话,其实正因为他爱你至深。”
林徐行笑了笑,对于爷爷奶奶,他的依恋不无道理。
那时候谢莹莹刚刚入门,怀里的林仁区区几个月,正是闹人的时候,林毅然摆脱了多年的病妻,娇/妻温软,正是新婚甜蜜。孤独的林徐行已经在读小学。
不幸的是,那一年是林家的多事之秋,林徐行的母亲去世,父亲再娶;大姑姑离婚,心情正是最差的时候,搬回了林家大宅;三伯父娶妻,美丽精明的陈凌汐进入林家;小叔叔玩儿摩托车,在山道上出了一次不大不小的车祸,整个林家一直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中慢慢消耗着时光。忙到没有人有精力关注一个小小的林徐行。
“那落差很大。”林徐行解释道,“之前因为我有一个病弱的母亲,每个人都觉得我可怜,对我的关爱要多一分。但是那之后,父亲更关注的是林仁,那个年幼而更需要照顾的婴儿。”季锦深切地懂得那种一夕被夺走所有关注的感觉,她弟弟出生的那一年,她也是一样,一个美好的婴儿夺取了所有人的关爱。
林徐行一向是省心的孩子,失去母亲的少年保持着克制的悲痛和失落的茫然,在全家人都忙得团团转的日子里,出奇地沉默。
“直到我出了点事故。”林徐行垂下眼睑。
那天本来是个很正常的周末午后,林徐行在房间里写作业,他的门被推开,林仁跌跌撞撞走了进来,年幼的林仁走路还不太稳,咯咯笑着,直棱着小手朝着林徐行扑过来,笑容欢快活泼,林徐行愣在当场。
“他没走稳,摔了一跤。”林徐行摇摇头,神色里还有一点温柔。
没有得到预期中哥哥抱抱的林仁,趴在木地板上哭得震天动地。林徐行只有慌忙从自己的椅子上跳下来,试图抱起这个肉团子一样小弟弟。
“林仁小时候是个胖小子,一身肉,圆滚滚的。”林徐行回忆道,“他那天睡醒了午觉,谢阿姨陪他太累,睡着了没察觉,林仁就自己爬下床来找我。”结果就是,林徐行怎么用力,也没能抱起林仁,只好在楼梯口大喊谢莹莹求救,而不明就里的谢莹莹,被儿子的痛哭和继子的呼唤吵醒,以为林徐行欺负了林仁。
心急如焚的谢莹莹在着急去抱儿子林仁的时候,不慎将楼梯边的林徐行撞了下去,林徐行把头发拨开给她看:“看,疤在这里。”淡淡的痕迹,却是永不磨灭的创伤。
“她告诉所有人,那是一场意外。”林徐行神色很冷淡,“我虽然不足十岁,但是我不傻啊,这件事我告诉了父亲和爷爷,父亲指责我撒谎。”
季锦心疼地抚摸着林徐行的发,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而言,这意味着指责,背叛和无尽的伤害。
最后的结果是林老爷子林居安亲自做了安排,以林仁年幼,还需要父母照顾,而林徐行正好放在他们老夫妻膝下热闹为由,将林徐行的饮食起居由林居安夫妇全面负责。在林徐行最需要关怀和照顾的时候,爷爷奶奶把他纳入了自己的羽翼。
奶奶学识丰厚,和蔼敦柔,用尽了心力来教导他,爷爷严肃不易亲近,但是在林徐行的面前,却始终是那个笑逐颜开的长辈。
“说起来,我小时候是个挺招人疼的孩子。”林徐行微笑,“刚开始是因为我母亲多病,家里的人不免对我也跟着多关注一些,也因为母亲多病,我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外加后来有个混世魔王林仁和我一对比,大家对我的偏爱就更多。”
季锦几乎可以想象,那个从小帅到现在的林徐行,轻声同他玩笑:“我觉得你完全是靠颜值,我看过陈姨给我找出来收藏的照片,你眼睛圆滚滚,两个大双眼皮儿,多招人爱。陈姨说了,就是佣人待你也要心疼一些,你又听话又懂事,佣人界的暖心小天使。”
林徐行一愣,继而微笑:“也是一个可能性。要知道,关注是件好事,几乎能让我获得我所想要的所有东西,但是也是一把双刃剑,如今回想起来,林仁变得那么偏激,可能也和全家人对我关注度不无关系。”
林徐行的童年也许并不完美,但是还算快乐。在父亲那里残缺的爱,在爷爷奶奶这里得到弥补。虽然不能替代,但聊胜于无,他一向懂得知足。
“那个时候父亲经常出差,每次从海外回来,会带回来各种各样的玩具和零食,表面看起来我和林仁拥有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其实仔细看看,那些东西都只适合林仁。”林徐行苦笑了一下,“我想,任何一个已经上了初中的男孩都不会再需要蜡笔,你懂的。”
季锦点点头,她懂。林毅然也许并不是不爱林徐行这个长子,只是长期的冷漠以对,让那个在自己身边成长起来的小儿子林仁更得到他的关注。
“其实我并不在意,当我已经习惯了长久的失望之后,就不会再对父亲抱有期望。”林徐行点点头,他甚至是一路看着父亲和他,关系渐渐走向冷漠,幼年时,关注他的人是母亲,后来是祖父母,父亲在开会与应酬当中错过了他的幼年,在陪伴和疏离当中伤害了他的童年,最后在冷漠和忽视当中,再也参与不进他的成年。
“但是我不在意,并不代表爱我的人不在意。”林徐行有些无奈,“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姑姑,甚至于伯父和叔叔们,多少对我有些偏爱和倾向。特别是爷爷,见不得我受委屈,每次带给我的礼物总是又大又多,也更适合我,而林仁就像一个小跟屁虫一样,在我的屁股后面要玩。
我记得有一次,小叔叔从国外给我带了一双轮滑鞋,林仁只有五岁,哭着要,那鞋子需要提前一周定制,上面还有我的英文名,林仁不过区区五岁,一定要一模一样的,谢阿姨当天直接带着林仁飞国外,去买那双鞋。”林徐行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样的事情在他与林仁成长的漫长岁月里,反复上演,多到让他都觉得腻味。
“听起来,谢阿姨很溺爱林仁?”季锦试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溺爱?这词的分量我都觉得有些轻了。”林徐行苦笑了一下,“那是一种毫无原则的执念。这就是为什么林仁会成为家里的混世小魔王,他要的东西,很少会得到拒绝。
他认为我得到的礼物,我得到的关注,他也想要,而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家庭,父母双全,有人关爱。”林徐行的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苦涩,“人们总在苦苦追求自己得不到的,而对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毫不珍惜。无论是林仁还是我,都在重复一样‘求不得’的悲剧。”
季锦用双手托住他的脸颊,认真看着双掌之间那张混合自嘲和感慨的脸孔,认认真真对他说:“不,你要的是人生真情,他要的是攀比炫耀,你不能混为一谈。我们想要父母爱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对。”她也曾经挣扎在求不得的泥潭里,其实这诉求并无罪。
季锦说得太好,他竟无言以对。
他笑了笑,豁然开朗:“对,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后来呢?”季锦接着问。
“后来高中,我坚持一定要读寄宿制的学校。”林徐行淡淡的,“其实只是想求一个清静。”
☆、Chapter 75。寻找梦想
林徐行的神色陷入沉思,而后露出一个微笑:“现在回想起来,那几乎算是我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家族的事业与我无关,家族的闹剧不会伤害我,我除了读书,几乎不用忧心任何让我求之不得的东西。而读书,恰恰是我最擅长和喜欢的事情之一。”
“你这学霸言论,真不是一般的讨人厌。”季锦也配合着说了句玩笑话,看着林徐行的释然,她感同身受。
“不,并不是因为我是学霸,而是因为在生活中辗转多年之后,我有的时候甚至会怀念读书那种单纯的时光,每道习题都有标准答案,每个解题步骤都有对应分数。大家都做一份卷子,都只有一种评判标准,多简单纯粹。”林徐行揉着季锦的头发微笑。
季锦不得不赞同他的这个论点,毕业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成长良多,也渐渐明白,社会评价一个人的标准如此复杂,黑与白,善与恶,成功与失败,正确与错误,界限从未如此模糊而易变。回首看读书的时光,确实是难得的清晰明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季锦只有赞同,不过,“林总,容我这个简单的普通人采访一下你这个社会精英,求问你是怎么成长成今天的这个样子的?家庭破裂,疏于真正的关爱,在豪门里无所适从,说实话,当年的我也是这样的,但是我却远不如你睿智冷静。”
林徐行失笑:“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
季锦神色认真:“我很敬佩你,真的。”
这大概是身为一个男人,听到的最好的鼓励和赞美。林徐行不由吻了吻她的嘴唇,芒果味的唇膏还残留着一点甜美的香气,柔软而湿润,似乎抚慰心中所有的伤痛。
良久,林徐行才与她分开,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距离是这样近,她能看清他淡棕色的瞳仁,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自己。
林徐行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玩着她一撮清香的长发,轻声说:“我也曾经迷失过。”
“真的?!”季锦很好奇,林徐行长久以来在她的面前,强大,冷静,似乎毫无弱点,“快快快,和我说说。”
林徐行笑着仰头:“那些,不就是一些浪费自己生命时光的事情吗?”以林家的财力和地位,加上林徐行特殊的身份,对于林徐行而言,无论是金钱还是资源,只要他想,什么不是召之即来?
他试过抽烟,喝酒,飙车,一两次大、麻,无尽的各种主题的party……
“我能理解这些行为对于需要逃避问题的人而言,是很棒的调剂和避难所。”林徐行仰着头,“但是清醒的那个瞬间,心里的空虚,几